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句话一出来,荣璟竟然不闹了,泪水也止住了,扭扭捏捏的低头:“那,那也好……”晏止淮却似是大吃了一惊,慌忙婉言谢绝。容琛心头不悦之情更甚,只是面上却还是一副微笑的模样,言辞客气,却是态度强硬,容不得晏止淮推辞,强行邀他同回水府。
转身之际,他听到晏止淮在自己身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几不可闻的叹息之声,若不是他留意,只怕根本听不到。刹那间回头,那人略带无奈的表情还未来得及收起,眼眸中隐隐有一丝苍凉之色。对上他的视线后,晏止淮似乎怔了一下,只是一瞬间,那双眸子里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容琛微微皱了皱眉。
回了水府后,容琛吩咐龟丞相替晏止淮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床套被褥竭尽换上新的,吩咐下人好生招待,切莫怠慢了。晏止淮有些不自在,勉强笑道:“龙君太客气了……小仙不过略叨扰几日,实在是有些不敢当。”
容琛微微一笑:“神君是我的贵客,怎么能只小住几日便走?自然要容我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神君才是。”
晏止淮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容琛却不待他再推辞,只转过身去,吩咐设宴,今晚他要好生招待贵宾。
一连数日,容琛都陪在一旁,与他说说笑笑,或是邀他下棋,或是和他品茶,半句不提何时让他离开的话题。每次他试着表示想要离开之时,容琛便含笑着用别的话题带过,只是不允。
要说他们聊了些什么,却又实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容琛问他何时到的栖龙山,怎会做了山神,都被他胡乱混过去了。每日里不过说些不相干的闲话,连晏止淮都觉得是不是有些无趣,容琛却始终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这一日,容琛一大早便来找晏止淮,却不见他在房内。问起下人,回答说神君清早起来后,说要出去走走,大约是去了后殿。
容琛有些吃惊,便忙也转身去了后殿。那后殿,原本是他故去的王妃居住之处,容琛踏进后殿之时,恰巧看到晏止淮正对着一座玉雕发怔。
那座玉雕,却是个女子的模样,长发垂腰,侧首微微而笑,眉眼都十分传神,仿佛能看到那双眼里潜藏着的温柔。
容琛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晏止淮听到生息,回过头来,似有些吃惊,随即微微笑了笑,道:“想来这位,一定便是龙君的爱妃了吧?”
如此栩栩如生的玉雕,且不说如何名贵,单只说这一番心意,便教人不得不感叹这位早逝的王妃,一定是让龙君喜欢到了骨子里。也许是王妃故去后,龙君思念太深,故而令人雕了这座玉像,且寄相思。
容琛有些发怔,这玉雕的确是他的妻子故去后,他遍寻能工巧匠,精心雕琢出来的。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一生,也只会爱这一名女子,自从龙妃故去后,他也时常在夜深人静之时,走到这后殿来,对着玉雕独坐一宿。
他不知道晏止淮看到这玉雕后,会有怎样的感觉。原以为他必定会问起自己与亡妻之间的过去,谁知晏止淮竟什么也没问,只是笑了笑,说了一句:“龙君好福份,想必王妃生前,一定是位极美又极娴淑的女子。”
容琛不知该如何回答,便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两人竟然无话,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中。容琛心想,他分明未曾做过亏心事,却为何会有种莫名的心虚感。抬头去看晏止淮时,却见他微垂着眼帘,嘴角一抹淡淡的笑。
容琛的心尖刹那间被重重一刺。
那笑容,极浅也极淡,仿佛苍凉过后只余下的一抹寂寥,而后看开了一切般,唇角微微勾起,眼底的一丝凄凉,转瞬即逝。
容琛一瞬间有些痴了。
晏止淮这数日来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保持着客套而有些生疏的距离,话也不多,更多的时候,都只是微微笑着的模样。
好像那就是他唯一的表情。古井般不起波澜,万事万物于他,不过是顺其自然,不为之心动。
只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晏止淮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波动,虽然快得几乎像是没有发生,但容琛知道自己绝没有看错。
“神君……”他不由自主般的开口了,“是不是,曾经见过我?在我飞升入天庭之前。”
晏止淮面色微变,随即便若无其事的笑了:“怎么会呢,小仙不过是栖龙山的山神,身份低微,何德何缘能有幸见过龙君。”
那么,为何你会在见到这玉雕后,露出如此感伤的模样?
