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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贾家,还没坐下,贾母和王夫人就来唤她们。
自是一番述说今日在林家见闻,吃了什么,顽了什么。
王夫人听说林家的园子竟可以与大观园媲美,飞快撇撇嘴又勾了勾唇,看来还得好好儿谋划谋划,要不进宫去跟娘娘商量商量——娘娘在宫里的需要的银子越来越多,不找个出处怎么行呢?殊不知她这一谋算直接害的林家正式跟贾家撇开,贾太昭仪也受了连累,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边儿贾母一看金钏儿偷偷摇头的样子就知道并无所获,只是这丫头眼角眉梢的算计惹她不快,难不成她猜出了什么?本来只是想借着二太太身边人的手、眼去探听下,若果这丫头真知道了什么,或者打算用这换点子好处,贾母眼底闪过厉色,看来得好好儿想想怎么处置这丫头了。
怡红院里,紫鹃刚将东西藏进自己的箱笼里,宝玉就闯进去急问:“见着林妹妹了?林妹妹好么?收下东西没有?都说了什么?”
紫鹃给他用自己的茶盏子沏了盏茶,笑道:“一气儿问这么些,可叫我怎么答言!”说的宝玉也笑起来。
紫鹃就捡他爱听的话儿说了些,又跟他说道林姑娘的屋子如何雅致摆设如何金贵,又说林姑娘形容越发出尘…
贾宝玉喜不自胜,拍手道:“林妹妹那样的人儿,就是住在仙宫里也使得!”又央求道:“好姐姐,你与林妹妹交好,平日里你多替我去瞧瞧她,或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告诉我!林姑妈家那些婆子忒可恨,只不教我近林妹妹一步,姐姐替我办了,我在心里实在感激姐姐,姐姐但凡有什么想要的,无一不从的。”
紫鹃听了又酸又喜,只点头应了。
袭人站在墙根窗户那儿,听得屋里窃窃私语并时不时两声笑声,只觉舌根发苦,恨恨的盯了紫鹃屋子一眼,暗自冷笑数下,转身朝王夫人院子去了。
……
却说林府,林臻玉满头大汗将箱子里的物件儿翻检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才叫来清溪,叫她把东西整好贾府人走后给黛玉送去,清溪看着箱里的物事,除了一个粉色的包袱是好好放在那里的,其他的脸布料都抖搂开了,清溪抚抚额头,任命的一件一件收拾出来。
那粉色的包袱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物事,想来是席家姑娘给黛玉的东西,林臻玉端详老半天没好意思解开。
晚上,两个婆子抬着些东西进来,黛玉因问:“这些是什么?”
婆子们笑答道:“有老爷扬州时的同僚入京,他家太太给姑娘的礼物。”
黛玉有些疑惑:“哪家的?”
婆子们堆着笑,因说:“这倒不知道,原是大爷吩咐说这些物事都是给姑娘的私物,也没说是哪家的,只叫姑娘收起来便是。”林臻玉到底不甘心,因而耍了个小心眼儿,偏不告诉我妹妹是你家送来的!
黛玉压下疑惑让婆子把东西放下自去,自己走到前面一看,是些精致的布料,还有一匣子各色、各大的珠子,甚至还有几本扬州书局新出的书。
黛玉拿起放在上面尤为显眼的粉色小包袱,坐在榻上将其解开,里面的物件儿倒很得黛玉喜欢,绣工精致的荷包,还有荷包里小巧别致的坠子簪子…这是?
黛玉从一只大大的荷包里掏出一个木雕的房子,细细看了看,和自己上元佳节那个晚上得的灯笼有七八分像,这木房子雕的并不精致,显然雕刻的人是个生手,只是那人很细心的将整栋屋子都打磨的极光滑……黛玉握着木房子,看向内室中挂着的灯笼,脸悄悄的红了,原来是他家…
48、
水泱此番急匆匆出京;连臻玉的事情也没顾上却是为了甄家。
林如海来京留下的肥缺最终被都转盐运使司运使顾大人给承了去。而甄家在关键时候一连三四个用他家掌管分发的盐引的大盐商以次充好、次内掺沙的事情东窗事发,这当头出现这样的事情;巡盐御史自然落不到他身上;甄家为善后忙的焦头烂额;不过他家到底根深柢固,这事儿并不能撼动根基。
今上却不打算再忍,要抓住这机会把这江南盐政的一串儿臭鱼给拉出来,暗线以布妥;自然也就不怕他们临死反扑,乱了朝廷盐政。个中紧要机密事情自是交给自己亲弟去办。
甄家尚且不知今上打算,仍心心念念想在江南盐政名正言顺的插一杠子;只握着几个盐引的份额算什么事啊;即使当不了巡盐御史;也得将都装盐运使司运使的位子握在手心里,大半个江南的盐商都靠向他们家,顶头的官员又怎样,架空了扬州盐政依旧姓甄!
