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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右安门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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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是护城河。”我不服,追着老师问了一天,到最后给老师气得冲我喊了一嗓子:“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才算不了了之。于是,从那之后语文老师就算怕了我了,开家长会的时候还把我爸叫到一边儿嘀嘀咕咕,说让我别老那么死心眼儿。

  其实我并不死心眼儿,我就是有点倔,有点宁,有点轴,我认定了什么,谁也别想让我改主意。对学习如此,对生活如此,对周小川也如此。

  前头说过了,我打心眼儿里觉得认识他是缘分,所以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我就是认死理儿,就是一根筋,就是转不过弯儿来。

  就比如初二那年冬天。

  那个寒假是周小川最惨的一个寒假,他当时成绩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期末考试结束,家长会之后,他就让他爸妈关家里了。且不说这种管教方式合理与否,有没有家庭暴力成分在其中,总之放假之后的前两天没见川川来找我,第三天我就崩了。

  好像和被锁在屋里的人相比,倒是我这个能在外头自由活动的人更心急如焚,跟川川他爸正面洽谈不成功之后,我决定采用极端手段。

  那天,趁他爸上班,我就溜过去了,站在他们家山墙后头,我小声喊他名字,很快的,窗户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

  “哎,你没事儿吧?”看见他那双好像哭过的眼睛,我真想把窗户卸下来。

  “没事儿,嚼子,你回去吧,这些天别找我了。”他说完,咬了咬下嘴唇,然后吸了一下鼻子。

  “你、你爸没打你吧?”我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爸是车工,论暴力程度绝对和我爸不相上下,要是那成天搬三角铁的手打在他身上,那小细骨头不散架才怪。

  他没回答,这让我有点急了,没回答不就代表默认了嘛!

  “到底打你没有啊?!”我一把把窗户开到最大,接着猛拉过他的胳膊,把袖子卷了上去。

  没有青紫的痕迹,再看另一边,也没有,这让我稍稍放松了一点。

  “我爸没打我,就是骂了我一顿,让我这个假期好好学习,不许到处乱跑,也不许……也不许找你玩儿了。”

  “什么?!!”不夸张,当时我想咬人,我真不知道他爸是怎么想的,干吗呀?凭什么呀?!不就一回考试没考好吗?至于的吗?!!

  “反正你别找我了,等过几天没事儿了我再去找你。”他说着,想要关窗户。

  我立刻肝火上升,气串两肋,打开他的手,我眼睛死盯着他:“你去我家吧,回头让我爸跟你爸说,我就不信说不通!”

  “那不火上浇油嘛,你想让我爸打死我啊?”他眼圈儿又红了。

  “不能够!我爸肯定能说通!你就来吧。”说着,我冲他伸手,“快点儿,要不一会儿让人瞅见就麻烦了。”

  “嚼子……”还想拒绝,但我没给他余地。

  “快点儿,搬椅子蹬着,跳出来!”我催他。

  “我、我……”E41C6寂一:)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


  “你快点!!”

  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觉得自己是一英雄,是一营救队队长,而周小川则是被困在火龙城堡里的公主,是在喜马拉雅山北坡遇险的登山者,我得把他救出来,火龙城堡也好,喜马拉雅山也罢,就算是冥王星我也得挺身而出。后来每次想起这件事都觉得特逗,估计是当时我科幻小说看多了,再要不就是电影《佐罗》的影响,我觉得这时候谁给我一把纸糊的宝剑,我就能立刻劫富济贫,再带着周小川浪迹天涯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我的“教唆”下,川川“越狱”了。

  不过我觉得我们这行为更像是“私奔”。

  反正那天我把川川给带跑了,我把他藏到了我家,还让我姐给他做了炸馒头片儿,涂了一层芝麻酱,他沾着白糖吃得特香,现在想想,那多腻啊,要不是那年月人人肚子里都挺缺油水,他非吃吐了不可。

  白天一天还算平安,但晚上麻烦就来了。川川他妈带着俩妹妹从他姥姥家回来,看见家里一人没有,当时就慌了,还以为有拍花子的进了屋,但仔细一想,不对啊,拍花子的哪儿进得去?而且这窗根儿底下的椅子,窗台上的脚印,分明都指向了同一要害:是川川自己跑了。

  当天晚上,他爸他妈就找到我们家来了,我记得他爸那表情特恐怖,跟庙门口的石狮子一样,张牙舞爪,口吐三昧真火。石狮子冲着川川就扑过去,还是我手疾眼快,一把抓开他,然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爸!!!”

