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城防手上拿的画像果然是步效远和昌平二人的。只是他们两个一路风吹日晒,人都黑瘦了不少,风尘仆仆,现在又头戴斗笠,那画像本就有些失真,如今更是不大相像,城卒见他们与贩菜的农人夫妇一道,随意瞄了一眼,也就放了过去。
步效远略微低了头,紧走几步正要过去,里门出来一个小军官模样的人,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走了过来拦下。
“等等,你看起来有点面熟……”
农妇急忙过来,赔笑道:“军爷,他是我家的远方侄儿,过来进城找活计讨生活的。”
小军官上下又打量了几眼,拿过边上一个城卒手上的画像,正要再对比着看,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大骂:“你娘的眼睛瞎了?没见后面排了长队?老子当初在军营干副将的当,碰到你这种人,一顿军棍就打死!”
步效远猛抬头,赫然看见张龙正晃了过来。
小军官急忙收了画像,点头哈腰说道:“是是,张校尉说的是,小的只是看他有点面熟,这才问了几句……”
“我呸!”张龙已经过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画像上的人啥来头我虽不晓得,只这个一看就是乡巴佬,从头到脚冒着土气,哪有画像上人的半分轩昂?趁早给我把后面的盯牢了,放了反贼进来,老子把你头拧下来当夜壶!”
小军官被骂,不敢还嘴,急忙低头离去,张龙这才回头,朝有些惊愕的步效远挤了下眼睛。
步效远和昌平入了城,谢过农人夫妇,两人到了条偏僻的巷子,回头见张龙果然已经跟了上来。
“公主,步驸马,小的这厢有礼了……”
张龙还是不改当初的油滑性子,压低了声,笑嘻嘻作势要见礼,被步效远拦了下来。
“你怎么会到了城门当校尉?”
不问则已,步效远这么一问,张龙又狠狠呸了一声,抱怨道:“老子打了胜仗回来,本以为要升官发财了,哪想刚一回来,城门还没进,老头子就被抓了,王家的人接了帅印,派自己人接管大营,我们这些从前的人纷纷贬职,居然把老子派来当个看门校尉,我呸!”
“张龙,你今天立了大功,日后若能光复,我必定会记你功劳。”
一直默不作声的昌平简洁说了一句。
面对昌平,张龙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嬉皮笑脸,正色道了谢,见前后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飞快说道:“我就晓得你们一定会回来,这才天天到城门口转悠,果然被我等到了。步驸马,你的义兄顾严让我告诉你,屠巷一带已经有暗哨布下,你们不要回去。他每天未时之后,会在城西一家叫燕来的茶馆等你。现在天一黑就实行宵禁。我就晓得这么多。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后天新皇就要祭天昭告天下了!”
张龙说完,匆匆离去。
步效远望了眼昌平,见她眉头微皱,神色凝重,低声劝慰道:“放心。我义兄一直留在京中,对局势想必心中有数,过去听听他怎么说。”
昌平微微点头。
***
太宁宫中诡谲生变,风起云涌,但这于寻常百姓来说并无多大影响。午后,燕来茶馆里,茶客三三两两占据一桌,一壶茶,几碟果,高谈阔论,逍遥快活。
步效远两人步入茶馆,一眼就看到一个青衣男子坐在角落的一张方桌之后,脸容清癯。那男子也立时看到了他二人,脸上微微露出喜色,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步效远和昌平一直跟着,直到他到了条窄巷,敲了扇门,门应声而开,他两人也跟了进去。
“阿杏!”