容琛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呆呆的望着晏止淮出神,也许是那视线太过灼热,晏止淮不由自主的微微侧开头,转身笑道:“想必龙君还要回正殿处理今日的事务吧?小仙便不打扰龙君了,去别处逛逛。”
也不等容琛开口挽留,径自绕开他,踏出殿门而去。只留下容琛愣愣的,站立在原处。
25
晏止淮回到自己房中,无意中向着桌面上的铜镜里望了一眼,陡然间怔住了。
原本漆黑的长发,不知何时开始,竟已呈现出了一片暗灰之色。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拂过发梢,停顿了一下,便将原本垂于肩后的长发束起,尽数纳入了头上所戴的冲虚巾内。
天人五衰之兆已然初现,晏止淮知道自己大约也时日无多了。等到一头青丝尽成雪,他的寿命也就到了终头。他原本打算着,就这样留在栖龙山内,留在那座山洞里,过一日是一日,过一季是一季,到了熬不过去的那天,最后去齐县龙王庙前看一眼,也就再无其余的牵挂了。可偏偏又叫他遇上了容琛,避无可避,还被硬生生带来了这水府。
看到那座玉雕的时候,瞬间的吃惊,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言喻的心情。从容琛大婚之日那刻起,便已经接受了他生命中已经走进了另一个女子的事实。然而亲眼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原来容琛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再见到容琛,他才赫然惊觉,除了那张脸依然是他所熟悉的之外,其余的一切,容琛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益水龙君而已。他一手养大的小蛟,别扭任性,爱撒娇,也爱胡闹,对他一心一意,眼里从来都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物。可是如今他所面对的容琛,早已为人君,为人夫,为人父,高贵而优雅,气势凌厉,再不是当年会扯着他衣角眼巴巴看着他的小蛟。
三百余年的岁月,流转而逝,容琛又怎会还是他心目中的小蛟。回想起当年的戏言,他笑着对容琛道,我只怕你到时候娶了王妃,不耐烦我日日来叨扰,想赶我也赶不走呢。无心之言,谁料数百年后,竟果真会有这一天。
晏止淮垂下眼睑,微微笑了笑。
他并不嫉妒那名女子,只是有些羡慕。
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有容琛这样一心一意的对待她,喜欢她。即便是她故去了,也念念不忘,不肯再娶新妃,还令人雕刻了一座栩栩如生的玉雕,凭寄相思。而这三百多年里,自己触眼所及,全是当年容琛留下之物——他最喜欢的那张铺着兽皮的软榻,他初次蜕皮后脱落下来的一小截犄角,他当做宝贝一般送给自己的一堆闪闪发光的珠宝……在他日日夜夜对着那些东西出神之时,容琛却是对着另一名女子,轻言笑语,柔情蜜意。
晏止淮身子不由得一颤,随即闭上了眼,抬手按住了额头。
容琛并没有错……不过是忘了他而已,既然已经忘了,又何来变心之说呢?遇到了喜欢的女子,爱恋思慕,成就一段姻缘,不是最平常不过的吗?
然而越是想要不在意,便越是心尖被刺一般的疼痛。晏止淮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并非像之前所想象的那般,看得开。
面对着这样的容琛,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所以他才不想来容琛的水府,不想再和他见面,也不想两人之间再有交集。既然已是忘却故人颜,又何必以待客之道,强留他于此。
他想着,自己也该离开了。晚间见了容琛,便向他辞别吧。
容琛处理完了手头的公务后,不知不觉中,又向着晏止淮的住处走去。转了个弯,却看到容璟正眼巴巴的拽着晏止淮的衣角,奶声奶气的,要晏止淮去自己寝殿里坐坐。
容琛不由得有些好笑,他这宝贝儿子,甚少黏人,平时也只和他亲近。如今对着晏止淮,倒好似颇为依恋。分明之前还气呼呼的,恼恨那山神打了他,回水府后还发了好一阵脾气。这才十几日,怎就转了性子?
