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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煜一想到双胞胎被自己恐吓着压在椅子上画得一脸眉笔的灰黑,就忍不住想笑,道:“还能有谁,不就老二和老三么?虽然他们的脸型和黛儿你的不大像,不过我也就凑合着练手了。至于赏赐,我估计他们最想要的,是叫父王追着我揍一顿吧。”
黛玉心底刚刚泛起的酸水就这么灰飞烟灭了,一想到庄爝两个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没好气地瞪了庄煜一眼,道:“你怎么就改不掉欺负小孩儿的毛病呢?以前是霁儿,现在则是爝儿和烆儿了。”只是这一眼满含笑意,看起来不仅半点威慑也无,反而露着几分风情。
庄煜练了几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在黛玉的脸上实施了,小心翼翼地一手捧着黛玉的脸,一手拿着眉笔轻轻地画,口中却还道:“黛儿放心,将来我们的孩儿,我一定不欺负他,也绝不叫旁人欺负了他。”
黛玉听了,脸一红,不由自主地动了下,庄煜忙“哎哎”地叫,差点儿就给画歪了,黛玉也不敢再动,只脸上的红晕怎么都下不去。
庄煜给黛玉画好了眉,左右欣赏了一番,道:“我媳妇儿就是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
黛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扭头不理他,照着镜子看庄煜给画的眉,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黛玉知晓以庄煜天生不擅画画的天分,能画得这般细致妥帖,必然是上了心的,心底又是感动,又对枉遭池鱼之殃的双胞胎感到同情。不过,比起让庄煜找别的人来练手,倒是还不如委屈一下双胞胎好了。
黛玉和庄煜起得早,不过是卯时,黛玉陪着庄煜用早膳,便吩咐了人去西院守着,若迎春她们起来了,便传了早膳过去,叫她们不必来给她请安。
黛玉陪庄煜用了些早膳,便送他出门,却不料途径花园,却碰到史湘云带着几个丫鬟在那儿收集叶片上的露珠儿。
黛玉和庄煜略有意外,倒是没想到先跳出来的人,居然会是史湘云。他们可是曾经听到过史湘云说话的,知道史湘云心系贾宝玉,所以史湘云此举,该不会是为了她自己。不过想到史湘云如今已经算是半只脚进了贾家的门,会为了贾家的利益打算,倒也不算意外。
史湘云见了黛玉和庄煜,忙过来行礼。
黛玉淡淡地道:“云妹妹好兴致。”
史湘云笑道:“倒不是我兴致好,本是昨儿个三姐姐谈起,说是可惜如今荷叶不盛,否则便可采集荷叶之上的露珠儿烹茶,其香非一般水可比。我就想着,没有荷叶上的露珠儿,这花叶上的露珠儿想必也有几分清香,便磨着三姐姐答应,只要我采够了露珠儿,她就给我烹茶,届时给黛姐姐和世子也尝尝,我三姐姐烹茶的手艺,可是极好的。”
柔翠在史湘云身后兴奋地看着,她昨日把话都说尽了,也没能劝动探春一早来这花园里等庄煜,让柔翠决定回去后一定要在王夫人面前狠狠地告探春一状。好在史湘云愿意帮忙,而柔翠若不是笃定这史姑娘对她家宝二爷死心塌地的,倒也不敢叫她来露这个脸。这个庄子不小,可这园子却是出门的必经之路,而昨日黛玉提过庄煜今日要出门,如今事情发展果然顺利。
庄煜瞧了史湘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可惜了,我惯来是不会品茶,从不拘它是什么水煮的,解渴便可。你这样收集露珠儿,都不够我一口的,可不怎么顶事。”庄煜不喜史湘云,一来史湘云这些年来对黛玉并非真心友好,黛玉与她关系也是一般;二来不忿史湘云看轻了卫若兰,还对真心为她着想的史鼎心存怨愤怀疑,真正是不知好歹。
