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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清箴子小声地询问着,彷佛是怕惊吓到了陈堪怀中的孩子,但是那随后蔓延开去的冰冷杀意让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过清箴子的表情在敖彦看来倒是着实地解气,那张天真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显着的充满了挑衅味道的嘲笑,红润的小嘴微微颤动了一下,清了清喉咙,毫不犹豫地打算再度重复那个让人侧目的字。
不过这一次陈堪及时用手堵住了敖彦的嘴巴,把那个招灾惹祸的字扼杀于发音之前。
「道友息怒、息怒,你我都是修习天道之人,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陈堪一脸苦笑地向着眼前这个准备随时发飙的同行道歉,一边迅速地把怀中挣扎着的小东西牢牢地控制住,不让他继续不知死活地往火上添油。
玉泉山可不是普通的修道门派,虽然比起名声震九洲的「玄门道」来,玉泉山无论是规模还是实力都无法相比,但是玉泉山却专精降妖伏魔,门徒不多但个个法术精深。
眼前这个清箴子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从他能够随心使用伏妖网这件法宝,就可以看出清箴子得法力绝对高强,因为伏妖网是使用一千只至少有三百年妖力得妖魔毛发,浸泡了咒符水编制而成,而且这一千只妖魔必需室伏妖网的主人亲手杀死得才行。
「孩子?哼道友你也是修道之人,应当知道,妖魔心性残酷,嗜血成性,绝对不能让他们留在人世,祸害人间。」清箴子冷冷地看了眼陈堪之后,缓缓地收敛起满身得杀气。
「但是道友,这只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至今还没有断奶,自然谈不上嗜血,再说了,」陈堪指了指床上被包得犹如粽子一般的桀枭,「这个孩子在老道身边许久,身上根本未曾沾染点滴腥血之气,想来也是从未有杀生的举动,天心向来最慈,还望道友网开一面,饶了这两个孩子」
「胡闹!」陈堪的话还没有说完,清箴子就一甩袖子打断了陈堪得话语,皱起双眉,「妖孽哪分大小,就算他们今日不伤人性命,你能保证他们日后不会伤人性命吗!何况妖魔天性嗜血,那是它们的本能,就算后天再怎么教化,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再说了,他们年纪小小就学会欺骗世人,若非我感到这山村之中有隐约妖气,你们还被这两个狡猾得东西蒙蔽着呢,现在居然还被他们得模样蛊惑,实在是太愚蠢了!」
「他们不是人,我们可没说不知道啊。」陈堪还没有开口,倒是坐在一边一直看热闹得老头老太太们开了口。
「这两个小家伙刚来时,那套满是漏洞得理由说出来,在座的几位可没一个相信的。」药铺老板得高堂老母,已经头发花白得老夫人走到陈堪的身边,伸手微笑着把还在挣扎得敖彦抱进自己怀中,小心地颠着,一双看似昏黄的老眼中闪烁着年长者特有得雍容得光泽,「那时候我们就私下猜测,这两个小东西恐怕不是普通人,温锦这孩子做事倒是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个破绽,但是这个小家伙就不同了。」
「是啊嘿嘿嘿嘿这个小东西好动、聪明,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总能想办法让别人知道他需要些什么,而且特别的记仇,上次赵家寡妇说这个小东西是长不大的萝卜头,第二天这小东西就把赵家寡妇的绣花鞋咬到了豆腐坊大李的屋子里,惹出一场不小得麻烦呢」老夫人轻轻地掐了掐怀中明显被自己的话震住的小东西得粉嫩脸蛋,「以为我们不知道啊?小家伙,你那晚拖着绣花鞋过大街的样子,我可看得清清楚楚的哦,而且你在半路上还故意往绣花鞋得鞋底丢了好几个小石子,我也看见了哦。」
「可不是啊,这小东西前天还偷着往小顺子家的水缸里搁了一把胡椒,把小顺子给呛得半死那胡椒还是半夜里从我家的厨房偷了去的,他呀,构不着灶台,居然从柴火堆上爬上去,乍一看还跟演杂技似的呢。」
「对啊对啊这小鬼头,还在老钱儿子的裤子里放了一勺辣椒油,就因为老钱得儿子不肯给他吃龙虾」
「上次小桃和邹家书生再村口幽会,这小家伙跟在小桃身后,一个劲地搅合,邹家那个书呆子,差点就被气疯了」
老头老太太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讲述敖彦这些日子的斑斑劣迹,只是非但看不出他们有几分危机感,倒是一脸发自内心的喜悦,让那一张张满是折子的老脸都舒展了开来,清箴子的警语在他们看来哪有小龙胡闹的趣闻有意思。
「你们」清箴子自从拜别师门之后,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个诡异得情况,「他是妖怪,你们都不害怕吗?」
「妖怪啊等他的牙长全了,我们再担心也不迟吧」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老头老太太们顿时笑成一片。
看着一屋子笑得东倒西歪的老头老太太们,清箴子突然有一种误入异时空的错觉。
人们不是应该对那些狡诈邪恶的妖魔恨之入骨、畏惧如虎吗?为什么眼前这些老人却一脸豁达得让人难以置信,那脸上得笑容里看不到丝毫得阴影?
