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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毛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两只眼球掉了出来,深陷入土中,浑身上下的毛由黑变紫,由紫变白,再由白转绿,他周围的地上,草枯木烂,我们脚下的木桩也开始溃烂,一根根开始摇晃,上面的道符“扑—扑—”起了火。
“糟糕,这个东西把所有的毒都施放出来了,这一片木桩就要被毒烧坏了!”明公看看脚下摇摇欲坠的木头,然后看了看我。
我会意,一抖手将覆水之书抛出,一座平台立刻横架空中,大家纷纷跳了上去。
我们上台的这一刻,紫胖子的大肚子已经突然张大了数倍,云姨知道他要施术,所以也动用灵术与其纠缠,却没注意地上的长毛。
因为我们都觉得他已经死了,谁也没料想到他会突然蹿起来。这个东西身法奇快,一口正咬在云姨的脖子上。
明公大惊,第一时间一抖左手,黑色铁棒挥出,冷月青牙真划在长毛的后颈,长毛顿时身首异处,脖子里狂喷热血,溅得云姨满身都是。
但既使只有头颅,长毛还是死死地咬住云姨的脖子。尽管云姨用灵眼死死盯着他,但这个怪物的双眼已失,跟本无所畏惧,咬得反而更紧了。
明公的手并未停,削断长毛的身子同时,一棍正向长毛的头颅击落。“啪——”一声脆响,长毛的头颅被击碎,扯着云姨的一些皮肉直向下面坠落。
紫胖子见机成熟,猛一呼气,身上的根根汗毛似箭齐发,如矢雨出,黑压压一片直向我们射来。
太多了,要是躲闪或是拍打根本来不急,情急之中,是覆水之书一个翻卷,在我们的前后竖起两道大墙,挡住了射来的雨箭。
小风掐指作咒,祭起一道罡风,多少缓解了飞矢的疾势。
“三妹……水儿……”明公大汗直淌,急忙抱云姨在怀,翻指在云姨胸、颈各处点了十几下。
“没用了……仁哥哥,我要死了……”云姨淡淡地说。
“不可能,不可能……你不要乱说,不会的,我会救你……”明公几乎哭出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大一个阴婆,这么厉害的灵术,修行了这么多年,名声多么的响亮,说死就死?!
不可能,不信,我也不信!!!
云姨无力地摇了摇头,她的脸色发紫,显然中毒已深。我仍想用前者逼毒之法给她冶疗,所以用手指抵住了她的手指。
“没用了……我已经毒血侵心,神仙难救。仁哥哥……都是我见到你太开心了,一时疏于防范……”
“不……是我不好,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让你过来涉险……”明公是真的后悔,而且悔得如此之深。
云姨淡淡笑了笑,“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到你……可是一见到了,却又要永远离开了……天意……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也许,都是我曾经发过的誓,我说,‘如果可以让我再见他一面,我死也甘心了’,看来,上苍还是待我不薄……”
泪,啪嗒啪嗒滴在云姨的脸上,明公哭了。这个被奉为城市里勇武之王的男人,终于落泪了。
“不能哭……”云姨抬起颤抖的手,试着给明公抹去泪水,“你是水儿心中的英雄男儿,男儿有泪是不能轻弹的。”
明公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痛,一只手捏得格格作响,我感到身旁一阵冷,一阵热,说不出的难受。
“我们修灵人的灵魂,生时比谁都强,但死了却是极弱的,所以也不能在人世间逗留。我的时间不多了,临走前,还有最后的话对你说……”云姨虽然重创加身,但吐字流利,想来是多年修灵的缘故。
“你说……”
“我死了之后,你一定要忘掉我,因为我也不会再记着你。师姐虽然脾气大,但心中对你的爱意,却是毫不逊于我的。我们为你争斗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结果了……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不如不出生在这世上,或是早早地离开你们……”
明公只是摇头,悲痛令他的呼吸粗重,断断续续。
“把我葬在我们孩儿时常玩的小杏林里吧,让我的冷月青牙陪着我。……好好对待师姐,她也是个苦命的人……”
明公紧抱着云姨,她的喉管和大脉都让长毛给衔断了,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已经是个奇迹。
“我的房子……”
云姨的这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死去了,黎明前可怖的黑暗与沉静。远远地听到了颜姐的嚎哭,成了这个暗冥之中最嘶心裂肺的乐曲,是死神的一声喘息。
明公没有落泪,看似从容地,轻轻放下了云姨的尸体。
咦?小风哪去了?
