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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本不是能够玩到一块儿的性格,但是两人都没有别的玩伴儿,所以也就只得和对方好了。
打发了两个孩子自己下去玩之后,许大舅也就和许氏以及大太太移到次间去说私房话。
许氏住在扬州,和娘家就特别近,再加上许氏小时候,许大舅就特别疼爱这个小了他十几岁的妹妹,两人之间就几乎没什么罅隙,十分亲近不说,也几乎是无话不谈。
大太太对姑奶奶特别好,十分亲近,也无不与此有关。
大太太已经年过不惑,算是在步入老年了,自然不能靠年轻美貌抓住丈夫的心,所以要让许大舅对她亲近仰仗,不仅要治理好内宅,和姑奶奶处得好,那是一顶一重要的,再说,许家还要仰仗季大人在朝中做官。
许大舅长相儒雅耐看,留着修得整整齐齐的短须,面上总是带着三分笑,内里的情绪则是丝毫不显的。
此时他和妹妹对坐着,旁边则坐着大太太秦氏。
许大舅和许氏商量事情,也并不避着大太太,这更让大太太明白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分量,也知道要和姑奶奶好好相处。
许大舅说,“月前,给妹夫去的信,回信近来也该到了。”
许氏端着茶抿了一口,沉吟了片刻,“就看老爷是什么意思了。如若老爷是让我带着衡哥儿进京呢,我就带着衡哥儿进京,如若他觉得我还是在这里好,我就在这里守着衡哥儿,衡哥儿是个会读书的,过几年,也该可以考秀才了,他争气得很,我不信他不能光耀门楣。”
当初,许氏从京城带着衡哥儿回扬州,别说另外几个兄弟媳妇,就是大太太秦氏,就在心里小瞧过这个姑奶奶许氏的。觉得她是被季大人嫌弃,所以才让姨娘在京城里管家,让她回了扬州来,不过后来看许氏不惊不怒,带着儿子深居简出过日子,又把儿子教导得这般好,她们在心里自然也不得不高看许氏了。再说,这些年来,季大人给扬州写信,大太太也看过写给许大舅的信,信里对姑奶奶许氏是十分看重仰仗的,而季大人这一年在京里又升了官,这些也都是许氏的脸面,他作为娘家嫂嫂,也是与有荣焉,对许氏哪里能不给十分尊重。
许氏的这一番话,许大舅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赌气,就说,“妹夫对衡哥儿这件事上,的确是做得不好。不过,我看这次,妹夫定然是会好好考虑衡哥儿的事了。
自从先皇登了仙界,现在小皇上登基,首辅李大人权势愈来愈大,又加上太后赵家,朝堂上也不安生,妹夫两边不靠,还能升官,那是相当不错了。但妹夫心里也不安稳,要是他信里不让你和衡哥儿入京,也是好的,毕竟还是扬州安稳。”
许大舅说完,大太太也说,“只要衡哥儿争气,无论是在哪里住,又有什么不好。要说,京里的气候风物,又哪里比得上扬州,在扬州住着,身子骨都能好几分。”
许大舅说的是大道理,大太太则是说的小道理,许氏听了就笑了笑,道,“衡哥儿身子差,学习又用功,我倒是更想他在扬州长大,这样才更好些。不过,进京也有进京的好处。衡哥儿大了,要是大家还不知道季侍郎家里有个嫡长子,那也不好。再说,衡哥儿也该入族谱了,得提点提点老爷才行。”
许大舅也点头,“这个的确是一件大事。衡哥儿懂事稳重,三岁看到老,当年他三岁已经是秀外慧中,说话做事井井有条,将来成就定然不小。他要是上了京,妹夫一看到他,不消我们说什么话,他就决计不会把衡哥儿往外推。这个嫡长子,是不会错的。”
大太太不知道衡哥儿身体上的缺陷,于是听两人的话,是云山雾罩,但是看许大舅的意思,也是不会和她解释的,不过她自己也有猜想,觉得是许氏和季大人闹了矛盾,或者是季大人宠妾灭妻,宠上了某个姨娘,这才不看重衡哥儿这个嫡长子。
雍京,季侍郎府。
季大人收到大舅子的来信,看了一遍,就知道了许大舅的意思。
虽然许大舅信里没有写接衡哥儿上京的话,但是季大人看得出里面的潜台词。
衡哥儿已经大了,长得健健康康的,而且小小年纪,已经写得一手好字,很有柳公权的味道,已经熟记了四书五经,写给他的两首诗也是工工整整,且已带有凌云之志。