晏止淮也不明白这小龙君怎会突然间粘上了自己,只是被他拽着,也没办法,只得随着他去了他的寝殿。容璟欢天喜地的,拖着晏止淮,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平日里藏在床底的一堆宝贝都拖了出来。晏止淮一瞧,无非是些闪闪发光的珍珠宝石之类,小龙君神气活现的,问他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尽可以挑几样拿走,但是不许说要回栖龙山的话,要多留下来几天陪他玩才行。
晏止淮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年,小蛟将他拖回自己的洞府内,献宝般的推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讨好的晃动着尾巴,想要自己留下来。
难道果真是父子间一脉相承,想不到如今小龙君也只会来这手。
有些想笑,更多的却是涌上心头的淡淡感伤。晏止淮摆手笑道:“多谢小龙君厚意,小仙实在是不需要这些……”
这些个珍珠宝石他要来作甚?可是小龙君却不依,发恼起来,最后晏止淮没奈何,只得随手捡了一串珠子,套在了手腕上,才算是哄得小龙君又高兴起来。
却不料手腕露出之际,容琛一眼便瞧到了上面所系着的那根红绳。当下面色便微微变了变,竟是径直走到晏止淮身边,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腕:“神君,你手腕上系的这根红绳,从何而来?”
晏止淮一怔之下,想要将手缩回衣袖,已然来不及。这跟红绳,数百年间一直系在他手腕上,由于被仙气浸润,虽已有多处磨损之处,却也从未断裂。如今陡然被容琛问起,也只能避重就轻,轻描淡写的回答:“故人所赠,临别时留作纪念罢了。一直戴着,寒酸得很,龙君见笑了。”
小龙君瞧了瞧,撇嘴道:“确实寒酸。快点丢了罢,我送你的那串好看多了。”
晏止淮笑道:“小龙君说的是,改日便扔了它。”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的将手腕从龙君手内抽回,覆于衣袖之下。
容琛一见到那根红绳,心头便不由一阵恍惚。三百余年前,他从浣龙池内出来,受封益水之主时,手腕上却也系着根红绳。因不知从何而来,又如何会系于他手腕之上,便随手扯断扔掉了。如今……为何会在晏止淮的手腕上,也看到这样一条红绳?
一听他毫不在意的说要把这红绳给扔了,容琛面色微微一变,不悦之情陡然而生,竟是冲口而出:“既是故人相赠,怎能随便弃之于地?璟儿所言,神君不必放在心上。”
小龙君容璟一下子恼了,跺脚道:“父王怎么说这话?难道我送的那串珍珠手链,还抵不上一根破绳子?”
晏止淮急忙将小龙君所赠的珠子换了只手腕套上,哄着他道:“自然是小龙君相赠之物更为贵重。只是故人所赠,小神也不便丢弃,便两个都戴着罢。”
容璟哼了一声,便也不言语了。容琛放缓了脸色,向着晏止淮正要再开口,忽然闻报南海太子敖凌来访,小龙君立刻变了脸色,气哼哼的拽着晏止淮走了。
容琛无奈,只得笑着将敖凌迎了进来。却见他对着晏止淮的背影正愣愣的,不由得有些疑惑,一问之下,却听敖凌道,这栖龙山的山神,为何会与他之前在天庭所见过的临虚真君生得一模一样。
容琛好奇之下,便问敖凌那临虚真君是何人。敖凌叹了口气,便将临虚真君当年因替一条妖蛟挡天劫,擅自篡改了天命,最后落得了个仙籍被削,道行全毁的下场之事,一一说与了容琛听,言语中夹杂着深深地叹息。
容琛心头一阵恍惚,不由自主便问道:“那蛟精……后来又如何了?”
“那蛟精过了天劫,自然飞升化龙,入了浣龙池,洗净三生尘埃,如今该是掌管着哪处水府吧。”敖凌有些感慨,“只怕是见了临虚真君,也是对面相见不相识了。”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看了一眼容琛,噤声不语了。
他险些忘了……容琛当年,原也是下界一条妖蛟,渡了天劫后入了天庭……难道,难道那临虚真君,便是替容琛挡的劫?
敖凌心里一惊,他当日随父王入天庭,不过是听说下界有条妖蛟竟然过了天劫,飞升化龙,好奇之下便也要去瞧瞧。当时临虚真君早已经被押下去了,他也是后来听别的神仙说起,才知道临虚真君是为了何种缘故犯下的天条。
早该猜到的……天界数百年来,总共也就容琛这么一条由妖蛟飞升的神龙。难道真的是……敖凌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看了容琛一眼,却见他满面恍惚之色的跌坐在座椅之上,吓得连忙过去扶住他,道:“你无事吧?”
容琛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