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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砚去桌子上把黑色的盒子从大盒子里拿出来,递给苏小洵。苏小洵的手指冰凉,他抬头看苏小洵,觉得哥哥的眼睛里似乎泛着一种奇异的光。
苏小洵招呼他上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苏小洵问他:〃哥哥,你怎么了?〃苏小洵柔声道:〃我本来给你准备了药,可我自己吃了几颗,原来这药没我想的那么有用。小砚,哥哥要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苏小砚灵动天真的眼睛望着他:〃去哪里?〃
苏小洵在他身后的手拿出盒子里的匕首,拔掉刀鞘,柔声道:〃去爹娘那。〃
16
房门被猛的推开,匕首也被暗器打落。苏小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看向来人。那是常年跟着朱昭明的一个铁卫,他大步过去,袖子一甩已将匕首收了起来,然后把苏小砚抱起来放在离苏小洵床有几步远的大椅子上。去察看了下苏小洵,厉声道:〃叫陈太医来,苏大人病糊涂了。
苏小砚看着太医开药,心里越来越慌。等太医服侍苏小洵睡了,苏小砚一步步挪去苏小洵的身边。他握住苏小洵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哥哥,你不是说到了江南你的病就好了么,为什么你还没有好,我心里好害怕。〃
苏小洵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长发披在枕上,双目紧闭。苏小砚知道他不能回答,可是忍了那么多的畏惧和思念,离开了自己生长的地方,为的就是哥哥说到了江南他就不会再病了。现在不但没有好,还病的更加严重。
耳边似乎有人笑了一声,苏小砚听的不真切。四处望了望,屋子里的确只有自己和哥哥。他轻轻伏在苏小洵的身上:〃哥哥,你不说舅舅会来接我们,为什么他还没有来。〃
〃谁说我没有来,我总要布置一下再带你们走,嘘,我知道你听见我了,你不要说话。〃
房间里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神态自然大方。穿着一件黑色深衣,长得和苏家兄弟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目中多了高傲、犀利与霸气。
苏小砚耳边却继续传来他的声音:〃小砚,我就是你的舅舅。〃他招呼苏小砚过去,点了苏小洵几处穴道。苏小洵低声呻吟,睁开了眼睛。
那黑衣人把苏小砚抱在怀里:〃小砚,你真是个有趣孩子,别人说的话,怎么会都是真的。你哥哥的话,也不要全相信,他从小就最会骗人了。〃
苏小洵支撑着坐起来,并没有说话。黑衣人的口唇微动,过一会苏小砚看哥哥点了点头,才知道这舅舅说话竟然是只有一个人能听见。
朱昭明坐在上书房里,低声道:〃你再说一次。〃
那铁卫躬身道:〃苏大人说要趁夜去琴州乡下,途中有猛虎自山中出来。我们的马都受了惊不敢动,拉车的马狂奔。车厢被岩石所阻翻覆,苏家兄弟从马车的车门摔入了下面的万丈深渊。〃
朱昭明厉声道:〃你胡说!〃
那侍卫沉稳道:〃臣无能,还望陛下节哀。臣不能善尽保护之责,定要见陛下之面回禀了再以死谢罪。〃
询问了所有人这一路的任何一件小事。得知了包括苏小洵亲手弑弟的一切消息。朱昭明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崔楷题上前:〃皇上。〃朱昭明又挥了挥手,一个人慢慢走回寝宫去。
书房到寝宫,是这样遥远么。这是上午还是下午,或者是傍晚。已经是夕阳了,照在白石上到处都是血洇洇的红。
不要想,不能想,不去想。
他一步一步走着,浓重的悲哀和绝望渐渐将他没顶。像是将死的人在水里窒息。丝毫不想再挣扎,面无表情的迈进寝宫,坐在龙床上。
苏小砚伏在他的脚边抱着他的腿,天真灵动的眼睛望着他:〃苏小砚永远属于朱昭明,直到天崩地裂。〃
天。。。。。。崩。。。。。。地。。。。。。裂!
