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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周恒立即站了过来,不知道从哪里,变魔术般翻出一只针管。
我望着那针管,大惧。
“黄先生,这是医生的嘱咐,你不要害怕。” 周恒强打开我的手臂,将针尖熟练地插进血管: “只是让你安静下来。你的神经太紧张。”
我想大叫。
与将把我搂在他怀里,面对着墙,用手轻轻捂着我的嘴。
所有的求救,把他抹杀在手间。
听见与将的下属在跟匆匆赶来的餐厅经理解释: “黄先生身体不适,情绪有点激动。已经没有事了,请不要宣扬。”
不!不!
我在心里尖叫。
不要这样对我!
我哀伤地望着与将。
他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哄道: “生生,你累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眼前一黑,沉入黑暗中。
第十五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也许是那针镇定剂的后遗症,我有点昏昏沉沉。
无聊地呆望四周多时,披着睡衣坐在窗边。
仆人敲门进来问: “生少爷,早餐已经备好,要端进来吗?”
我面无表情,点点头。
端过来的是面包、牛奶、香肠、火腿,还有鸡蛋。
奇怪,明明是西式的早餐,鸡蛋却偏偏是白水煮的。
仆人见我望着那鸡蛋,便道: “大少爷说了,鸡蛋还是煮着吃有营养。”
听她一句话,再不想看那鸡蛋半眼。
我冷冷说: “我要喝咖啡。”
“大少爷说了,牛奶……”
我霍然抬头,怒视眼前三字不离荣与将命令的人。
她低头,讪讪说: “我去问一问。”
小心翼翼逃开我的目光,关上门出去。
问谁?当然是荣与将。
如果他连这些小事都要过问,岂非一刻都不得闲?
咖啡很快端了上来。
我冷笑,算是恩赐吧。
象帝王般,高高在上。
赐你一杯咖啡。
仆人少了平日的嚣张,低头进来,低头出去。
行动间恭恭敬敬。
我并不愉快,只是可悲。
将威风撒在这些听命的人身上,非我本性。
难道与将已经把我父母从小培养起来的风度和礼仪,从我身上慢慢榨去?
这般煞费苦心磨去我的棱角,又是为何?
我喝着不是滋味的咖啡,站在窗前眺望。
荣家很大,花园、游泳池、网球场,把荣氏的辉煌炫耀个够本。
当年,荣世伯站在窗前看他的王国时,必然自然万分。
可现在,这前主人又身在何方?
我看见与将。
他正在网球场上意气风发,对面的,是周恒。
我想起臂间的针孔。
与将背对着我,奋力迎球。
他的背很宽厚,手臂的肌肉又长又好看。
看他将周恒斗得象跳舞一样,在网球场上东来西往忙着救球,不由微笑起来。
刹那间心头大震。
我猛然捂着自己的嘴。
真是莫名其妙!
这两人一般卑鄙龌龊,有什么好看?
与将赢了一球,忽然转过身来,对我远远挥挥球拍。
原来他早知我在看他。
我闪到窗后,把杯里剩余的咖啡一口气倒尽。
顿时满口苦涩。
坐回原位,听见与将轻快的脚步声,正在上楼。
我暗中祈祷他不要进来,偏偏不能如愿。
罢了,老天若对我有一分眷顾,又怎么会有今日?
“生生,” 与将穿着白色的运动服,蹲在我面前: “你怎么不吃东西?总是这样,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身体。”
我放下手里的杯子,疲倦地往后靠。
他笑着说: “真对不起,忘记你喜欢喝咖啡。我已经吩咐厨房,以后早上为你送咖啡来。”
他温柔地靠近我,逗着我说: “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好,怎么连你的喜好都忘记。”
我心寒。
我问: “与将,我想和你好好说话,好吗?”
“当然,怎么会不好?我最爱听你说话。生生,以前你总喜欢对我说个不停,教导我这个那个。”
我逃开他炽热的眼光。
莫提以前,求你。
“与将,有很多事情,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我一件件教你。”
我看他亲切的笑容,天下简直无人可比的耐心温柔,只有心酸心悸。
“人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你不同,我总不明白你打算怎么样?你是要把我逼疯,还是想慢慢玩弄?你告诉我,好不好?”
与将摇头,哭笑不得: “生生,你怎么拿我和司马昭比?”
“对,” 我点头: “你比他厉害。厉害一百倍,一万倍。”
“生生,你总是这样夸我。夸得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我一把推开他。
“与将,你到底想怎样。我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离开你?求你告诉我。” 我说: “叫律师过来,我立即签转让书,将黄氏拱手相让。”
与将苦笑: “黄氏是我辛辛苦苦为你弄来的,怎么又要你拱手相让?”
我颓然坐下。
不错,黄氏本来就不在我手。
何来资本?
“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 我呆问: “你连与亭都肯放过,为什么就偏偏不肯放我?与将,你头上的伤疤是可以除去的。我请医生为你治好。我们的事情解决干净,好吗?”
与将愕然。
他看我片刻,将我搂在怀里。
他说: “生生,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话音中了哭腔。
我愣住,看他千年一现的真情流露。
“你以前这么爱我,这么想我夺了荣氏,为什么现在又急着逃开我?” 他问: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你根本不领情,只想离开?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恨我。”
真是血口喷人。
而且喷得淋漓尽致,绝妙非常。
我说: “荣与将,你在我话筒中放窃听器。”
“我有逼你打电话?不过关心你的行动。与亭狡猾,一有不慎,你就会有危险。”
我说: “你把我留在房中,让与亭得到机会。”
“我也叫了爸爸回家,专为救你而来。”
我说: “你让我被人轮奸。与将,你若有半分爱我之心,怎么忍心这样?”