他正在下面的紫胖子愤战,一把眉月刃冲满了怒火。但即使有再大的悲痛,实力却并不相信眼泪,小风还只是勉强打了个平平。
“上来,交给我。”明公沉声轻喝。
小风也不欲久缠,虚晃一匕,足点木桩,飞了上来。明公则高高地跃起,一纵足有丈高,空中,他的身影飘忽,就像一片落叶,左右摇摆。突地,他的身子直坠,像一柄油锤砸落,直向紫胖子俯冲。
他这一起一落,已经给了紫胖子足够的反应时间,他双手高举,十根钢钩直指下落的明公。
但明公并不闪开,也不招架,落势难当,硬生生撞在这十根钢钩上,从胸到背都被穿透了。他的手中,齐举着那两条铁棍,一黑一白,这两条铁棍直剌进了紫胖子的锁骨缝里,由上至下,直捅进了胸腹,最后从紫胖子的后腰露出棍头。
明公暴喝一声,双臂灌劲,用力将两条棍往开掰,只听得骨头断裂,皮肉撕烂,紫胖子的整个胸膛都被剖开,心肝肺掉了一地,肠管也流了出来,白血红血混了一滩,兀自狂喷。这个怪物的胃袋特殊的大,难怪能装下一个活人!
他还在挣扎,两只手狠命抓着,要绞烂明公的内脏。明公双肘两夹,他的十根指甲咔咔折断,从指甲缝里湛出白血。
我们万万没想到,明公会和他两败俱伤,甚至要同归于尽。小风第一时间一个纵步跳下,一脚蹬开喷血的紫胖子,把明公拉了上来。
明公的牙还咬得咯咯作响,看来仍是怒不可遏,被十根指甲穿透胸背,鲜血正从里面狂涌而出,明公咳嗽一声,一口鲜血狂吐,空中一只飞蛾划过,沾了这口血,不禁浑身着火,扑一声掉在手卷上。
“闪开,让我来。”一个人推开了我和小风,不顾一切来到明公面前,迅速地把他的两腿盘在一处。
是阳婆。
她看了看倒在一边的云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一瞬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头顶的黄灯依旧升至高空,“啪”一声,爆了,像一个灵魂。
第七卷 倾城绝恋 第七八章 逝阴婆 同门情怨(下)
小杏林边,春水桥畔,一个姑娘斜倚着桥栏。她的手里捏着一枝飞签,心里却捏着一把汗。
远远的,一个身影从夕曦中翩翩而至,云流水按捺住跳动的心,静静等候着心上人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在了她的心上,是欢快的鼓点。
但。
如自己所想的,幸福是不会眷恋和宠幸自己的。来的人,却不是该来的人。
“师姐……怎么会是你?”流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很奇怪么?因为师兄把你写给他的短笺让我看了。”毛鸿夙的眼睛狠狠地剜了师妹一眼。
流水的脸上露出了少女的羞涩,这个单纯的姑娘,还以为师兄不好意思露面,叫师姐先来打个头阵。
“师兄……他……”
“他说你不要痴人说梦了,他是不会喜欢你的。”毛鸿夙一脸严肃,和往日一模一样。
流水如遭电劈,要不是脚底有根,险些从桥头栽了下去。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们两个已经订亲了,他心中已经有了我,还会要你吗?”
流水木了,傻傻地说不出话来。
毛鸿夙走了,得意洋洋。
……
明古仁为师父盛好了饭,“师父请用。”
“嗯。”长寿老翁睁开半闭的双眼,“诶,流水呢?”
