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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履般,真是没人疼、没人怜,看了就教人心酸啊!”
听到最后,湘君干脆挥起衣袖,要将腾驾的七彩云霞一分为二,以求远远脱离这个当初一念之差不小心养成的玉石精。
“咦?”
突然,哭声骤止,湘君撩起衣袖的举动让翠的一声惊呼所止住。
“干嘛,决定不哭了?”
“不,主子,您看那儿!”翠的神色变得惶恐而惊慌,她纤指遥指云端之下那一抹想都没想过会再遇见的身影。
翠走样的音调又震又颤地抖到了九霄云外:
“九、九……九尾妖狐!”
06
轻轻地被安置于床榻之上, 檎睁大惊恐的双眸,直视着一脸笑容可掬的郯焰。
“你的脚还疼吗?”
郯焰动作轻柔地为 檎卸下麻履,小心不去碰到 檎的伤处,和缓而慎重地将他的双足置于床上。
“不疼。”郯焰的手一放开他,他旋即往床榻的内侧挪去。
“那就好,明儿个一早我再替你换药吧!”说着,郯焰便解下外衣抛在衣柜之上,屈膝跨上了床。
檎见情况紧急,左手薄刃鸣了一声,想都没想便放出薄剑,直指郯焰咽喉。
“你这是做什么?”郯焰噙笑,背脊冷汗直流。
檎始终没对他抛下戒心,亏他这几天来不分昼夜地照顾他,却未能一举攻陷 檎的心房。
“这话该是我问郯爷才对。”他是纯,不是蠢。
“你房里没棉被了是吧?”郯焰故作安适状,无视冷剑有封喉之危。
“我有,可是被你给丢了。” 檎见郯焰没有退缩,反而一步步地逼近他,他无意识地将软刃往后稍挪。
“你的药吃光了,冷得睡不着对吧?”郯焰发现了 檎的举动,心里窃喜。
“若你没中途拦下马车,现在我早回家拿到药了。” 檎又将剑缩了一些。
“檎儿,让你睡我这里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寒。”郯焰缓缓地说:“你教我怎么在担心你睡不暖的夜里安好休息呢?若你在我身边,我能照顾到你,那我才得以放心入睡啊!”
郯焰诚恳动人的模样教 檎无法怀疑他的居心。
“两个男人睡在一起,你不觉得奇怪吗?” 檎喃喃地道。他侧过头叨念得极轻,如同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薄刃闪动着森冷银光,但并没有让郯焰却步。“你屡次对我出剑,无视我的真心,莫非我真是如此不堪,让你全然无感觉?”
“倒也不是……”倒也不是不堪。几日相处, 檎发觉郯焰真是待他极好,浑身上下挑不出一处缺失。
只不过郯焰越是对他好,他心里越是有种不快的感觉。也许是上辈子带来的孽帐吧!那种夹带着恨意的感觉是渗入骨髓里的,他不知该如何消除。
“你可以举剑向我,我不会怪你,但今夜我拥你入眠的决心还是不变。我不是登徒子,不会占你便宜,我只怕你夜里冷着了,会受风寒。”郯焰将自己的咽喉逼近薄刃,以表真心。
果不其然,就在郯焰赌命贴上剑刃的那一刻,软刃拨动起舞,及时盘旋缩绕回 檎白皙的手腕。
郯焰满意地露笑,他料到 檎绝对舍不得下手伤他。孟婆汤封住的是 檎过往爱恨痴狂的记忆,但曾深爱过的人哪可能如此轻易地忘却?
纵有红尘轮回,那份爱恋始终还是移转至今生。
且寿对他的情若已消逝,此生何来恨意?
原来爱与恨根本仅是一线之隔,爱之深、恨之切……
“睡吧!”
