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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立即火冒三丈,居然是那花哨男!
我用大眼睛瞪他,粗声粗气问: “你看什么?”
他不说话,象看猴子一样看着我。
我跪着,比他矮了半截,只能仰头瞪着他,大大输了气势。
“有什么好看?你滚开!不许你看!”
真讨厌,骂也骂不走。
他听我大骂,居然呵呵一笑。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我再也忍不住,左右望望没有路经的丫头家丁,胆边生毛,霍然一下跳起来,怒气冲冲站在他面前。
正要撩起袖子教训他,忽然听见一声娇呼: “主子怎么一下没了影?这么黑的天,小心崴了脚。”
却是我母亲大人到了。
心里一缩,我立即扑通一声,老实老实跪倒。
花哨男在我头顶嚣张地扑哧一笑,听得我咬牙切齿,脸色通红。
母亲走到身边,笑道: “这小奴才今天也得了教训了,主子可消气了没有?”
哼哼,原来罚我只是为了让他消消气。
我暗自算算年月,看自己会不会是被父母捡回来的。
正算得起劲,听见头顶上的清稚男声说: “算了吧,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还算句人话。我赞同地点点头。
没想到还有下一句: “我身边正缺个书房侍侯的,就让他来吧。”
我头嗡一声。
不是吧?当你的书童?我?
我几乎要大叫起来。
有人比我叫得更早,是我那卖孙求荣的爷爷: “这可怎么谢主子的恩?小奴才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啊!”
“还不快给主子磕头!”
又被人按着咚咚咚磕了几十个响头。
才喘一口气,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还来及大喊一声我不干,那花哨男又是一抬腿,浩浩荡荡去了。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世界!
晚上,心惊胆战看着母亲笑嘻嘻为我准备行装。
“妈,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当人家的书童?” 我真的是收养的?
“傻瓜,这是你的福气。能在小主子身边侍侯几年,将来放出来,还不是一个官?你读书又不行。”
“我不!做人家奴才有什么好?”
头立即被狠狠戳了一下。
“你本来就是奴才。你爷爷是九王府的奴才,你就是九王府的家生奴才。当年你爷爷侍侯老王爷这么多年,才熬出个头,赏了你爸一个官,让你爷爷回家享福。好些年没和主子家通信。如今小主子起了兴致来逛一逛,居然肯让你侍侯他,还不是天大的好事?”
我傻眼: “那爸岂不是也是奴才?”
母亲一脸骄傲: “哼,有主子的官,可比没有主子的官腰杆要硬些。这么好的主子,求也求不来呢。”
母亲不看我哭丧的脸,一个劲开始唠唠叨叨: “到了九王府要规规矩矩,不许再爬树惹祸,我们在九王府做了四五代奴才,没有一个不聪明伶俐得主子欢心的。你到了那里,可不要偷懒…………”
唉,又开始了。
比什么光宗耀祖,什么国之栋梁更让我难以忍受。
居然是一篇长长奴才经。
我学着花哨男,对母亲摆摆手。
怎么没用?那张不知疲倦的嘴还在一开一合。
我更加用力地摆摆手。
“哇!”
结果头上又挨了一下。
搞了半天,我贺家居然是九王爷府中的家奴!
原来我真的是个小奴才。
原来我不是少爷,是个奴才!
我躺在自己床上,哭了一晚。
奴才 第二章
九王府在京城。
这该死的活腻了的花哨男,为什么要到扬州来游玩?
到扬州来游玩也就罢了,偏偏还记起有个老不死的家仆在扬州,好不死不死地把我抓去当书童!
我一早被押到前厅,花哨男和一干侍从已经准备好要回京了。
母亲喜洋洋拿着我的包裹,把我塞到侍从中去,对花哨男……不,他现在是小王爷,对小王爷一个万福: “玉郎是个少调教的,请小主子多打多骂。”
我在人群中哀叫一声。
不会吧?多打多骂,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娘。
小王爷老气横生点点头,又是抬腿就走。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落在后面,哭丧着脸对母亲说: “妈,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主子的家,做奴才的哪里能说去就去。玉郎乖,快点去。早点出息了,在主子面前讨个官。”
我摇头,这个势利的老娘。
就这样,一路跟着大摇大摆的小王爷回了京城。
一到京城,立即直了眼。
这么大的房子,难道全是他家的?