17
朱昭明贴身的内侍看他脸色不对,跟了进来。朱昭明坐在龙床上,一大口血喷出来,慢慢倒了下去。
那内侍魂飞魄散,高呼:〃快来人,宣太医,快派人去太後那里。皇上。。。。。。皇上。。。。。。〃寝宫内慌乱成一团。
去太後寝宫的人还没出门,太後已经走了进来,那人连忙跪下:〃太後,皇上忽然吐血。〃
太後冷道:〃都下去,谁也不准传这消息。〃
崔楷题去她那里说了苏小砚坠崖之事,沈慧蕴不敢置信。她最是明白自己儿子,强忍心痛和崔楷题赶来。太医气喘吁吁的跑来,看见太後,只行了礼就靠近床边给朱昭明把脉。
沈慧蕴不需要太医诊断,也知道是悲伤过度,心情激荡所致。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出去问崔楷题:〃有没有可能还在人间。〃
崔楷题摇头:〃全部人都看著他们跌下悬崖,之後曾经到崖下看过,那悬崖怪石嶙峋,苔藓密布,绝没有人的踪迹。〃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有几处突出的怪石,上无苔藓,是因为被重重撞击,他们系了绳子下去,说那石头上有血迹,接连撞击几丈之远,人决没有幸免之理。〃
沈慧蕴听的脸色惨白,失声痛哭:〃小砚,我的乖孩子。〃从前太子府没有建那道墙的时候,苏小砚在宫里来去自如。
苏小砚七岁之前,朱昭明不放心别人带他,如果自己有事情忙,常常把苏小砚放在母亲这边。
沈慧蕴对他的感情仅次於朱昭明,苏小砚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宝。现在听说他这样凄惨的去了,几乎支持不住。
崔楷题咽下叹息和心痛:〃太後,皇上还要靠您开解。〃
沈慧蕴颤声道:〃开解什麽,他说小砚在宫里伤心,非要答应送他走。我无论如何不肯,他偏偏不听。如今一个好好的孩子没了。那苏小洵,他本是个疯子,他让小砚去乞讨,是逼明儿的命。〃
朱昭明的贴身内侍出来:〃太後,皇上醒了。〃
沈慧蕴连忙擦了脸上的泪,疾步进去。太医躬身行礼,沈慧蕴道:〃快去熬药,再进来不用行礼。〃
朱昭明望著床帐上方,眼睛里是一片虚无。
沈慧蕴握住他的手:〃明儿。〃
她本来想劝朱昭明,话音才出口,自己便哭了。伤心到这样地步,原本是忍耐不了,承受不起的。
这声明儿让朱昭明略微清醒了一些,转头看向母亲。从前只有在私下,母亲才会不叫他太子,而是宠溺无比的呼唤各种亲昵的名字,明儿是其中一个。
母亲常常坐在庭院里,先是呼唤:〃明儿。〃接著又叫:〃小砚儿乖宝宝。〃那时候母亲只有二十多岁,是後宫里的第一美人,但父皇已经不怎麽来正宫了。
母亲曾经给小砚取了许多许多名字,什麽猪宝砚、兔宝砚、飞将军小砚、大学士小砚、神仙小老虎砚。
沈慧蕴握牢他的手:〃好孩子,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小砚的事情不怪你。〃
误上龙床2 十八
朱昭明合上眼睛,沈慧蕴把太医送上来的药喂给他。药还是滚荡的,朱昭明喝了几口,推开药碗叹了口气:〃不喝也罢。〃
沈慧蕴柔声道:〃明儿,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和我说过的话。那时我家族已不掌兵权,父亲急流勇退,全家富贵荣华。我自己也不稀罕这皇后的位置,看你每天那么辛苦用功,受兄弟的私下排挤。我就和你说,不做皇帝也罢。你父皇是多情人,只要求了,他一定会赏我江南的行宫静养。你做个富贵闲散的王爷,注定一生安乐。那时候你回答我的话,我现在都不能忘。〃
沈慧蕴抬起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我并不愿意做皇帝,我用功是因为我已经享受了皇子的荣耀,就要背负起与生俱来的责任,用我的作为来展示我对得起这荣誉。我希望可以用一己之身,为天下生民立命。保护子民的周全,不让他们遭受被践踏和掠夺的灾难。就是将我在风浪里粉碎了,我也不会后悔这志向。〃
朱昭明面无表情,良久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在讥讽命运,还是讥讽自己曾经的过往。
沈慧蕴抱住他,痛哭失声:〃明儿,明儿。〃
朱昭明皱眉:〃母后,我不舒服。〃
沈慧蕴松开手,亲自拿了枕头垫在他背部扶他坐起来,把药碗端在手里:〃明儿,你已经坚持到了今天,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坚持下去。〃