再者这位子自然不用甄家老爷亲自去坐,看好的族中子弟即可,甄老爷还可腾出手来与都城旧识好好儿“叙叙旧”!甄家觉着自家就是败在都城势力太浅,没有依仗上。
荣国府自然是首选,听闻他家大姑娘虽曾被降过位份,可如今上皇最宠的依旧是这位,位份升上来还不是迟早的事情,再者宁府和忠顺王爷走的近乎,林家、王家又是荣国府的姻亲,可不是颗“大树”么!
正值太上皇大寿之年,甄家家眷到京朝贺,少不了跟各家去送礼请安,也去过林府,只是林如海依旧称病不见,连礼也未收。贾家知晓,很有些不悦,贾母甚至几次下帖子请如海过府中一叙,今时不同往日,如海心里因亡妻贾敏对荣府的最后一点子怜悯早已尽数消耗殆尽,他这样堂堂一个二品大员,如何被这等呼来喝去?!
~网手打
是以林府只派人以公事繁忙谢绝了荣府邀约,连林臻玉的面儿都没见着,贾母一肚子火气,因对屏风外恭敬站着的林福道:“你们也是老人了,怎么也不劝劝你家老爷!甄家与咱们几辈子的交情,竟连这点子体面都不给?你们老爷那么大的年纪了,原我也不该说他,只是亲戚长辈的清看着他就走了这‘独’路子不说,岂不是害了他么!即便他有病不得见,你们家大爷也该出来见见甄家长辈,好歹尽了礼数!罢,罢!你们去罢,把我这话儿告诉你们家老爷,让他好好想想,你们家人单力薄的,是不是得有亲戚帮扶着才好?!我知道你们老爷和大爷都是忙人,我也不搅了他们,只把黛玉和馥玉送来两天陪陪我就好。”
林福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恭敬行了礼告退了。路上秋千问他爹:“这话儿您真要回老爷?”
林福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爹我老眼昏花,耳朵也不灵光,贾家老太太说话忒快,我一个糟老头子哪能听得清,记得住?!想来也没甚要紧的,罢了,还是回去对对上个月的账要紧,得赶紧给姑娘送去呢。”
秋千伸出大拇指,他爹卖老都卖的这般理直气壮,前后不一!
其实贾母心里也着急,她人老成精,早年跟在国公爷身边儿也看了学了不少,可以说现在大半个贾家都是她撑起来的。大儿子不顶事,二儿子又太正直不会拐弯儿,朝廷上的事她虽不精通,可眼睛嗅觉却是厉害的,贾母只觉着近来的风向不大对。
牵制林家的底牌不见了,可没证实是林家所为她就不能把这点暴露出去,只能当做这周姨娘还在,林如海怎么想她不知道,可这林臻玉就有些太刺眼了,明明一个低下坯子,如今却比她的宝玉…来看她的夫人太太倒常有打听他的!贾母手指紧了紧,林家如今不好得罪,这些且待以后罢。
林家似乎有意与贾家拉开距离,王家也意向不明,前些时候娘娘出了那样大的事情,他家也没来只言片语更不提襄助一二。贾母担忧在心里,四大家族从来都是抱在一块儿,如今隐隐已有最出挑架势的王家却有游离其外的迹象,是以贾母势必要紧紧拉拢史家,一门双侯的史家虽在朝堂上没有大的实权,比之薛家却好了百倍,薛家也不能撒手,至少他家银钱还是很有的。
贾母连连使人去接史家姊妹,每每却只接来史湘云,史家虽奉承近着荣国府,却不大愿意姑娘们去他家,贾母一想史家因还国债家底子被掏空不少,史家姑娘们穿着打扮简素些自是不愿往别家去,只湘云性子开朗爽快不在意这些罢,遂丢开手去不去管这些。
史湘云在贾家长住,开心不已,当初说要留给黛玉的潇湘馆贾母命收拾出来给湘云去住。潇湘馆与怡红院里的最近,湘云口里一贯喜欢“爱哥哥,爱哥哥”的叫贾宝玉,两人自小相熟,如今更是亲近了。
只是湘云口直心快,成日说些什么“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替别人做一点半点,婶娘们还不受用”一回两回还好,说多了贾家那群眼皮子浅的的就越发看不起这史家小姐,连贾母也有些不喜,倒是薛宝钗温柔体贴,事事与她想好,湘云镇日“姐姐、姐姐”的,越发与她亲近了。
临近中秋,江南出了大事,甄家因草菅人命、亏空、贪污、受贿,又有逾制、甄氏族人仗势欺人等等罪名,被抄没了家产,回京治罪!