郯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 檎躺下,并将貂毯覆于两人身上,不让他有时间思考怎样反抗。
檎受惊,静如雕石。他从来就未尝与人同榻而眠过,更甭提是个将他紧拥入怀、肌肤相亲的男子。虽然他始终认为这样大大不妥,但郯焰自然不矫饰的神色让他以为是自己太过多心。
温热的体温由衣衫相接处传来,郯焰双臂圈绕在他的腰际间。
檎圆睁着双眸不知该如何是好,顿时,胸口天生的赭红胎记竟随着郯焰温柔的举动而暗暗疼了起来。
“你别恼,也别再皱眉。我这样对你不是要你还我些什么,而是自然而然地想对你好。你痛,我会心疼;你冷,我就心慌。爱上个人就是这么回事,你让我心里充满了你的影子,半刻都不能停止想你。”
郯焰灼热的气息轻拂过 檎的耳际,他的枕边细语呢喃轻柔。 檎发觉自己冰冷的脸颊竟无来由地热了起来,在郯焰的柔情攻势下,他静如止水的心湖也被撩起阵阵涟漪。
“我好不容易等着了你,盼的就是能与你相守到老。你不能响应我也没关系,我并不在意。”
听着郯焰毫不忌讳地诉说自己的情感,低沉而富磁性的嗓音有种催人入眠的力量。
郯焰名字里的四把火烘得他暖洋洋地,冰封的经脉血路似有股暖流缓缓流过,使得他不再冷得直打颤。
靠在郯焰宽阔温暖的胸膛上, 檎说服自己该以平常心去看待郯焰。毕竟郯焰无条件地出借温情给他,人真是好得没话说。
檎渐渐地放松,沉重的双睑也缓缓地合起。
只是……
“郯爷。” 檎沉吟。
“嗯?”见 檎许久没声音,以为他已经睡着的郯焰双手正在貂毯底下忙碌着。
“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麻烦你高抬贵手,别剥我衣服。”
郯焰干笑了两声。
“我是想将手放入你怀中,这么一来会使你暖点。”真糟,他应该确定 檎完全熟睡才行动的!太过心急,反而乱了棋步。
“劳你费心了。”
* * *
清晨时分,恬静无梦的 檎在窗外一声凄厉鹰鸣下,猛然睁开双目。
“师父!”
师父来了!这声鹰唳是宝宝在告诉他,师父已经来了。
檎掀开紧密盖在身上的毯子跃身欲下榻,怎料,腰际却有双手臂牢牢地圈着他。
“郯爷松手。”他忙着扳开郯焰紧紧搂着他不放的手。
“天还早,你想去哪里?”初醒的郯焰有双迷 的黑眸,他的眼底盈着对 檎的爱怜。
檎蹙眉,他意识到自己竟因郯焰的举动而内心动摇。与他人相拥一夜、共枕而眠是他前所未有的经验,郯焰这么待他,真是乱了他的心神。
“我有事,我师父现在在外头,我得去见他。”
来不及套上厚重的冬衣,硬扯开郯焰的手后, 檎飞也似地往外头冲了出去。
郯焰伸了个懒腰下床,披上挂在床边的外衣后就尾随 檎而去。
檎看来是个十分尊师重道之人,所以他该好好地认识认识他的师父。他若能博得老人家的好印象,日后便更能无往不利。
离开厢房的郯焰寻着 檎的身影、一路来到中庭花圃。入秋后冰冷的气候使得连日秋雨化作片片皑雪,一夜奋力绽放后枯黄雕萎的花朵也为这场瑞雪所掩没,消失在黄土堆中。
雪景中, 檎单薄的身子伫立在一名俊美得骇人的男子身旁。
郯焰眯了眯眼,不敢置信自己见到了什么。
鹰鸣展翅,男子扬起手臂一招,在阵阵的振翅声下,羽毛丰美、雄纠气傲的大鹰落于男子身旁的枯枝上。
男子英姿朗朗的容颜漾着妖异诡谲的神色,偶有媚色,更是惑人心魄。他的美貌炫目得令人气绝,使得初识者常因他过于细致绝美的五官而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但郯焰只是第一眼便知道了,因为那张清艳而邪气的面孔曾经与他相对了十多年。不!不仅十多年,遥在百年之前,他便认识了这个人。
那双狐狸眼,是他想忘也忘不了的。
然而这生,他更是与他血脉相连之人。
郯离,他的三弟。
“师父没回枫谷?”
檎就站在郯离身边,一双星眸莹莹闪烁。
“我途经鸿城,在客栈里听说你让撷欢坊坊主请了去,便来探你一探。”郯离迎向郯焰的深沉目光,邪魅一笑。“檎儿,江湖险恶,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娃儿在外可有受委屈?”