不过季大人对许大舅的这个信,并没有全信,觉得其中有许大舅夸大之嫌。
要说七八岁熟记四书五经,朝中也有少年天才的大人是办到了的,就说现在作为首辅的李元卿李大学士,就是七岁熟记四书五经,八岁通知其意,十二岁考上秀才,十七岁中进士位居传胪。
所以,他的儿子也不是做不到七岁熟记四书五经,只是,季大人不愿意相信罢了。
许大舅的信里只是让他给请好的夫子,以免差的夫子耽误了衡哥儿的学业,但是这些无不是在让季大人承认衡哥儿嫡长子的身份,而且也有让衡哥儿入京有好的夫子教授的意思。
但季大人想到衡哥儿那不男不女的身体,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这天,季大人接待了老家来的一位堂兄。
要说,季家也是名门望族书香世家,只是季大人这一房不争气,祖父败光了家产,他父亲又是庶子,分家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家产,然后父亲死得早,他被母亲拉扯到十二岁,母亲也过世了,他无别的兄弟姊妹,就被寄养在叔父家里,被寄养的日子很不好过,他得了机缘,就到了扬州梅花书院去读书,在书院里住着,倒比在叔父家里住得舒坦,之后他就在扬州结识了盐商许大舅,许大舅将妹妹嫁给了他,带了巨额的嫁妆过去。许氏是个十分擅长持家的人,绝对算得上一等一的贤内助,季大人从此不用忧心任何事情,专心致志读书,次年就中了举人,进而一举中了进士,然后又考中庶吉士,用许家的钱财活动,留了京师六部做官,短短十几年,已经是三品侍郎,羡煞旁人。
想到这些,季大人不是不念夫人许氏的好的,只是许氏内心里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当年许氏带着那孩子离开京师回扬州,季大人也后悔过,不过季大人不是个会让步的人,以至于许氏在扬州一住就是七八年。
季大人接待的这位堂兄,就正是当年他寄养的叔父家的长子,此人早些年也考中了进士,不过自然没有季大人这么好的际遇,一直外放做小官,此次进京是述职的。
季大人自然就好生招待了他。
堂兄觉得当年季大人受过他家的恩,所以也老实不客气,住得坦然不说,对季大人家里也是颇多指点,然后就提到子嗣的问题。
堂兄说,“华云,你这官倒是越做越大,只是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承嗣子,为兄家里儿子倒是多,过继一个给你,你看如何?”
季大人面上倒是淡淡笑容,眼神却很深,想了一想之后,就把许大舅写的信给堂兄看了。
堂兄看后脸色变了一变,道,“怎么这么多年,就没听提过这个季衡。”
季大人像是些微赧颜,叹了一声才不疾不徐地说道,“衡哥儿这个孩子,出生时身子弱,担心养不活,不敢高调庆贺,怕折了他的福,而且大夫也说京师天气不适合他的身子,就让你弟妹带着他回了扬州庄子上养着,亏得是如此,衡哥儿才长到了如今,而且看得出是有几分聪明才智的。我已经准备接他入京来,来年大姐儿出嫁,也顺道将他上了族谱。”
堂兄讨了个没趣,讪讪说季衡的字很不错,又夸奖了几句,不再提要过继儿子给季大人的事了。
季大人经过堂兄一事,便也知道了必须将季衡接进京来。
便提笔写信,不仅写给了许大舅,还给许氏也写了信,又安排了京里管事,准备下江南去接许氏和衡哥儿一道入京。
7、第七章 花到荼蘼(四)
许氏和许大舅都收到了季大人的信。
是时,许氏这个许家的姑奶奶还住在许家的宅子里作客,她每年总时间算起来总有几个月会住在许家里的,许家的主子下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许氏对人大方,她住在许家,下面时常给她帮忙的下人们都能得到更多赏赐,故而都喜欢她来住。
许家大太太也是很希望她住在这里的,要是那些个漂亮的新姨娘们很没有规矩,她出手太过会惹得许大舅不高兴,姑奶奶出手说姨娘们几句,许大舅却不会怎么着。
而姨娘们,其实在许氏住在许家时,她们倒是要松快不少,因为大太太不少时间要花在许氏身上,在她们身上琢磨的心思就少了,不会对她们太苛刻。
所以许氏住在许家,那是皆大欢喜。