妖魔不是应该最恐惧自己力量衰弱时身份再人群中被揭穿,被人类扑杀吗?为什么这个不知品种得小妖魔反而一头钻进老人们的怀中,犹如麻花般,扭动着小小的身体,嘴里咕咕囔囔着没有人听得懂得音调,努力地向老人们撒娇。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天地倒过来转了?
陈堪注意到清箴子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心地微微叹息了一下,玉泉山对于门下的教育向来是要求做到个个嫉妖如仇、逢妖必除、遇魔必杀的地步,虽然不能说这种教育太过于极端,毕竟妖魔对于人类世界的危害还是很大的,就算是一个最低等的妖魔也能在人间掀起风浪无数,而玉泉山的弟子可以说是整个人间抵抗妖魔肆虐最坚韧、最强悍的一道防线。但是这种一刀切的教育,导致的后遗症就是玉泉山的门徒,一个个思想僵硬得犹如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不知变通,眼前的清箴子显然就是最好的例子之一。
「道友啊,虽说玉泉山的门规对于妖魔向来不许留下后手,但是还请道友看在老道的薄面担保上,放过这两个孩子吧。」陈堪说完向清箴子深深一揖,陈堪由衷地希望这场危机能够在双方的互相谅解下,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这不太好吧,虽然没有牙,但它毕竟还是妖魔」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清箴子下意识地努力把人们的反应归结于小妖怪的蛊惑,毕竟妖怪能够蛊惑凡人并不奇怪,只是连站在身边的同道都开口为他担保,让这个理由顿时几乎失去了全部的说服力,不过言辞间的语气却已经没有最初的肯定和决绝。
陈堪还来不及继续动摇清箴子已经松动的立场,倒是窝在老人们怀中的小龙,突然间挣扎着从老人们的怀中爬到了桌上,然后露出邪恶笑容,细嫩的小白手,突然伸入桌上的水杯里,沾着清水在干净的桌子上画了个大大的鸡蛋,而鸡蛋的正下方还非常形象地画了一双正在奔跑的小鸡脚爪。
「这是什么意思?」小龙的即兴作画立刻引起了屋子里所有人的关注,连清箴子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张简单却又具象的画,暗中思量着小龙这幅画的意图究竟如何,是形容它过于弱小,犹如未完全出生的小鸡呢,还是形容看到自己的法力强大,只有逃走的份呢
「哼,他那是在笑话你,奔跑的鸡蛋,简称:奔蛋(笨蛋)。」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张贴在自己嘴上的符纸,被捆了许久的桀枭,一眼就看出了小龙的画中之意,用极度嘲弄的语气说出,让原本热闹的房间气氛顿时下降至冰点,清箴子刚刚露出些许的笑容,则在瞬间完全凝结在了脸上。
「除妖务尽、不留后患,是为上策!」咬牙切齿地说着玉泉山门徒们耳熟能详的除妖法制,清箴子左手再一次地祭起伏妖网,向着桌子上那一脸可恶笑容的小混蛋罩了过去,右手则干脆抽出了身后的桃木剑,跟着猛劈而去,那模样就好像敖彦是他三生三世的仇人一般。
不过这次早有准备的敖彦自然不会轻易就范,他非但没有立刻逃开,而是迅速地扑向猛冲过来的清箴子,两只小手轻易地一把抓住清箴子的脖领子,双脚准确地一合,插入了清箴子的道袍前襟里,然后张开嘴巴,对准清箴子突起的喉结,张嘴就是一口
这一夜,整个林石镇里都回荡着清箴子愤怒的吼声。
正当人界的某个角落里因为一只突然出现不明身份的小妖怪而变得日益精彩时,在相隔遥远的仙界之中,却因为某尾小龙的失踪掀起了漫天的风浪。
虽说很多仙界的成员对于龙王家随便乱打雷有着满腹的牢骚和抗议,但是当龙王家的幼子突然间从戒备森严的金顶山脚下浮悠宫里神秘失踪的消息在三天后哄传开来的时候,所有的示威抗议活动在最短的时间内,非常自觉地偃旗息鼓,甚至不需要仙界管理者们发号施令,那浩浩荡荡围拢在浮悠宫外的抗议大军,在一夜之间皆尽散去。