贾母没听完,心扑腾腾跳的厉害,忙摆手不叫王夫人再说。
王夫人也是吓得不轻,只觉气短神昏,今早贾政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王夫人还没高兴,就叫他手里的邸报吓得魂飞天外,甄家竟获罪被抄家。王夫人不知怎样才好,忙来请示贾母。
贾母回过气来,躺在榻上,有气无力道:“别人家的事,咱们就别多管了,且商量咱们八月十五赏月是正经。”说着就叫她们退下。
王夫人不敢说什么,忙诺诺下去,回房之后勒令全家上下不准再提甄家半个字,惴惴不安等了些天,见都城仍旧一派花团锦簇,和乐生香的情景,渐渐也放下心来,元春使小太监来拿银票时也传话出来:“无妨,有我。”王夫人才好了起来。
贾母心里却没这么乐观,甄家、贾家初时都是一起发家,根基、人脉都差不多,这些年甄家老爷有手段才智,甄家更比荣国府还要多些权势。这样一个大家族,说倒就倒了,事前没有半点风声,怎么瞧着都不像。
贾母一改平日老太君做派,向各家宴席上跑的勤快,可都城里俱说这甄家倒得如此之快却是怨他们自己,前些时盐商们捅出的篓子还不够大么,偏甄家还不以为许,族中子弟又闹出了人命,那人家上京来喊冤,被言官们上奏,今上大怒,才有这么一出。
贾母听说是他家自己问题,与其他牵连不大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几日,甄家几个女人婆子慌慌张张、气色不成气色的上门来,还有些东西。贾母本不欲见她们,但又想从她们口中知道些事情,和王夫人关上门说了一会子话,走时甄家女人和贾母、王夫人的脸色俱好了不少。
甄家的事情尘埃落定,甄老爷和几个有罪的男丁被流放,担了罪名的女眷和仆人婢女被发卖,另外一些就放出去了,只是甄家家产被收,日子恐怕会过得很有些艰难。
……
林臻玉年龄太小,虽授任编修,制诰、史册、文翰的事务却轮不到他去做,翰林院掌院学士对林臻玉还不错,分了一间小屋子与他,叫他负责修录国史、会要等,其实不过是将黄旧文集书页找出来补订、抄写一遍而已,另交予他一些前朝诏书、文律副本,以供其学习。
林臻玉看着书案边太师椅上端正坐着的那坨人形物很有些无奈,这人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无赖手段了?
水泱大模大样的靠在太师椅上,拿着本卷宗看的有滋有味,全不在意身边那人头顶的黑气已经弥漫到整个屋子里了。
忍了又忍,臻玉忍不住了,毛笔一搁,伸脚踹踹那人的椅子:“喂!你已经在我这儿赖了~网手打四天了!天天儿跟做贼似得溜到这屋子来,你景大王爷就这么闲?”
水泱用眼角瞥他一眼。臻玉这气呀,嘿,这人面部表情还丰富给他看了!
水泱慢吞吞道:“谁叫你一休沐就躲窝子里,我使人去接你,嗯,怕热…”
臻玉欲哭无泪,他俩还没确定那啥关系罢,怎么好像他就成了这人的专属物呢?
水泱转过身子,表情正经,语调不急不缓,但语气十分阴森:“怕热的人第二天还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郊外的庄子上游顽?听说周侍郎对林家长子满意的不得了,时常夸赞呢。”
这事儿是他做的不地道,但那啥还不兴人不自在几天么,臻玉无奈的顺顺毛:“舅舅那是在称赞自己外甥呢,我娘、舅舅和父亲都知道我无心。”
水泱这才满意点点头,把茶盏端起来美美抿上一口,臻玉怨念的看看本该属于他的茶盏,咽咽嗓子,实在干得慌,起身伸手拿过来一口喝下去,指使水泱:“再给小爷沏一杯茶来!”喝点别人喝过的茶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前世一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