我站在众人背后,看门口涌出来的一大团花枝招展的侍女,全部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恭迎王爷回府。”
这么多女人一起油腻腻地叫,我又是一抖,鸡皮疙瘩尽落。
小王爷似乎很习惯这个调调,随随便便一甩袖子,抬腿跨过高高门槛。
一班随小王爷出游的侍从也在后面跟着进去,包括我。
嘿嘿,看着两旁恭恭敬敬跪着的侍女,真是威风八面。
不得了,他真的是这么大个房子的主子。
怪不得连我爷爷都得叫他主子。他的前厅比得上我家整个院子。
“玉郎……”
这么多天,他都没有理我,让我和其他随从一起。
一到家,立即就叫我的名字。
“在。” 我吐吐舌头,这几日跟着其他人,也学了不少规矩。
天,做奴才的规矩真多,这不行那不行,简直比做主子更惨。
“陈伯,这是玉郎,贺家的孙子。让他安排个书房的差事。” 小王爷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吩咐。
“是,主子。” 那陈伯小心翼翼垂着手回答,眉毛都不挑一下,一定是很多年的奴才。
小王爷话一说完,就抬腿走了。
我本来想跟,被陈伯一把扯住。
“想去哪啊?” 他上下打量我,看得我战战兢兢: “没想到老贺的孙子都这么大了。别怕,我和你爷爷是老朋友。你小子有福了,可以进主子书房侍侯,这样吧,先管管主子的笔,好好干,大有出息啊。”
说完哈哈大笑。
我摇头,几支破笔有什么好管的?我在家里多多少少也是个少爷,一个奶妈一个小丫头什么都管得好好的。哪有这么多的罗嗦。
这个爷爷的奴才朋友,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抓了起来。
“还不快去主子书房里侍侯着,万一要起笔来怎么办?”
我的天啊!
我穿好衣服,怒气冲冲跟在陈伯身后,穿了几十个迷宫般的长廊,终于到了书房。
这哪里是书房,简直是大院子中的另一个别成一格的小院子。
里面还有假山流水。
奢侈!我大骂。
要不是临出门前爷爷母亲又威胁又诱哄的话,真想掉头就走。
为什么我要做奴才?
一进房门,刚刚还中气十足的陈伯立即矮了三分,弯着背笑: “哟,主子今日起得好早,这么用功,当心身子骨。”
阴声阴气,吓我打了个寒战。
起得这么早?
我也是刚刚起来啊,陈伯怎么指着我鼻子骂我懒得不象话。
真没有天理。
小王爷精神熠熠站在书桌旁,冷冷道: “我倒是起得早,想练练字。谁想到连笔都找不到?陈伯,你做事也太不尽心了。今天谁管笔的?”
我往后一缩。幸亏他没骂我,只骂陈伯。
谁料陈伯力大无穷,一把将我抓到小王爷面前,低头陪笑: “都是这小子新来,不知道侍侯主子的规矩,睡晚了。”
拿我顶缸?
我抬头不满地瞅瞅陈伯,又转头瞪该死的小王爷一眼。
不就是一支破笔?你真的想写字又怎么会找不到笔?
存心为难!
“你不服气?” 小王爷眯起眼睛问。
我立即大大摇头: “没有!”
“还说没有,对着主子这么说话,还有规矩吗?”
我说什么了?
莫名其妙!
我大声说: “我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就是没有。”
陈伯在一旁吓呆了,似乎我的吼叫会把他主子震垮,急忙把我往后拉: “玉郎,你疯了?你在跟主子说话!”
我点头: “是啊,我是在跟主子说话。” 谁都知道啊。
陈伯说: “快给主子磕头,求主子息怒。”
他拖我的手,按我的头。
笑话,除了我爷爷还有我唠叨的母亲,还有谁可以逼我磕头?
我又不是磕头虫,你碰一碰,我就砰砰砰磕个不停。
“不磕!” 明明什么错也没有,这小王爷自己找事。我站得直直,倔着脖子: “不磕,为什么要磕?”
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
对,应该放一把火,把这小王爷漂亮的衣服给烧了。
正坚持得满心自豪,那个小王爷,居然走过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
脸上一疼,满眼金星。
太太过分啦!
