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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相交-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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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号留给他:“我住的不远,有事电话联系。”

欢迎宴会取消了,这种场合实在不好欢聚。几个部长和他打过照面,夹包回家,职员们也作鸟兽散,公司一下冷清起来。于鹏陷在艾经理的大皮转椅上悠了两圈,他在想是否需要把艾经理用过的办公家具统统……他突然停下椅子,把手伸进怀里。那个包,那个黄布包……他拿出来捏在手里,布包的封口有好多结,组成奇怪的图案,想看里面东西必须很耐心地解开才成。这个难不倒于鹏,他小时候是玩九连环的高手。

说起来容易,作这番水磨工夫还是需要时间的,最后一个结被解开时,夜已经很深。于鹏轻轻理顺拆成二三十股的粗红线,捏住开口将手指轻轻探进去,拉出来的是略小些的黑布包,两面绘的都是八卦。里面的东西硬硬的,用力捏捏,有些凉,像铁。黑布包没有绳结,也没有开口,四面被缝死了,针脚错综复杂,很是缜密,拆开么?于鹏犹豫了,没准是艾经理的传家宝呢,万一他家人追问起来……

管他!已经拆一半了,这次非要看个究竟。于鹏操起壁纸刀,接连挑开一溜针脚,一股寒气猛然从布包里冲出,于鹏下意识向后仰去,布包滑落,一件黑色物事从拆开的裂口跳出来,在地上砸出一阵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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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半月形的金属,和火葬场炼叔叔时出现的一模一样!另个月牙铁在马宽手里,正托人研究它的来历,没带来朱城。

哐哐哐!哐哐哐!

于鹏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原来是个打更老头子,在敲他的玻璃门,一大盘钥匙被晃得哗啦啦作响,见于鹏有反映,伸手指指表,又指指门。于鹏一皱眉,向老头直摆手,顺便把两个布包和月牙铁塞进口袋。

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头子,经理室的门是随便敲的么!于鹏憋一肚子火,匆忙收拾好了提包文件和一些杂物,出门正要责问,可是,空空的走廊里除了两盏淡蓝吊灯勉强照明,哪里还有人影?

于鹏背后一凛,麻麻的感觉又来了,也不敢四下找,一路小跑嗵嗵嗵地下楼。保安正在收发室看电视,于鹏喊他出来,一问,楼里根本没什么打更老头,前年有过,岁数太大被艾经理辞掉,回家不久就死了。

祥龙宾馆虽然挂着二星级的牌子,却是个外强中干的地方,电视很破,信号糟糕地不行,床铺有一股闷闷的味道,洗手池渍住了,摸上去麻麻的。于鹏将行李扔在对面床上,将叔叔的骨灰盒摆在电视贵的夹层里,和衣躺下,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想起晚饭没吃。拉开冰箱,只有两桶康师傅和四听饮料。拿起电话,里面没有忙音,只是卡卡的微弱电流声。

玛的!于鹏骂了一句,什么破宾馆。他撕掉“康师傅”包装,拿起水壶正要倒,却发现水温温的,热度根本不够。“服务员!服务员!”于鹏开门向走廊里喊了几声,没人应。他提着水壶走向五楼服务台,准备向值夜服务员兴师问罪,可服务台没人,后面服务员寝室锁了门。

于鹏一肚子火,趿拉着拖鞋去二楼,他依稀记得上楼时那的拐角有热水器。走廊灯很暗,四楼五楼根本没房客,悄无声息。于鹏背后一阵发冷,因为暴躁耳沉重的脚步逐渐放轻,再放轻。楼梯镶边的铝合金条子拔榫了,踩上去咯吱咯吱很是刺耳,走到三楼拐角,头顶的灯卡卡卡地弱下来,由黄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噗地灭了。

于棚陷入黑暗中,他试探着伸出脚,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数下去,他突然感到什么东西在不远处,没呼吸,没心跳,只是存在。于鹏努力瞪大眼睛,借着隔层的极弱光纤想寻找什么,但目力所及,除了一团雾蒙蒙的黑暗,一无所有。但那团黑暗似乎旁的不同,他走,黑暗也走,停,黑暗也停。于鹏心跳激烈,一时不知进退,毕竟不是公路遇鬼,那时尚有轿车可阻挡。相持须臾,他的手抖起来,腿也抖起来。

轰隆!

