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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去香港也是为了工作。”我用筷子拼命地捣着碗底,心里委屈得要命,一想到这一年来努力工作的结果竟然是这样,委屈得想哭。原来有时候,工作也不能给你正确的回报。
都是徒然。
这时候碗里突然多了一大块糖醋排骨,我抬头看见爸爸又夹了一筷子菜给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孩子也难得回来吃顿饭。”
老妈果然不说了,但是立刻又叹息着:“洛心啊,不是妈要说你。可是你也不小了,快三十的人了,女人三十岁豆腐渣。到时候要想嫁得好就难了。你不要千挑万选的,自己条件也不见得怎么好。错过了好时候以后怎么办。爸妈都老了,以后谁来照顾你,你一个人脾气又这么倔,你也不想想,以后你生了病谁来照顾你,难道你要一个人孤老一辈子……”
我埋头扒饭,但是那些饭粒都梗在喉咙口,怎么都吃不下去。
我知道老妈说的都是实话,虽然她念经似的从我二十五岁念到现在,但是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要我随便找个人就结婚,我办不到。我不是不想结婚,是江洋不愿意跟我结婚。
我要怎么说呢?
“你别嫌妈罗嗦,你三十岁了,工作还这么不稳定。连个好对象也没有……”
“妈,”我突然抬起头说:“这排骨怎么这么咸?”
“咸吗?是有一点,可能酱油放多了……”
老妈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糖醋排骨上。
这一招百试百灵,老妈脑子单纯到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到一件事情行,所以排骨的问题和我的婚姻大事,在她脑海中是只能并行,不分高低。
老爸看着我笑了笑,我奸计得逞,朝他吐了吐舌头。
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三姨妈的声音:“囡囡妈,有人找你家囡囡。”
老妈的注意力突然从糖醋排骨上转移了,冲到门口朝楼下看了看,回应道:“啥宁啊?”
“发晓得。”三姨妈慢吞吞织着毛衣走上狭窄的楼,压低了声音说:“是个男的,卖相蛮好各,看着好像老有钞票的,开车子来各。是不是你家囡囡的男朋友?”
“怎么会呢。”我知道老妈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知道多希望是。
“我下去看看。”我趁机飞快地跑下楼去看个究竟,冲到弄堂口就看到一辆黑色奥迪停在那里。
一个人斜靠在门上,手里的火星一闪一闪。
郑凯文。
弄堂口的阿姨们像是看到了周润发一样,一个个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对着郑凯文指手画脚的。
看到我奔出来,一位热心的阿姨立刻说:“囡囡啊,他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我斩钉截铁地否认。“是我老板。”
“噢……”阿姨们传来一阵叹息声,无限扼腕。
郑凯文看见我来,取出烟灰盒熄灭了烟,对我笑了笑说:“我听说你回上海了……”
我一把拉住他,飞快地向弄堂外走去。
“我们到外面去说。”
郑凯文向司机点点头,示意他把车先开走。开车的果然还是阿昆,这家伙真是个忠诚到不能再忠诚的跟班。
“你来找我干嘛?”
终于走到大马路上,离开了七大姑八大姨的监视范围,我才敢大声说话。但是我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气那么不愉快,那么不友好,似乎把郑凯文吓了一跳。
“没什么。”他故意表现得很平静,说:“我只是听说你回来了,正好我也来上海办点事,所以顺便来看看你。”
“顺便?”我扬起眉毛看他。
顺便他就能知道我父母的住处了,这也太顺便了吧。
“言晓楠找过我,她问我把你怎么了。对我恶声恶气大吼了一顿,然后告诉我,如果不找到你,看到你平安无事,她一定会拿刀砍死我。我真的好怕。所以我就在上海找到了你的住处。”他笑了笑,说得那么随便。
天知道,这种石库门房子多难找,更何况我从来没有登记过我家老宅。
他继续向前走,我只能跟着他。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在中环的时候,我跟着他,那时候我想着要一辈子跟着这个人,一辈子啊……但是现在,历史证明那不过是一个自己和自己赌下的荒诞誓言,就像所有的山盟海誓一样。
他并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
正如江洋不会知道,我曾经有多么的希望和他一生一世。
其实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应该过去,抹掉它,像粉笔字一样的抹掉它。
“你怎么了?”郑凯文突然转身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落下泪来。
“没事。”我使劲抹了抹眼泪,我真不争气,竟然让他看到我哭了。
他温柔地问我:“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摇了摇头,我们继续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我说:“你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该安顿的都安顿了。我本来想全都弄完了再去找你,没想到我回到香港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房东太太说你走得很匆忙。还是凯奇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你已经回上海了。”
“办好了就好。”我轻描淡写地说着。
“你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不用了。”我停下来,看着他笑了笑,说:“真的不用了,上海是我长大的地方,反倒是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找我帮忙。”
他笑着点头,我们继续沉默地走着。
我时不时看看他,他棱角分明的脸廓,挺拔的鼻子,似笑非笑的嘴角。心里突然一阵难过,我想到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梁洛心,”他忽然看着我说:“如果我说请你留下来,你会留在我身边么?”
“啊?”