步效远有些惊讶,脱口叫道。
开门的正是从前住在屠巷中的阿杏,一年不见,她如今出落得更是亭亭,已是完全的大姑娘了。
阿杏抿嘴一笑,急忙又关上了门,上了闩。里面,阿杏的娘也闻声,笑脸迎了出来。
几个人刚进屋里,顾严就朝昌平下跪行礼,口称“公主金安”,昌平急忙叫他起来,这一场动静,却把后面的阿杏母女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公主……”
阿杏呆呆望着昌平,吃吃道。
顾严点头,回头低声道:“她就是昌平公主。”
阿杏怔怔不语,边上阿杏娘回过了神,急忙要下跪,被昌平一把扶住了。
“从前我就觉着阿步带回的媳妇和寻常女儿家有些不同。前些时候官军到了屠巷,弄出这么大动静,我还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竟是冲着公主和阿步来的……”
阿杏娘絮絮叨叨,神情极是激动不安。
“效远,你随大军出征后,我照了你的嘱托有时去看顾下婶娘和阿杏,后来宫中生变,王司徒查到屠巷,把你家边上的住家强行迁走,派了人佯装住进去监视,以防你万一回来。我这才另寻了这地方,叫她们母女暂时有个容身之处。”
顾严简单解释道。
步效远看向了阿杏娘,有些不安道:“婶娘,我拖累你们了……”
“哎,快别这么说。你这么有出息,婶娘也替你高兴。你们一定有话说,我这给你们看哨去。”
阿杏娘拉了阿杏,急急忙忙出去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有些肃穆下来。
“顾大哥,大将军怎么样了?”
步效远立刻问道。
顾严道:“大将军积威已久,他们不敢贸然对他下手,如今只是派了重兵软禁在西苑,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女皇陛下应也被拘在行宫之中,想来性命应无大碍,只是如今局势已危如累卵,后日他若顺利祭天昭告天下,只怕再难有大作为了……”
“我千里而回,就是为了此事。我的二皇兄早和北夏勾结,北夏狼子野心,对我中昭虎视眈眈。他若称帝,于国于民绝非幸事,往后中昭必定再无安宁之日。顾大哥若是有何对策,尽管道来。哪怕需我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昌平一字一字道,声音清晰有力。
顾严急忙口称“不敢”,沉吟片刻,终于道:“朝中百官,女皇母族端木家如今已被控制,难有作为。剩余大部分人迫于淫威,不是观望静待就是倒向王家,且他们也无这回天之力。如今能拨动局势的关键,在于两人,一是鲁大将军,二是萧家。”
步效远和昌平对望一眼。
“大营兵力,足以撼动天下,谁掌握了大营,天下就归谁所有。那里的将领,如今虽被撤换了一部分,只剩下大多还都是大将军的旧部,大将军只要出面,必定能震慑得住。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软禁了大将军。只要我们能弄出大将军,局面就挽回了一半。”
“如今只有萧家还有可能做这件事!”
“公主所言不错。萧家本是中昭的三大家族之一,从前就一直与王家明争暗斗。如今王家骤然得势,大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势。萧丞相借口病身,辞了相位。我若没想错,他心中必定不甘,不过迫于形势,这才避其锋芒。公主若能亲自出面游说于他,他极有可能会被说动。只要他肯出手,营救大将军就有极大胜算。只是……”顾严微微皱了下眉,又犹豫道,“万一游说不动,反把公主交给你二皇兄的话……”
“要成大事,又岂有万全的胜算!只要有一分的把握,我也要去试下。”
昌平打断了他的话,眼睛闪闪发亮。
“公主真当是巾帼须眉,这般胆色,叫我极是钦佩。事不宜迟,今夜就要行动。”
三人商议完毕,已是正午。阿杏过来叫他们去吃饭。昌平站了起来,眼前突然一阵发黑,站立不稳,若非步效远眼疾手快,一下就要栽倒在地。
“璎珞!”
步效远大惊失色,抱起她放在床铺之上,焦急地拍打她脸。
昌平眼睫微微颤动,慢慢睁开了眼,有些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刚才晕了过去,躺着别动。”
阿杏娘急忙送了碗水进来,昌平喝了下去,脸色这才有些好了起来。
“璎珞,这些日子苦了你了,是我无能……”
步效远握住她还有些凉的手,很是自责。
昌平伸手轻轻抚了下他的脸,“傻子,天下再也没比你待我更好的人了,所以我才总欺负你……”
“呶,我娘叫我送进来,你不用起来了……”
身后阿杏送了饭菜,放了下来,看他们一眼,咬着唇低头出去了。
“你喂我我才吃……”
昌平笑道,神色间又带了几分往日的俏皮。
步效远这才有些放心下来,应了一声。不想刚吃两口,见她眉头一皱,突然一阵泛呕,竟然又吐了出来。
步效远吓了一跳,慌忙揉胸拍背,闻声进来的阿杏娘看了下,突然笑了起来。
“婶娘多嘴一句,这瞧着倒像是女人家有了的样子,公主前个月月事可来过?”