暖壶掉在楼梯上,炸出一声巨响。楼下咿呀几声,服务员闻声跑上来,灯也亮了。

于鹏瞪着那团黑,想在灯下看个究竟,但什么都没有。

于鹏没训那些聊天不肯值班的服务员,只告诉把暖壶钱记帐,然后回房。他早已不饿,稀里糊涂脱掉衣服钻进被窝,旋即又跳出来,打开卫生间和廊灯,又打开电视,然后,他突然弯腰去看电视柜里面的骨灰盒。

骨灰盒的位置,比他最初摆的偏移了一指多……

 黄晓晓早上发来一条短信,请他到楼下的粥铺吃早餐。于鹏临走照照镜子——满眼睛的血丝,胡子没刮干净。

潘总在于鹏刚进办公室时来了电话,除了安慰和鼓励,还告诉他今天下午将有一名副经理过来帮他主持工作,以弥补三个骨干死者的空缺。于鹏他俩总话平时就少,潘总对他知根知底,也不客套。三言两语电话就挂了。黄晓晓把文件夹放在案头,给他留了一个微笑走掉了。于鹏胡乱翻看着,本来他想开个骨干碰头会,既然下午副经理要来,这会也得推迟。

手机又响,这回是马宽。

“哥们儿,听说你那出车祸了?”马宽好像在外面,电话里风声很大。

 “你属狗的,鼻子这么灵?我这都焦头烂额了!”于鹏用腮夹着电话,在文件审批单上签意见。

 “我说,你叔留的那东西,挺神呐!”马宽故弄玄虚。

 “咋的,说!”

 “我开始找了洪盈轩古玩城的戚老板,他说这玩意比秦代还早,怕是周朝的,问我开多少价,多少他都收!我让他唬得心里没底,觉得买卖人不可靠,又找了省城师范学院考古系的陆教授,你猜他咋说?”

 “哪那么多废话,说!”于鹏这几天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听马宽卖关子就来气。

 “告诉你,陆教授说这个东西至少比秦朝早三千年!”

 “阿!那不成精了!”

 “你听我说,我当时看陆教授盯着这玩艺儿眼睛直放光,觉得不把握,他看过以后又要回来了。”

 “你咋不让他继续研究一下,就问出个稀里糊涂的年份?”

 “多亏我拿了,要不……”

 “咋的?”

 “陆教授昨晚让人给做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我现在这个负责这个案子呢!”马宽的语气不再调侃。

于鹏扔了笔,把手机攥起来盯了三五秒钟,他似乎不相信那铁圪塔里出的动静是真话。马宽在那面哎哎哎了一通,于鹏才拿起来继续讲话。

“你把那东西保存好,我这又找到一块!从现在开始,咱俩都得注意安全。你有时间,顺便关照一下我老婆,实在不行送她回娘家!”

 “嗯,你保重,这几天事儿挺玄的,咱俩多联系。”

他还想说点什么,一个部门头头敲门进来找他签字,于鹏含糊几句挂了电话。

他下意识抹抹怀里的铁片,硬硬的,凉凉的。

总公司派来的经理姓穆,于鹏没见过他,穆经理自我介绍说是从外地临时抽调过来的。寒暄过后,两个人就如何开展工作,结束目前的混乱局面碰了一下头。于鹏感到这个穆经理来头不小,说话滴水不漏,而且很有主见,双方虽然都很客气,但话题深入后就暗暗较起劲来。如果不是原先在人事部时交流经验丰富,他几乎让穆经理掌握了谈话主动权。

之后的科室以上干部会议上,穆经理纵横捭阖,夸夸其谈,将会议导向牢牢把握在手中,于鹏心绪烦乱,几次插言都无疾而终,脸上虽没什么,手中的钢笔却在笔记本上点来点去,漫无目的。他偶尔抬眼扫视一下大家,发现人们的注意力完全被穆经理抓过去,一个个抻脖瞪眼,鸦雀无声。只有一双眼睛同他的视线碰了一下。

是黄晓晓。

看到他,于鹏脸上略有轻松的味道。黄晓晓抽动嘴角以示交流。二人心思都没在穆经理的讲话上,他们明白,有这么个人物在,他俩以后的工作不好做了。之后的几天里,双方果然合作不大愉快,下属们开始还无所适从,但鼻子灵敏的很快就嗅出谁利谁钝,纷纷钻到穆经理帐下,不再听于鹏调遣。

于鹏没有和穆经理直面冲突,也没有和潘经理反映,他也不想反映。既然穆是临时抽调来的,就有夹包滚蛋的时候,他不着急,相反,有穆经理在,反倒可以腾出手来办理叔叔骨灰的安葬事体。打定主意,他在电话里和潘总告假,收拾东西准备去下角村。

这些日子,马宽一天一个电话,告诉他案件的进展情况和诸多困难。吴云已经被他送去娘家了。亲知好友也被叮嘱近期多加小心。于鹏听着马宽沙哑嗓音,心里很热,却又说不出什么。什么叫朋友,这就是。