居然趁人之危,有本事你再来啊,看我不咬死你。
我捂着脸,悲愤地瞪着他。
小王爷不可一世地说: “怎么,我打不得你?”
除了我爷爷和母亲,连父亲都没有碰过我一个指甲。
我本想扑上去和他拼命,无奈心头一酸,眼泪居然落了下来。
“你……你……。” 我揉揉眼睛: “你打奴才,你不是好主子!”
我哇一声大哭出来。
真是好委屈啊,这么多天的委屈,索性全部哭出来。
为什么我好端端一个少爷,变了奴才,还要被人打?
“你不是好主子!你不是好主子!” 我边哭边叫。
整屋子的人都傻了眼,包括不可一世的小王爷。
他八成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坏主子。
奴才 第三章
本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小王爷说什么也应该好好反省,就算不立即把我恭恭敬敬送回家,也至少好言相劝,自打两个巴掌让我消消气。
谁知他反省倒是反省,却搞错了对象。
一呆之后,大喝一声: “来人啊!把这目无尊卑的小子拖下去打十个板子,让他反省反省!”
房外的家丁立即轰然应是,凶神恶煞上来,一把拽住无辜善良的我往外拖。
我眼泪汪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按在天井的地板上,啪啪啪地打了起来。
木板着肉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可怕,但还不如亲身感觉的疼可怕。
我越发大哭,响彻天地,震动天庭。
好不容易熬了十下板子,哭声未了,小王爷又走到我面前,笑嘻嘻蹲下问我: “怎么,我现在是不是好主子?”
严刑拷打,算什么英雄好汉?
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几个圈,终于又掉了下来。
“你……你……。” 我知道哭哭啼啼不是男子汉行径,可是让你亲自尝尝板子的味道,你就明白了。
他脸色一正,说: “你还不服气?好,再让你反省反省。”
我知道他又要下令打,全身一缩。
但心里气又堵了上来,索性不要命了,伸着脖子大叫道: “你打死我吧。你打死奴才,算什么好主子?” 话说到后面,望着旁边拿着板子的家丁,不由打个哆嗦。
小王爷铁青了脸,喝道: “给我打,打死就算!”
我呜呼一声准备晕过去。
母亲,永别了。你坚强不屈、英勇就义的玉郎,要被人打死了。
爷爷,你孙子我根本就不是做奴才的料子。你为什么要是个奴才?天妒英才啊。
正在感叹,忽然听见一把美妙到极点的声音。
比黄莺唱歌还好听,轻轻柔柔,又带着说不出的威严庄重,同时又象轻纱一样安抚人心。
而且这个美妙的声音还在说着一个绝妙的好词…………………………“住手”
这声音一说: “住手。” 果然,举起对准我屁股的板子全部放了下来。
当然,这么好听的声音,当然应该好好听话。与小王爷那恶毒的嗓子相比,不用问家丁都会选这好听声音。
看相的曾说我命中会遇贵人,总能逢凶化吉。
哈哈,果然果然。
我睁开眼睛,看我的救星长得如何模样。
一个年轻的少妇在一群比千金小姐还俊俏端丽的侍女陪同下娉婷走来,一身贵气,雍容华贵到了极点。
好美丽的夫人,我虽然被绑着按在地下,也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讨厌的小王爷,居然也一个劲望着那贵夫人。
色狼!
他居然还迎上上去,露出个卑鄙下流的笑容,唤了一声:
“皇额娘。”
什么?她是你母亲?
她这么年轻,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尤其是,怎么会有你怎么恶毒的儿子。
我几乎岔气,所有幻想灰飞烟灭。
“笙儿,为何一早就吵闹不休?” 还是那么美妙的声音。
我哀叹。
小王爷命真好,是个主子,房子大,连母亲也是个美人。
为什么你母亲不是我母亲。
真想互换。
脑里冒起我母亲捏断我脖子的景象,立即甩甩头灭了这妄想。
“皇额娘,这奴才真不象话,把笙儿气死了。”
王妃掏出手帕为小王爷轻轻擦汗: “你这孩子,一个奴才,不服管教,让管家去教导就好了,何必气着自己?你做主子的,若为奴才气着身子,才不值呢。”
我听在耳里,更是伤心。
亏我对她第一印象这么好。
这个没有人性纵容儿子伤害善良的老虔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