“委屈?” 檎瞧见师父如炬的目光紧锁住由后方走来的郯焰,连忙道:“我在撷欢坊期间多亏有郯爷照顾,没受过委屈。”
“郯爷。” 檎靠近郯焰一步,将他与郯离隔开。“这便是我曾向你提及的师父。”
师父向来不喜外人,他由师父盯着郯焰的目光看来,郯焰应是下下等,属于最不受师父青睐的那型。
“傻孩子,我们认识。”郯离抚过 檎因寒冷而血色尽失的脸庞,言语间万般宠溺,那是做给郯焰看的。
“师父熟识郯爷?” 檎可惊讶了。
“他是师父的二哥,是师父同父异母的长兄。”
“咦?” 檎望望郯焰,再望望郯离。他的师父与撷欢坊主竟会是兄弟,一时之间,令他无法置信。
在 檎眼前的是两个风格迥异的男子。老成世故的郯焰年届而立,秀色绝媚的郯离仅届弱冠,而且他们的面貌并无相似之处,这样很难说服人去相信他们有血缘关系。
“许久不见了,三弟。”郯焰咬牙切齿地说着。真是冤家路窄,兜了几个圈子后,还是碰在一起了。
那双媚眼夺人心魂,郯焰恨恨地看着 檎以景仰的目光崇视着郯离。他怎会那么巧成了 檎的师父?造化弄人,这世有了他来兴风作浪,想过宁静的日子,看来不太可能了。
“算了算,咱们也有十多年未见了吧?二皇兄……”
“皇”字震入郯焰耳里、撼入他的心里。他感到胸腔郁闷,不悦郯离提起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自第一眼见着 檎起,他便该料到无忧的日子已逝,但他忽略内心响起的警讯,沉溺在与他相逢的欢愉当中;现下,前世冤债寻来,人齐了,静止不动的命运之轮莫非又要再次激活?
妲己——腥风血雨的起因。
狐孽投世。
郯焰直觉,风雨欲来……
* * *
北齐开国根基尚浅,君主传位仅历两代。十三年前,始祖皇未及立诏即骤逝京师函阳,其子三人中——郯衍、郯离争位。
长皇子郯衍因握有国玺而召令天下,出兵剿灭三皇子郯离之营窟,废其镇国将军之职;二皇子焰虽无谋反之心,但受牵连而撤其国相之位,逐出皇廷。
至此,郯衍登基,富国昌民,是为龙溯元年。
“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他不是你能碰的人。”望着屋外雪堆上与大鹰嬉戏游耍的爱徒身影,郯离浅笑轻扬,魅惑人心的眸子闪烁着冰冷清辉。
撷欢坊内堂并无闲杂人等,惟留这对失散多年的兄弟。
郯焰望着只少他几岁的胞弟,发觉这些年来他的弟弟竟仍是当年别离时的模样,一点也不见岁月在他脸上划下的痕迹。
“如果我说我已经碰了呢?”郯焰不将郯离的警告放在心上,他只当郯离又是来搞破坏的。
“那么你绝对会后悔。”郯离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他掌握任谁也料想不到的秘密。自当年他在皇位之争时饮恨落败、兵权被解、流放荒野起,他便矢志复仇,非要让当今皇帝坐不稳龙椅、扰乱皇廷不可。
这个秘密,他藏在 檎身上已有十数年。近来北齐皇廷气衰落败,看来是他该进一步行动之刻了。
“我若放开他,那才真会后悔。”郯焰神色坚定,丝毫不退让。
郯离笑道:“你爱上他了,那可真是不得了。”
“我是爱上他,你莫要从中作梗。若你再敢无风起浪,就算你是我弟弟,我也不会饶你。”郯焰掠下狠话,定要将 檎得到手。
“二皇兄,我并非强想从中作梗,实因檎儿并非你能轻易碰触之人。他在娘亲怀中尚未出世时,娘亲即重病身亡,我虽及时救了他,但那寒毒早蔓延至其五脏六腑、无法根除。你与他相处下来,必定也晓得他天性畏寒了吧?每逢秋冬,便是寒毒发作之时,他这孱弱身子不禁起风寒,已没多少时日可活。”言下之意,郯离竟是不想令两人将来生死相隔,痛彻心扉了。
郯离之言,令郯焰闻之心惊。“檎儿已是江湖上名闻遐迩的神医,他竟连自己都救不了?你是授他医术的师父,也没办法救他吗?”
“办法是有。”郯离狡诈一笑。“据闻天山山巅有种希罕的瞿兰仙草,性热耐寒,若得此药草,则檎儿之病有望;不过此草离土后立即雕谢枯萎、难以存活,但若要医治檎儿之疾,又必须将瞿兰草之药性引出,以烈日曝晒七天才得其效。”他故意顿了顿。“除非……”
“除非什么?”郯焰急问。
“除非有人愿意充当药引,服下瞿兰草,让瞿兰草药力尽泄于体内温血之中。”
言尽于此,郯焰双眸一锁,颔首会意道:“说来说去,你便是在打我的主意。我还真当你会这么好心地将檎儿的病情说给我听呢!”
“你八字属阳,乃极阳之子,世间除你,再也无人克得了瞿兰草焚热之力。我也曾试过让一般人服食瞿兰草,但那些人实在太不堪,全死光了。”郯离提到这事,却如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般笑了出来。
郯焰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你说你爱他,我倒想看看你所谓的爱,究竟能否至死不渝。”
屋外,漫天飞雪。纯净不染的白雪中,是 檎无瑕瑰美的身影。
郯焰凝眸深处,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