昌平如梦初醒,“啊”了一声,已是一阵耳热心跳,头微微低了下去。
“婶娘,她有什么了?”
步效远还是有些不解,怔怔看着昌平。
“你怕是要当爹了呢。”
阿杏娘笑眯眯道。
五十七章
“我要当爹了……”步效远喃喃重复了一声,霍然回头;“璎珞,我……真的要当爹了?”
他一个大步到了她身前,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她。
昌平脸颊上刚泛起的红晕还没褪尽,低头不语,等阿杏娘笑容满面地离开了,经不住他望来的热切目光,这才低声说道:“婶娘提醒,我才记了起来确实……,应该是了……”
步效远立着一动不动,只是笑个不停。
“你傻了?只会笑。”
昌平咬住唇,白他一眼。
“璎珞,我太高兴了。从前从没想过我竟然也能当爹。”步效远伸手,爱怜地轻轻捋了下她略微有些散乱的发丝,凝视着她,“你跟着我这样一路过来,本来就辛苦了,没想到竟然还……”
昌平微微叹了口气,“他现在过来,可真不会挑时候……”
“不不,璎珞,我们的孩儿在你最难的时候过来陪伴你,你看他多贴心,还很有福气呢。往后他可以在弟弟妹妹面前神气地说,我是在阿妈最辛苦的时候过去陪她的,你们谁像我一样?”
昌平歪头,看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还想让我给你生好多娃娃?步效远,我从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会说话?”
步效远脸微微有些红了起来,摸摸头,也嘿嘿笑了起来,“我说的都是心里想的话。”
竹帘子外,阿杏手上端着她娘刚才让她送进来的糖水鸡蛋,听着帘子里两人的轻声笑语,半晌,终于咳嗽了一声,掀开帘子进去。
“呶,我娘做给你吃的。”
步效远急忙接了过来,对着阿杏笑着道了声谢,坐到了床边,一口一口地舀了喂给昌平吃。
阿杏怔怔看了片刻,终于掀开帘子,低头出去了。
***
一场夏日暴雨刚过,天色朗润,整个都城看去天高景明。
萧邺站在自己父亲的身后。身畔清风漫卷,空气里充满了不知名的沉润花香。檐廊下,台阶上,到处都是被片刻前那场风雨摧打下的落花,湿沉沉堆积成阵。
萧邺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已经脱去了昔日的盘锦宝相金丝朝服,只剩华发斑驳。现在他仰头正望着天空,一动不动,已经很久了。
太宁宫中一夕生变,王家如鹰鹞冲天,转眼得势。父亲没两天就立刻抱病上疏请辞,闭门不出,严令萧家族人不许任何动作,直到现在。
再两天,新皇就要祭天昭告天下了。他却仍这样不动,真的仿佛入定。他有些急,更多的却是不甘。忍了多日,终于按捺不住,寻了过来。然而见到这张沉暮得透不出半分心境的脸,他之前想好的所有的话却又都说不出来了。
他顺着父亲的视线,也抬头望去。见过雨初晴的苍穹,霞光万丈,天际之处隐隐掠过了几只飞鸟的黑影,而四周寂寂无声。
“外面的暗哨还在?”
半晌,萧暮归转头,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隐隐带了金铁之质。
“是。”
萧邺收回心神,迎上父亲幽暗莫测的一双眼,应了一句。
萧暮归复又抬头,望向了天空,出神片刻。
“该来的,总会来。”
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萧暮归双手交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沿着曲廊朝书房而去。
萧邺怔怔立着,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神情有些茫然。
***
书房的门咿呀一声被推开,带进的风吹动了桌案一角的烛火,火苗忽闪了几下。
萧暮归的视线从手中的书卷上抬了起来。
他已经吩咐过,入夜若无呼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