衡哥儿住在许家,每日里计划并不会得到改变,依然和在桃花庄上没什么差别,不过是看书习字,夫子朱先生被放了假,朱先生给衡哥儿做夫子,反而是自己受益匪浅,他是个钻牛角尖的人,给衡哥儿授课,不过是教他习字和照本宣科地说一说四书五经,时常被衡哥儿举一反三地问一问问题,他收了不少束脩,也不好不去好好思考回答问题,给衡哥儿当夫子这三四年,他觉得自己反而长进了不少,想要参加这一年八月的秋闱,所以已经和许氏说好了回家去了,不给衡哥儿做夫子了。
衡哥儿虽然没有了夫子,每日里学业却丝毫没有放下。
他几乎是过目不忘,博闻强记,又有着前一世的阅历,看待事情全面谨慎,对这一辈子,他也算是有了很细的计划。
因为身体限制,他必须要在季大人跟前争一个嫡子的位置。
如若被作为女儿,在这个需要女人三从四德的时代,他的日子会非常不好过,相夫教子绝对不是他所想的。再说,他身体是那种样子,到时候恐怕也不能嫁人,嫁到夫家去,也会被嫌弃,而且,因为是两套生育系统,很大可能是两套都不能使用,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再者,他身体上的缺陷,在他现在还小第二性征没有发育的时候还好,要是到了第二性征发育的时候,他就必须每日吃药来维持激素平衡,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要是嫁人,哪个男人想娶一个成天吃药又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所以,还是要作为男人才行。
作为男人,可以建功立业有自己的人生价值就不用说了,到时候娶了妻子,妻子嫁给了他,从此只能依附于他生活,想来也不会将他身体上的缺陷说出去,而他也会对这个女人好,两人扶持过这一辈子。
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季大人承认他嫡长子身份的基础上。
如若季大人不承认他,而他又有了另外的儿子,家业就会给这个儿子继承,要是他没有别的儿子,而季家作为兴化那边的望族,到时候说不得会有季家族人在季大人百年之后来接收他家的家业,而他季衡则什么都分不到。
虽然存在很多这方面的问题,但季衡倒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想这些,因为许氏和许大舅都不会让他吃亏的,他们会一步步逼迫季大人承认他的身份。
衡哥儿在许家,许七郎本要进自家学堂里读书,因为夫子也不是什么好夫子,不过是让许七郎背书然后给说一说大意也就罢了,每次许七郎是好不容易撑着不打瞌睡,在衡哥儿在的时候,他就坚决不进自家学堂读书,反而更喜欢跑衡哥儿那里去和他一起学习。
他自己看书背书,有不懂的地方问衡哥儿,衡哥儿还比夫子讲得生动得多,再说,衡哥儿长得好看,声音又清脆稚嫩,不比听夫子含含糊糊的讲授要好得多。
而大太太这时候也不管许七郎,于是许七郎就赖在了衡哥儿的书房里,许氏让给他准备了一张书桌,两个小孩子就每人占据一张桌子读书。
许大舅拿到信,这一天甚至没有出门应酬,让婆子传话进仙霞居,让许氏去了前院书房,许大舅就坐在里面等她。
许氏知道是大事,而她身上的大事,并不会有几件,于是进了书房,和许大舅问候了一声,坐下后就开门见山直达主题,“大哥,是老爷的回信到了吗?”
许大舅笑着点点头。
许氏看他高兴,就知道是季大人脑子没有打结,和他们同了心。
许氏也笑了,“老爷是什么意思,请夫子给衡哥儿?”
她看许大舅这么高兴,必定是让她带着衡哥儿进京,当年她是抱着儿子灰溜溜下扬州,现下这样回去,季大人不派人来接,她是不会简简单单动身的。这样问许大舅,也是故意的。
许大舅将一封还没有拆的信递给许氏,又将一封已经拆开的信纸给她,许氏作为商户小姐,是识文断字的,而且当年许家上下都宠她,任她发挥,她的水平还不低,不仅是识文断字,连做账看账打算盘这些都懂。
许氏先将拆开的那封信看了,是季大人写给许大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