  孩子果然是需要在危急时刻向大人搬救兵的,我爸带着万道霞光从里屋跳出来,及时挡在我们俩前头,我稍微踏实了一点,感觉自己有了靠山,这叫什么来着?对,在党温暖的怀抱里。

  那晚上气氛确实挺紧张,川川他爸脸色阴沉的发黑,一开口让我们俩都一哆嗦。

  “川儿,回家。”

  四个字,也没有夸张的语气,但我能看出来,周小川是真害怕了,我也挺害怕的,最简单的言语往往能达到最极致的效果,攥紧了他的手,我朝我爸靠近了点。

  “老周。”我爸终于开口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川儿多好一孩子,你生那么大气。”

  “裴哥,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孩子忒不争气,您是不知道这回他多给我显眼,都离倒数第一不远了,我在家长会上让老师指名点姓说了一顿,您说我这么大人了,我哪儿受得了这个?”语气缓和了不少,他爸满口“恨铁不成钢”的愤愤然。

  “话也不能这么说,马失前蹄,谁都有这时候。”

  “您说得容易,川儿要是跟建军那么出息,我也就不操心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点辩论赛的意思,我爸坚持正方阵地,并且一点点把川川他爸往这边引,我妈则及时出现拽走了川川他妈,于是,经过大约一个钟头的“劝降”,他爸才忠于压住了火气。

  “川儿就跟我这儿呆几天,让建军帮他复习复习功课,也省得这小子往外跑给我惹事,回头等假期作业做完了,再让他们玩儿,你看怎么样?”最后,我爸试探性的给对话作结语。

  “裴哥,您说话肯定有谱,那我听您的,川儿就先麻烦您了。”怒气总算消了,周小川他爸站起来,交上已经跟我妈嗑瓜子儿看电视的周小川他妈,俩人离开了我家。

  然后,我觉得天下太平了。

  送那两口子出了院门之后,我爸走回来,随手关好门之后先瞪了我一眼:“老二,你下回遇上这事儿先跟我说,然后再想办法,你倒好,川儿跑出来,你就把人家给藏起来了,这幸亏他爸通情达理……”

  “爸。”我说,“其实是我把他从家给叫出来的。”

  我当时估计是脑积水了,才会说实话,其实事情这么了结了已经很好了,我非要再澄清一下事实,证明周小川的清白。结果,他清白了,我青紫了。

  我把在目瞪口呆之后照着我后背就是一掌。

  这回没有玩笑的成分,是真生气了,老爷子说我这么干,长大了早晚坏大事,什么都凭一时冲动,到最后肯定栽大跟头。我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接受训诫,然后在迅捷完毕奉命给周小川铺床。

  “行,建军,有骨气,知道哥们儿义气重千金。”我姐一边拿毛巾给我敷后背一边笑道,“川儿,我弟多够意思,以后可别亏待了他。”

  “姐,你说什么呢!”我争辩,却控制不住脸上发烧。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是川川什么也没说,他就站在床沿,帮我姐换水,拧毛巾,那一个晚上他都没怎么开口,直到关灯睡觉了才来了一句:

  “建军,我以后亏待不了你。”

  我就去——你的!

  “你丫说什么呢?”拉开床头灯,借着15瓦小灯泡的光亮,我看着他似乎很认真的脸。

  “我说正经的呢,以后我肯定报答你。”

  “哎哟……”叹着气躺了回去,我干笑了两声,“我又不是为了让你记着我的好才这样儿的,你想哪儿去了?”