他笑了一下,不等我回答已经扭头朝前走去。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我来不及思考,只能疾步跟上去。不知不觉地我们已经走到了黄浦江边,他停下来,对我说:“不管怎么样,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在上海留一段时间。”
我点头,这才发现阿昆的车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他走过去,拉开车门看着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反正这里不是很远。”
我抬手按住被风头发吹乱的头发,他忽然看着我,有一秒的失神。
“黄浦江边的风也很大,小心感冒。”他笑了笑,低头钻进车里。
是啊,黄浦江边的风也很大,你也小心感冒。
我心里默默地说着,看着奥迪车掉头走远,终于扭过脸去,不再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谢谢,谢谢各位看官的留言^_^愉快地飘走
第 9 章
当我再度开始找工作的历程时,还是言晓楠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她是唯一不会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会默默在我身边支持我的家伙。虽然有时候叽叽喳喳的吵不停,但是在需要安静的时候,她总是恰到好处的给我安慰。如果她是个男人,我会爱上她的。
“知道了,我会装得很淑女的。”
我站在镜子前,很仔细地梳理额前的刘海。
言晓楠在我身后整理我的衣摆,简直像是在为新娘装扮一样的精心。
“这是第17次面试了,梁洛心,一定要加油!”她在我身后做了一个奥特曼的姿势。
“会成功的。”我对自己说。
但是,经历过16次失败后,我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就好像相亲100次以后,要打着101次一定会成功的信念去继续,实在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我没想到现在工作那么难找,这种时候就能充分体验到经济危机的来临。去面试的时候,面对一大堆年轻貌美的学弟学妹,我这种人老珠黄的“老太婆”真的一点优势都没有。薪资方面不等我开口,人家认定一定比应届生要得多,所以“回去等消息”成了我听得最多的“婉言谢绝”。
“梁洛心。”接待小姐喊我的名字,我立刻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整理裙摆的褶皱,然后被领进了总监办公室。
一进门,我立刻傻了。
那个人遥遥地坐在会议桌的对面,低着头翻阅手里的一叠简历。背影是那么那么的像……我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夏日的午后,江洋坐在图书馆的长桌前信守翻阅一堆书籍,日光从他背后洒进来,铺了一地的金色,美轮美奂。
我唤他名字,他抬起头来,向我微微一笑。
可是现在那个人转过脸来,我看见的,却不是熟悉的笑容,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脸孔。这个男人很完美,完美得简直就像是一件细心雕琢的艺术品。他手腕上的手表闪闪发光,如果不是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我一定会以为他不是面试官,而是手表模特。
“梁小姐。”他看我不动,微微笑了笑,伸手说:“坐。”
我一定是昏了头了,现在看谁都像江洋。我立刻坐下,失态,失态。我心里暗暗抽自己耳光。
“我看你的履历表,你以前是做市场的,不过……”他仔细地翻我的简历,简直就像是在翻看我的人生。我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不仅是因为这是我难得的工作机会,也是因为他说话的口气。
“你好象也做过预算和工程之类的?”他抬头看我。
“是……”
但是我简历表上没有这么写,我没有写我曾在环宇工作过的事情。那一段经历,我只想把它隐藏起来。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是市场管理本科,经济学硕士,在这方面应该有很强的能力。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愿意来EMK上班么?”
我怔住。见了鬼了,他凭什么这么简单就录用我,还是说,外面那些人他全都要录用,所以不差我一个。
“可以的话,明天吧。”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向我伸出手说:“我叫杜泽山,是这家公司的执行总裁,你可以叫我RIMEN,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汇报就可以了,工作我会让我的助理先替你安排。”
“等一下,杜先生……”我不能相信地看着他:“你录用我?”
“怎么,你不愿意么?”他反问我:“还是说,你觉得你开出来的薪金条件太低了。”
“不是……”
“那么明天不能上班?”
“不,我当然可以。”
“那么好,欢迎加入EMK。”
好吧,我现在的新公司就是EMK,新老板就是杜泽山了。
但是这一切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完全不明白。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杜泽山就带我参观了一下所有部门,工作流程,简单的说,这是一间规模和实力都不输给环宇国际的大集团。
而杜泽山就是这家公司华东地区的执行总裁,这么大的腕儿,录用我这种“无相貌,无身材,无风情”的三无人员做什么?
他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事情越是顺利,我越是有危机感。
“最近公司打算投资一个在上海的项目,你应该很熟悉的。”坐在车上,杜泽山一边低头看电脑,一边对我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我?”我奇怪地看看他:“我能做什么?”
“很多。”他合上电脑,看着我。
“我怕我做不好。”
其实我在工作上我有个原则:不是我份内的事,我基本不愿意管。郑凯文蒙我,说是做助理,其实就是个打杂,所以什么都要干。我不打算再被蒙一次了。杜泽山笑了笑说:“你要是不能做事,我也不会录用你。我不会花钱养个没用的人在身边。”
我想了想,问:“那杜先生说的项目是什么?”
“马上就到了。”他不再说话,我也不能问。
车子静静在高速公路上堵着,我的心里有一点忐忑,一丝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杜泽山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很少出现在办公室里。然而一出现就能够立刻大刀阔斧的作出决定和部署。例会从来不会超过十五钟,所有部门的人遇到的问题,他都能一一解决,并且有条不紊。
我虽然只跟了他一个礼拜,但是这个人的智商超群,行事果断,令我刮目相看。
于是,我也更不能不怀疑他录用我别有用心。
只是我还不明白,我对他到底有什么价值?
“到了。”车一停下来,他就推开车门,带我下车。
我站在那里,立刻傻眼了。
这里是一片废旧的地块,杂草丛生,但是,任我瞎了眼也认得出来,这就是郑凯文拼了命也想要得到的那块地皮——外滩三号地。
“我知道你以前在环宇做过,郑凯文也对这块地皮很有兴趣。虽然他们现在决定撤出竞标,但是他曾经花在这块地上的心血我知道,包括他曾经录用的人,采用的部署,我都知道。所以我早就说过,你一定能帮得上我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