史湘云本来就不是真心为了收集露珠而来,如今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以及丫鬟手中那不过一盏茶的水量,还真是有些脸红,不过又觉得庄煜果然不如贾宝玉知情识趣,一点儿都不知道体贴女儿家,不过是个粗鲁的莽汉。
庄煜可没那个心思对黛玉以外的姑娘体贴,反而转头看黛玉:“黛儿,我们先走吧,别在这儿打搅了史姑娘采集露珠儿,免得待会儿太阳出来了,她收集不了够那许多人用的水,反倒是我们不是了。”
黛玉自然是顺从庄煜的,对史湘云道:“云妹妹可要抓紧时间了。”说完便随着庄煜走了。
庄煜边走还边大声吩咐道:“林栖,待会我出门后,你就守着你家世子妃回房再睡会儿,可不能让她去凑什么收集露珠儿的热闹,你们世子妃身子弱,可别为了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而染了寒气,否则我为你们是问。”
史湘云在身后听得脸涨得通红,看着丫鬟捧在手心用来装露珠儿的茶壶就是一阵难堪,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忍不住就一扬手打翻了茶壶,然后气呼呼地跑回西院去了。
柔翠等人忙急急地跟上,心底还在埋怨史湘云沉不住气。
黛玉对庄煜丝毫不给史湘云面子的行为,也感到解气,她还没大度到有人觊觎算计自己的丈夫还笑脸相迎的地步,对史湘云这等行为,心里着实厌恶得很。
不过作为正主儿的探春却并不在场,这里面倒是有些费思量了。
第95章
史湘云跑回西院的时候;厨房已经将早膳送来了,因为事先询问过迎春等人的意见,故而将饭桌设在了花厅里;让她们能够一起围坐着用膳。
史湘云受了气;跺脚道:“不吃了;谁还稀罕。”说完便跑回自己的房里生闷气去了。
迎春犹豫了一下,便想起身跟去看看,却被司棋一错脚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去路。
司棋道:“姑娘不是说饿了吗?这虾饺看起来该是合姑娘的胃口的,不如尝尝?”
迎春被司棋这么一拦;又看探春、惜春等都坐在饭桌前规规矩矩地吃东西;也便坐了回去;接过司棋帮她夹的虾饺;沾着酱汁小心地吃了起来。
不过她们还没用完饭,史湘云那屋就闹起来了,史湘云吵吵嚷嚷地说要回去,正推着丫鬟们收拾东西呢,动静还不小。
迎春她们听说了,忙放下碗筷前去相劝。别看史湘云总是表现得最是豪爽无心机的模样,还爱说旁人小性儿,其实是最受不得委屈的一个人,稍有怠慢便觉得是看不起她这个孤女,如今又八成将是贾府最宝贝的凤凰蛋贾宝玉的未来媳妇,未来的宝二奶奶在贾府里地位可低不到哪儿去。
史湘云这般折腾,自然不可避免地传到了黛玉的耳朵里去。
黛玉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昨儿个夜里没能睡多久,这时还是腰腿酸软的样子。
听到丫鬟传来的消息,黛玉冷冷一笑,漠然道:“既然云妹妹这般急切地要回去,我们府上也没有强留客人的道理。林栖,你跟我去一下西院,云妹妹要走,我怎么也得去送一下的,丹橘你叫人去安排一下车马,务必要妥妥儿地将云妹妹送到家。”
丹橘领命走了,黛玉则带着林栖不紧不慢地到了西院,进门便听史湘云的嗓门:“在这里做什么?人家是高高在上,我不过是个奴才丫头,白白叫人看不起,有什么意思?”
黛玉心中冷笑,是谁要把她看做奴才丫头?难道不是她自己要跟个丫鬟混在一起给探春打前哨的么?她“助人为乐”地打别人丈夫的主意,难道还要求人家当妻子的欢欢喜喜地将丈夫拱手让人才算瞧的起她?
史湘云见黛玉进来,抿了抿嘴,虽不再说话了,可那眼神十分的不羁和忿忿。
黛玉却完全不接史湘云的话,笑吟吟道:“云妹妹这般急着回去,我虽是有些不舍,可也没有强留你下来的道理。不过这里离京城还是有些距离的,我叫人安排了马车,总是要平平安安地将你送回去才好,只不知云妹妹是想回史家呢,还是贾家?”
黛玉的确是同情史湘云无父无母的处境,可并不代表会容忍她的一再挑衅。史湘云这般作态,不就是希望黛玉能够前去相劝,说说软话吗?可是,她怎么就不想想,黛玉凭什么要这么做呢?