明古仁和毛鸿夙对望了一眼,摇摇头。
小师妹一向很乖觉,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听话的,今天是怎么了?吃饭了也没回来。
“师父,您和师妹先吃,我去找找看。”
“嗯,你到小杏林去看看,说不定姑娘在那里。……哎!”长寿老翁说完,又是双眼微闭,再不说话。
师父的话总是对的,明古仁脚步加急,不多时就跑到了小杏林。春水桥上,一个人影坐在桥板上,正愣愣在看着北辰。
明古仁故意放轻了脚步,以他的修为,一般人是听不到声响的。小时候常跟小师妹这么玩闹的,轻轻过去,然后吓她一跳,之后是两个人的追逐。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明古仁的脚步有些发颤,心里更有些翻滚。
一只手搭在流水的肩头,上面满是热汗。流水转过头,看清了这个熟悉的轮廓。不知道有过多少夜晚,她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身影,一直,到深夜。
明古仁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有些丈二。
“怎么了?为什么哭呀?是不是鸿夙又数落你了?”
“没……没有。”
鸿夙,你叫得好亲切呀,流水的泪忍不住又要流出来。
“那是为什么?有人欺负我的乖乖小师妹了?是谁,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明古仁说着,用力地攥了攥卷头。
以前这样总能哄好师妹的,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流水反而更加伤心了。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对师兄说么?”明古仁有些着急了。
“没什么……只是今天练功太累,用眼太多了,所以会流些泪吧。没什么事……”
“哦。”明古仁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一定是师父新教她的分身幻影没有学好,一个人在一边掉眼泪。
“练功勤快是好事,可是今天太晚了,回去吧,师父还等着吃饭呢。要不要我扶你回去?”他知道,修灵是很耗神的,以前也扶过小师妹很多次了,她一定不会拒绝。
“不用,我自己走好了。”
……
流水没有吃晚饭,向师父问过晚后,就回房睡去了。明古仁还想去看看,但是被毛鸿夙拦住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三个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努力追求武道的明古仁,却并没有以此为意,他的脑子里,只有那个威武的身影——振强。
终于有一天,出事了。
百岁神童到碧野林里捣乱,要抢走师父的《圣心典》,可师父在这个时候偏偏又不在。
明古仁带着两个师妹苦苦应战,但终是修为不及,没多时就败下阵来。明古仁年轻气盛,不甘落败,又一次冲上,这下可惹恼了百岁神童。
百神童使了个“海里翻云三叠浪”,一掌重重拍在明古仁的右肩,随即人影一晃,已经转到他的胸前,抬起左掌又是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流水挺身而上,代师兄受了这重重的一击。
“我祝你……和师姐…白头偕老……”这是流水在昏死之前,最后的一句话。
幸亏师父奇迹般的提早归来,不然流水是定死无疑。
事情一下子明了了,明古仁并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曲折。这么多年了,一直只是兄妹一样,大家在一起学艺,从没想到过男女之事,没想到……
他很为难。
二师妹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对自己一直是千顺百依,甚至也体恤入微,以她的性子能作到这一点,实在是不容易。小师妹温顺可人,一直是个乖乖的听话的小妹妹,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选哪个,都会伤到另一个,而且两个人的脾气向来是合不来的。可是,自己到底更喜欢谁呢?
明古仁左思不定,右想难决,辗转反侧了很久,最后索性也就不睡了。这一夜,他在师父的房前徘徊了很久。
忽地,他看到了西边有微微的亮光,明古仁轻轻地走了过去。
是流水,是小师妹,她在煎药。是啊,她伤得很重,不吃药怎么行。看着这个消瘦的身影,明古倍生怜意。
流水出来了,明古仁急忙闪身一旁。
小师妹并没有回自己房,而是端着药向自己的房走去。窗是打开的,自己的房间一向是这样。流水把药碗端到了自己的窗前,然后轻轻地走了。
快到卯时了,往日的这个时候,自己总是要起床练功的。那时候,一碗药正好凉到刚刚好。明古仁凑着鼻子闻了闻,没错,治肩伤的活筋散。
他忽然有了答案,他知道何去何从,他知道自己需要谁了。想着,他又凑鼻子,陶醉般闻了闻药味,好香。
师父总是老样子,闭着眼,什么也不想看,但什么都蛮不他老人家。
“师父……”
长寿老翁仍是没有睁眼,但是脸上很不高兴。
“我和小师妹……”
长寿老翁的眼睛豁一下睁开了,两道闪电直冒了出来。明古仁不禁打了个寒噤,再不敢说下去了。
这时候毛鸿夙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吧……”,长寿老翁又翕上眼。
“师父,我和小师妹来给您问安。”毛鸿夙带着云流水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