“生生……” 他痛苦地说: “那是我计算失误,来得太慢。我……我实在没有想到……”
“不要说了!” 我暴喝。
计算失误。
你将我也算计入内。
原来我也不过是一只有用的棋子而已。
原来如此。
与将高大的身影就在面前。
我掩住耳朵。
我闭上眼睛。
却依然能听到他的声音,闻到他的气味。
他问: “生生,你为什么变心?我爱你爱得好苦,你知道吗?”
我摇头,连连后退,倒在床边。
“你让我爱上,却离我而去。我怎么能忍?” 与将说: “我也不想这样看着你,关着你。可一不留神,你又要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你惯了这样戏弄人吗?”
他抓住我的手,将我从床上扯起来。
“与将,请你放手。” 我说不出反驳的话,论口才,实在和他相差甚远。
我只能求他: “请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
“你害怕吗?” 与将搂着我,轻轻说: “我也害怕。从小,就没有东西属于我。看着是我的,其实是与亭的,一切都是与亭的。我只能争,偷偷地争。我不放弃荣氏,也不放弃你。”
他比往日更柔情款款。
我比往日更心惊胆战。
“生生,你对我多好。从来没有人这么为我着想。我能成功,就是你的幸福,对不对?”
我说: “与将,你已经成功,何必管我幸福与否?”
“不行。” 他吻住我的唇,象要阻止我的话: “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你才是幸福的。为什么你总是不懂?对,你太小了,太单纯,看不清楚这所有的事。”
“不不!与将,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够幸福了。” 我逃避他的吻: “你有那么多的财富,又英俊,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我一点也不好,一点也配不上你。”
“生生……” 他停下炽热的追逐,静静抬起我的下巴: “我这一生人里,只上过你的床。”
我蓦然一震。
满脑子都是流星,闪烁不定。
说不出什么感觉。
“只有你配得上我……” 他望着我的眼睛,似要窥探我的魂魄所在。
心里说一千遍、一万遍我不信。
无奈……
我信。
我问: “与将,如果要你选择,荣氏和我,你选那个?”
他一怔。
如果他行云流水答出要我。
我只会哈哈大笑,从此死心,不再相信这演技高深的家伙。
可他这一怔,却让我刺痛起来。
与将,你那几分仅有的真,难道真的会留给我?
或这片刻犹豫也是演戏,让我在千丝万缕的蜘蛛网中,再加一根坚韧的黏丝,更加万劫不复。
“你走开!” 我用尽全力将他推开,捂着眼睛尖叫: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流不出眼泪,却带着哭声: “我再也不爱你!不,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大吼过后,喘着粗气虚弱地靠在床脚。
听见与将深呼一口气,平静道: “好,我知道了。”
他重复我的话,一字一字,平平淡淡: “你恨我,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听过他说不少话,今日才发觉………………………………他仅轻轻吐几个字,就能让人恨不得天崩地裂,陷下十八层地狱。
我重重点头: “不错,我恨你。”
简洁明了,痛快非常。
与将仰头,叹气。
“原来如此。” 他叹: “原来如此……”
长叹着离开。
我无言。
能有什么好说?
又有什么好哭?
昨天种种甜意,一丝一丝如毒药般缠在心头。
然,物是人非。
为何不坏得彻底,好让我今生今世,不再奢望。
我好恨!
原本是受苦受害的正派角色,被与将这么一搅,倒分不清谁负谁。
瑟缩在床脚,浑浑噩噩多时。
骇然发觉房中有人。
抬头时,已经被人腾空抱起,放在床上。
与将替我掖好被子。
脸色如常,似乎今早在我面前露出心声的,并不是他本人。
一如既往的体贴入微,清风淡雅。
“睡吧,生生。”
他身后的周恒走了上来,手里又持着一针。
瞳孔急剧变小,我簌然缩成一团。
一切看来象电视中的慢动作,却丝毫无法抗拒。
眼看透明的液体被压进血管,融于血液。
与将抚上我的眼睛,把黑暗带到我梦中。
“我绝不放手的,生生。绝不放手。”
半梦半醒间,听见这句话。
惟愿自己是在做梦。
第十六章
我也并非全无自由。
与将允许我出入酒店餐厅,高级场合,只要随身带着周恒,和足够看着我的保镖。
每次出现,前呼后拥,好不风光。
旁人总要昂起脖子说:何人如此厉害?哦,原来是黄氏集团的董事长。
说不定还要夸上两句:这么年轻就掌了大权,好本事。
自然少不了人说闲话:你看他那冷冷嘴脸,哪里比得上荣氏董事长一般谦和?
我在保镖的簇拥下看好奇的人们。
多奇妙,他们在看我,如看猴;我也看他们,如看戏。
出外时,只要与将不在,周恒任何时候都在我身边。
忠心耿耿,简直应该每天把他的工资上调百分之二十,如此下去,恐怕可以让与将破产。
此人仿佛全无七情六欲,连三急的本能也没有。
不愧与将千挑万选出来。
他是助理,却随身带着足够应付我的镇定剂。
一旦场面控制不住,随随便便就可以结束我的胡闹任性。
黄氏董事长患有轻微的情绪病,已是社交圈中公开的秘密。
众人看保镖和助理一拥而上安慰我、让我入睡,只会同情收人薪水的下属,而非我这有钱有势的董事长。
天下的黑白颠倒,何其可笑。
懒得再去求救。
一日,又是众星拱月般进了半岛酒店。
路人侧目的耀武扬威。
我只差眼睛上一副墨镜,屹然是黑社会多年阅历的大哥。
额头的伤疤,更是衬托得绝妙。
我回头,对周恒说: “明日,帮我买副墨镜。”
周恒点头。
这人象个机器人,只要不抵触与将输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