黄晓晓听说于鹏要离开一段时间,有些失落,于鹏不在的日子,她一定会受穆经理的气,不过这个她不怕,是有别的心事。于鹏也不好深说什么,略作安慰,并把宾馆房卡交还她,告诉退了宾馆客房,等他回来帮忙安排个合适的住处,哪怕租房也可,只要舒适些。黄晓晓不好意思地答应着,她也才知道那宾馆的糟糕名声。

于鹏去和穆经理辞行,穆经理很客套,对安葬事宜问长问短,似乎要帮很大的忙,其实说的都是空话。于鹏全当放屁,不过有一句还是听进去了:“你来的时候见过那么多死人,就这么安葬你叔叔不大妥吧,怕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去之前,到庙里拜拜的好。不是我迷信,老人的话,总还是有些道理的。”

于鹏向属下打听,朱城果然有座寺庙,是乾隆年间的,年头久了香火比较旺,朱城的老百姓都认这个。

说去就去,他安排妥了交接事宜,驱车出城五里,山路一转,慈渊寺黄瓦红墙的庄严场面扑面而来。于鹏停好车,过前门,入山门,一口气上了二百多台阶,才到慈渊寺的主要殿堂。寺庙不是很大,但整修一新,朱城地区政府似投了不少钱在里面。连续三进大殿一次供奉弥勒佛、释迦牟尼和阿弥陀佛,左右厢房又有关圣殿、地藏菩萨、观音菩萨、文书菩萨等。现在午时课颂已过,僧人们都到归云堂歇息,只有星星点点的香客,有的跪拜,有的默念。山峰习习,百鸟妙音,一派肃穆祥和。

于鹏从没拜过佛,不知从何下手,随便挑了看来比较顺眼的弥勒佛,趴到蒲团上磕了个头,咕噜站起身来。只见两个上年岁的老太太斜眼看他,不知自己哪里出错。一个老太太心善些,过来说了句:“要上香啊!”于鹏一拍脑袋,从门口香案上取了根香过来,在香炉口点着,正遥拜,那老太太瞪他一眼:“要三根啊!”于鹏又一拍脑袋,如数取来点着,跪拜,然后插在香火极旺的铁鼎中。

老太太见他毛手毛脚,问:“你不是来拜佛的吧,怎么这样举止,是不是求签?”

 于鹏心里一动,应道:“对对对,大娘,这庙哪能求签阿?”

 老太太顺手一指后殿:“喏,在那儿。记得,下次拜佛不能出错的!”说罢,捻着一小串佛珠去追走远了的另个老太太。

 于鹏走进殿门,一个穿工作服的中年妇女坐在案后,于鹏以为她是看门的,问:“师傅,我要求签的找哪位大师?”

 女人上下看看他:“求签阿?等会儿!”说罢进了殿后,片刻又出来,手里拿着签筒。签筒很旧,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于鹏向她身后看,没人,难道和尚还要等会来?他没作声。

 女人皱眉道:“你到底求不求阿?”于鹏:“求阿求阿,大师呢?”女人一撇嘴:“求签归我管,来不来?”于鹏大失所望,怎奈已经到这,不好不求,于是陪个笑脸:“请你……”女人手一伸:“五块钱!”

于鹏忍气吞声交了钱,女人瞧瞧签筒里的签子,大致数目不错, 刚要交给于鹏,不料后院一声喊,女人连忙应声,不知何事火烧屁股一样起来就走,于鹏急道:“哎哎哎,别走啊!”女人道:“有急事,有急事,哎呀你自己……对了对了,印光师傅,你帮他算算吧,我先走了!”她手指着院中一个扫地的老和尚,边说边走掉。

老和尚闻听将粗笨扫把靠在石阶,慢腾腾踱来,看看于鹏,看看签筒:“施主可是求签?”于鹏有种被戏弄的感觉,那粗俗女人倒也罢了,这会儿又换个扫地的粗和尚,怎么能算呢?即便求了签也不会准。他起身想走,和尚呼呼吃吃在门口似要进来,似挡他去路,又问:“施主可是求签?”于鹏皱眉,淡淡道:“求签,不过……”老和尚将签筒递给他,指指佛祖塑像:“佛前问签,心有所想,签有所云。”于鹏拿了签筒跪在蒲团上,一个戏弄和尚的念头滑过,他心里暂时空起来,诸事不想,只是摇筒,哗啦哗啦半天跳出一根签来,也不看,直接递过去。和尚不看签,微微笑道:“两头点土,中心虚悬。人足踏跋,不肯下钱。”于鹏不懂,问:“师傅为何不看签?”和尚道:“施主心无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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