朱昭明只是痴望床栏上的雕花,半晌疲惫至极的开口:〃是我的错,我不该想着做什么对得起身份的好皇帝。我宁可陈家人和陈家军的血流尽了,也不要我的小砚有事。我对天下人有情,天下人对我的小砚无情。〃
他看向沈慧蕴:〃母后,你先回去吧。〃
沈慧蕴一时不放心,但他最清楚儿子的脾气,站了起来:〃明儿,你除了小砚,也有母亲。〃转身掩面离去。
崔楷题仍在寝宫门外,沈慧蕴招了他一起回自己的宫殿。崔楷题看太后双目通红,心中同感酸楚。
沈慧蕴看着他的眼睛:〃崔楷题,你是我沈家出来的人,我问你,皇上的事情你瞒了我多少。〃
崔楷题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臣不敢有所隐瞒。〃
沈慧蕴道:〃皇上为什么说,他对天下人有情,天下人对他的小砚无情。〃
崔楷题犹豫良久:〃可能有两桩事让皇上这样感慨。〃
是两桩什么事,朱昭明想必嘱咐过他不能说,沈慧蕴等了半天,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沈慧蕴急着知道朱昭明自责的根源都在哪里。怒气上来发狠道:〃他是皇上,我是他的娘啊,难道这是什么朝政要事不成,你窝窝囊囊哪里像个男人。〃
崔楷题低声道:〃皇上要娶太子妃之前,曾经犹豫许久。当时沈侯爷已经表示会全力支持皇上,即便是朱昭允勾结胡人,也有和他一拼的实力。那之后不久我们收到一个密探的消息。朱昭允已的确已与胡人商量妥当。胡人答应为朱昭允出兵对付皇上。朱昭允答应送胡人西部边境六郡,六郡的人都予胡人为奴。皇上原本就担心起内乱,说内乱纵然平定了也自伤国本,因此终于娶了陈义仁之女。〃
他停顿了一下,叹气道:〃这可能是第一桩,什么都为了天下人周全,却不能保自己最心爱的人周全。〃
误上龙床2 十九
沈慧蕴掩面拭泪:〃他从来不和我说,全当没有我这个娘,第二桩呢。〃
崔楷题道:〃第二桩大概是苏小洵的事。陈义仁指使人参了苏小洵。苏小洵的确不清白,摆出来的东西谁都不能为他开脱。如今群臣都知道皇后宠冠后宫,娘家势力自中原至边关。外人又以为苏小砚只不过是皇上做太子时的伴读。朝中许多喜巴结奉承的人都劝皇上严查。皇上说不是不能硬搓他们,不过是不愿开此先河,以后群臣不敢进谏。费了许多辛苦,将事情化小,悄无声息,没有结果的了解了。〃
沈慧蕴痛楚:〃难怪他不想再当好皇帝。小砚去了,这打击他便受不起。如今又是悲痛又是怨恨自己,痛不知多深,恨会比痛更深,我只盼不要出大事才好。〃
朱昭明病倒了,接连七天没有上朝。朦胧无知觉的时,心里也在想,小砚真的走了么。他三岁来太子府,自己就再没和他真分别过。那日去送他,看着他的马车离开,肝肠一分分断折。
从前苏小砚还小,自己无论读书还是习武,总是想着他去了哪里。会不会摔倒,有没有乱吃东西。自己真的有事忙碌,就把他放在母后那边。
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教他读书写字,喂他一日三餐。为什么你走了竟不来跟我告别,为什么不来找我说一句话。你在恨我,恨我不能保护你,让你受委屈受折磨。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小砚,我的小砚。。。。。。
最初朱昭明昏昏沉沉,的确不能处理政事。日子久了,渐渐清醒了一些。雪片般飞来寝宫的奏折也可以看看。这时距他倒下,已经过了两个月。全天下的人都在关心这年青的天子。
沈慧蕴派了最得力的人手,终于将自己要的东西拿到了。她捧着那横轴,去朱昭明的寝宫。朱昭明躺在床上,胸口趴着苏小砚那只老虎。
沈慧蕴走到他身前,跪了下去,将那横幅举过头顶。在母亲心里,儿子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实在不愿意逼迫他。可他毕竟是天下的主人。
朱昭明吃惊不小,急忙跳下床,跪在母亲身边:〃母后这是做什么?〃
沈慧蕴展开那沉重横轴中的一尺,上面是密密的指印,竟不是印泥而是血迹。
沈慧蕴神色凝重:〃这是西部六郡两万父老为皇上祈福所印。皇上,苍生并非不念你,你也要记得天下苍生。你是社稷之君,要明白社稷之重,可不要学你父皇。〃
朱昭明伸出手去,接过了那横轴,双手不住颤抖,像是承受不住那横轴的分量。沈慧蕴一直看着他,终于朱昭明抱住了横轴。
病愈后的青年皇帝和从前有很大不同。在群臣看来,从前的朱昭明是以为儒雅谦和的君主,如今已经变为霸气和犀利。这场绵延了两个月的大病像是为一把宝剑打磨了刃锋。
朱昭明看着手里的奏折冷笑:〃如此胡言乱语,当年怎么读的书。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