就算是那些个被龙王界的雷劫余波影响到失去了上百年仙力、损失了无数灵丹妙药的「顶级受害者」们,也识趣地一边小声嘀嘀咕咕埋怨龙王,一边将早就拟好的损失清单,往金顶山派遣到浮悠宫外负责迎接龙族客人的官员手里一塞,好像完成了革命任务一般,心安理得地驾起祥云继续去四处搜刮寻觅修炼用的药物晶石去了。
就和一开始大家不约而同地前来「讨伐」龙王一般,大家又不约而同地在发生意外之后,把应付龙王怒火的艰钜任务丢给了那位倒霉的金顶山繁花仙君阁下,并美其名曰:冤有头、债有主。
望着浮悠宫外潮水般散去的人群,那位被临时派来负责接待的金顶山的官员,只能一边叹气,一边将手中堆积的厚厚一叠「请债单」请求赔偿清单收进衣袖里,然后当作什么都没有收到过、看到过,尽管处理这些「请债单」不是他的职责所在,但自己怎么说是被派来负责迎接龙族众人的,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龙族的客人们在浮悠宫里估计正憋着气要把自己这个「直接负责人」给下锅烹煮了,这节骨眼上,自己要是傻傻地拿着这些单子往浮悠宫里走,别说有命回到金顶山覆命,恐怕能留下一张人皮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下官熙和,奉上命恭请龙王君前往金顶山。」面对着一屋子脸色阴沉的龙族客人,熙和彬彬有礼地一躬到地,神情言语之间彷佛丝毫不受眼下这阴沉气氛的影响,「同时还烦请龙王君将那冒充仙界戒礼使之人,一并带上金顶山。」
「哦?要我上金顶山?」端坐在主位上的龙王阁下虽然没有和下属一起给熙和脸色看,但那并不代表龙王的心情有所好转,事实上这几日来,龙王把整个浮悠宫都翻遍了,掘地三尺找遍每一个犄角旮旯,可是小龙敖彦竟如同青鸿入冥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是刚才小四敖玄前来说是无意中发现了某些和敖彦下落有关的线索的话,龙王已经准备好唤出兵器,一路杀上金顶上,为自己无故失踪的小七宝宝讨个公道。
在这个时候,金顶山派来的人不是前来讨论如何寻找小龙,而是冲着那个身份诡异的冒牌戒礼使,其中的潜在台词在龙王眼里更是大有深意。
「告诉繁花,要嘛自己亲自来一趟,要嘛我带着敖巽就此回去,不找到敖彦,就别想我龙族再踏入仙界一步。」龙王笑了笑,彷佛是跟熙和开着没大没小的玩笑一般,但是言词中的决绝和冷寂却不容误解,谁都不会认为龙王只是在打哈哈。
但是出乎意料,这个熙和非但没有听从龙王的吩咐退下,反倒是固执地站在原地,再鞠一躬:「奉上命,恭请龙王君前往金顶山。」
话语才落下,屋内本就沉重的空气顿时凝固了起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个胆大妄为的男子,龙王的命令在龙族眼中是不容违逆的,违逆龙王的命令,就是龙族的敌人,那瞬间熙和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里透露着冰冷的杀意。他毫不怀疑只要龙王稍加示意,那些龙族的侍卫们不用拔刀就会一拥而上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但是就是在这样凝重的时刻,熙和再度出人意料地出声,第三次重复那条从金顶山传来的命令:「奉上命,恭请龙王君前往金顶山。」
大厅内寂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的呼吸都忍不住下意识地紧闭了起来,大家似乎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龙王的怒火,不过令人吃惊的是,龙王如同风雨中的顽石一般,似乎没有爆发的打算,只是在再一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在自己的威压下不会退怯的男子,目光深处有着一丝赞赏之芒。
「说老实话,是不是繁花遇上了什么麻烦,不能下来?」龙王的话如果说如同当头一击,震得大家瞠目结舌,那么接下来熙和的回答,无疑就是平地一声惊雷,轰得所有人大惊失色。
「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