  “反正我不会忘了你的好。”

  “死心眼儿……”

  “跟你学的。”

  我无言了。

  沉默了好半天,我又叹了口气,然后关了灯。

  “明天开始,你先给我好好学习是真的……”

  ……

  那个寒假,我没轻易放过周小川,原来用在疯玩儿的时间这回都用在学习上了,他怨气冲天,我也怨气冲天,他不爱学,我就教着困难,结果,直到二月中旬,这课才算是补完。跟书山题海里摸爬滚打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我们俩从战壕里爬出来,掸掉一身火药味儿和死人气,抬头一看天,觉得那就叫一美好。

  最后的一个多礼拜我们好好利用起来了,除了玩儿就还是玩儿,有种总算解脱了的感觉,我觉得那时候我稍微明白了那么一点儿打倒四人帮之后,受压迫人民重获新生的心情,我嬉皮笑脸的冲周小川唱:“美酒飘香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胜利的二月永难忘,杯中洒满幸福泪……”

  他笑我:“是十月吧?你唱错了。”

  我摇头:“没有没有,就是二月,就是二月。”

  其实我不会因为周小川耽误了我玩儿的时间就怀恨在心,补课的时候再怨气冲天,一合上书本也就怨气散尽,我起根儿上就对这小子生不来气,那双老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冲着我眨巴三秒钟,我立刻缴械投降,坦白交待,争取宽大处理。

  那年是八三年,那年冬天特别冷,雪还没化完,一阵风过就冻成冰了,我就拉着自家做的冰橇带着川川从建安里一巷山墙滑到六巷山墙,再一直滑到西边儿的老玉米市,不折腾出一身汗来绝不停止,可能也含有逞能的意思,川川想拉我的时候我就是不答应,于是,等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连棉帽子都冒热气了。

  那个寒假,我们俩没去什么特远的地方,就去陶然亭照了一回雪景,然后就都是在建安里附近晃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俩认识了东头条住的小九。

  头一回见他是个雪天,我们俩路过东头条巷子口的时候看见一小孩儿跟那儿站着,衣服穿得挺厚,却还是发抖,可能出于好奇心和同情心,我和周小川过去了,问他干吗呢,他说等他爸妈回来,问他爸妈去哪儿了,却没有回答。我们觉得挺没劲的,就走了。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谁,大概在初三毕业的暑假时,才因为接触次数的增加而加深了了解。

  这孩子叫小九,当然,小九是外号,不是因为他家族排行第九,而是因为在文革期间,他那个高级知识分子身份的爹被列入了“打倒”范畴,还被扣上了最让文人痛心疾首的“臭老九”帽子,当时的情况下,臭老九的儿子自然也受到了其他孩子的排挤,于是“小九”的外号产生了。但当他爸七六年从农村被放回来时,听到儿子被叫“小九”却并未暴跳如雷,而是笑叹道:“老子让人扣了屎盆子,儿子都溅了一身脏,留着,留着,让人看看这丧心病狂的世道!”

  初中的我们,对于这番话并没有多深刻的理解,只觉得小九与众不同,可能是因为他爸,可能是因为他自己。这小子长得漂亮得没处讲理去,一双大眼睛没有川川的楚楚可怜,却多了一点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东西,那可能就叫早熟,而真正听说这个科学词汇却已经十好几年之后了。

  小九本名景皓,是独生子,因为爸妈都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工作,他每天都要等很晚才能吃上饭,寒假我们头一回见着他的时候,是他丢了家门钥匙,又不愿意去邻居家,才在大雪天站在巷子口,现在一想,也着实够可怜的。

  “我刚一见着他,还以为是一女生。”后来我偶然跟川川念叨。

  “嗯,那第一次见着我呢?”反问。

  “我早忘了。”很直白的回答引来了川川的不满。

  “操,就知道你丫没良心……”他用刚学会不久,还很生涩的粗口骂我,声音中带着青春期独有的沙哑。

  

  我们家有好多关于经络,关于本草,关于少林功夫的书,这些都是我爸买的,而出发点则是那部当年红遍了大江南北的电影《少林寺》,到后来我妈还开玩笑说:“当年你爸差点儿扔下咱们娘儿仨出家去。”我笑,但是没信。我爸是个顾家的男人,对于我和我姐要求也特严,他没什么大道理可讲出口,很多时候都是武力解决问题,所以我小时候也挨过不少次打。我姐没有,因为姑娘打不得,只能骂两句,又不能骂得难听,怕脸皮儿薄受不了。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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