史湘云听了黛玉的话,有些傻眼,这跟她预想的不同,她是怎么都没料到黛玉居然会顺着她的话头要将她送回去,史湘云这才有些着急,她这次来,贾母也是嘱咐过她的,叫她好好儿地和黛玉相处,等着她和贾宝玉成亲之后,也好由着黛玉将她领入京中上流夫人们的交际圈里,若是她就这样被送回去,恐怕在贾母那里都没有办法交待。
史湘云张了张嘴,偏生又不能自打嘴巴说不走,没人给她台阶下,她便只能涨红着脸,愤愤然地呵斥着身边的丫鬟们收拾包袱。
玻璃是这次贾母临时派到史湘云身边的,也是贾母不放心史湘云,叫她看着点儿史湘云好好儿和黛玉套关系的。之前史湘云闹脾气的时候,她也劝过史湘云,可史湘云并不听劝,玻璃便也只能作罢,史湘云是将来的宝二奶奶,玻璃没必要在这等小事上得罪于她,在玻璃看来,史湘云这样一闹,黛玉反而要来安抚于她,到时候顺着台阶下来,也就是了。
如今玻璃见黛玉竟是要将史湘云送回去,心底倒是开始着急起来,收拾包裹的动作慢且乱,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快速地想着法子。
还是林栖体贴,见她们主仆几个都乱纷纷的,好一会儿也没整理出一个包袱来,便上前帮起忙来。
正收拾着,丹橘跟了过来,对黛玉汇报道:“世子妃,车马我已经派人安排妥当了,不过车夫说若是过了晌午再走,只怕若路上万一出点儿变故就误了时辰城门关了就麻烦了,倒不如早些出发的好。”
黛玉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万一关在城门外却是怎么都不方便的,你赶紧去厨房吩咐一下,立时做些点心茶水,让云妹妹带着路上吃。另外派人骑快马回去府上通知一声,也好让云妹妹一到家就能够好生休息。”
黛玉说着又回头问史湘云:“云妹妹却是回史家呢,还是贾家?”
史湘云见黛玉竟是以当初打发邢夫人的借口来打发她,越发恼恨,愤愤然道:“我回老祖宗那儿去。”
黛玉点头道:“可以,我叫人吩咐下去。”黛玉可不在乎史湘云回去会不会在贾母面前搬弄是非,反正贾母对她的印象好不好,根本影响不到她。
黛玉见事情差不多解决了,林栖也帮忙收拾完了东西,便带着林栖回房去了,留下丹橘继续送史湘云出门。
丹橘目送马车载着史湘云哒哒地离开,暗自摇头。这史家姑娘也未免太不讲究了些,说送她回去竟是选了贾家,却把史家丢到脑后去了。虽说她和贾家贾宝玉的婚事八九不离十,可毕竟还没成亲不是么?不过有个这样的媳妇,贾家倒是不必担心她胳膊肘往娘家拐的。
见黛玉竟是留都不留就顺着史湘云的话头将其送回去了,迎春等人尤其是探春,都不由得心中一凛,各有想法。
迎春对求黛玉越发没有信心,更是打起了退堂鼓来,而司棋却觉得,如果黛玉肯帮忙,贾母和王夫人那一关,必定很容易过——史湘云这个有贾母撑腰的未来宝二奶奶,黛玉也是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的。
司棋想着,哪怕迎春不敢出面相求,她拼着受责罚,也要为迎春的将来尽一份心力。而如今庄煜不在,她便是擅自去求见黛玉,也不会引起误会,因为她们是想要引起庄煜的主意。
而探春那儿,气氛也有几分凝重。
探春一脸寒霜地坐着沉思,经过史湘云的事情,探春对自己原本打的主意,也开始犹豫起来。
探春从见识了王夫人漏洞百出的计谋后,便打算死了进王府的心,想着讨好了黛玉,到时候求上一求,至少能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压到最低。可是当见了坐在主位笑脸盈盈的黛玉以后,发现她周身产生了一种尊贵的气势,气质虽柔弱却自信,对待她们的态度虽然亲切,却总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来,明明她们年纪相仿、容貌相当,却好似云泥之别。探春心底的不甘便如同沾了水的枯草,重新挣扎着发出了嫩芽来。
可是探春还没有那么妄自尊大,认为真的和柔翠说的那样,只要自己到庄煜面前晃一圈,就能凭着什么“旺子”的传言进入王府,那样做不仅无用,反而可能惹恼黛玉,从而让自己无路可退。
可是探春又不甘心试都不试就完全放弃,所以她才会任由柔翠和史湘云为她出头,反正柔翠和史湘云一个是王夫人派来的,一个是贾母面前的红人,她本来就约束不了她们不是?这样哪怕最后惹恼了黛玉,探春也有哭诉委屈无奈的退路,将责任往柔翠和史湘云身上一推,她一个被人摆布的棋子,黛玉想来也不至于跟她过不去。
可是随着史湘云被送走,探春发现,自己错估了黛玉,她可不是个软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