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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嬷嬷闻言,琢磨了一下,也明白了,便也不再劝,接过了白英手中的银票。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花丛里却出现了细微的响动。
众人皆是一惊。
“是什么人?”白果一边出声,一边朝那边走去。
三娘也皱眉朝那里望去,却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从花丛后走出一个人来。
“三妹妹。”那人拱手作了一个揖,声音温润,行动之间如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风度。
三娘看了一眼那人肩膀上还落着的一小片树叶,又看了看他鞋面上沾着的几根草屑,展颜一笑,上前福身唤道:“二哥哥。”
二郎王璋也顺着三娘的目光打量了一眼有些装容不整的自己,却没有偷听被当场抓住的狼狈与尴尬,反而是略带无奈地笑笑,微微偏头抚去了肩膀上的落叶。
三娘看着他毫不做作却优雅外露的动作,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二哥哥,二哥哥今日不用去学堂吗?”
王璋走上前来,微笑道:“母亲她今日身体不舒坦,父亲又不在府中,我便让大哥代我向先生请了半日的假。因母亲想要几朵花插瓶,我便到园中来寻来了。”
三娘想起今日没有见到二夫人去老夫人房里请安,又见他手中果然拿着些开得正艳的五色海棠。
“二伯母她还好吗?可有请大夫来?”三娘问道。
“多谢三妹妹关心,母亲的的病也是积年的老毛病了,今日一早就请了大夫过府,又换了方子煎了药服了,现下已经好多了。”王璋温声道。
三娘点了点头:“那就好。”
王璋一笑,道:“那我就不挡着妹妹的路,先回洗翠院了。花园寂静,刚才竟没有听到三妹妹行过来的脚步声,近到眼前才看到,唐突了三妹妹是我失礼了,望莫怪才是。”
三娘听闻也笑道:“却是我走路太过专注,才没有看到二哥哥,是三娘失礼才是。”说着又是一福。
王璋忙回了一揖:“多谢三妹妹的不怪罪,那为兄就先行一步了。”
“二哥哥请。”
自始自终王璋都没有朝常嬷嬷看过去一眼,仿佛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般。
三娘看着王璋那青竹般挺秀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绿草繁花间,陷入了沉思。
对于二房的人,除了元娘之外三娘平日里来往并不多,二房的人在府中也很是低调,所以对这个二哥哥三娘还真是不了解的。只从王璟口中得知,他在学中学问虽比王璟好一些却也并不是顶拔尖的,于诗词绘画上头却是极有天分,尤其是擅长工笔山水画,画作曾经得到过一些名士的肯定。
“小姐,你说二少爷他有没有听到我们说话。”白英皱眉道。
三娘微微一笑:“听没听到无从考究,不过二哥他说他什么也没听到。”目前来说她与二房并没有利益冲突,而以二房平日在府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低调作风,要借此生事倒是不太可能。至于以后么,若真有冲突,那也是兵来将挡,担心无益。
“二少爷他什么时候说的?婢子怎么没有听见?”白果不解道。
三娘摇头一笑,对常嬷嬷道:“嬷嬷先回院子去吧。”
常嬷嬷行礼退下了,三娘带着白英与白果回了荷风院。
三娘回了院子,照往常一样在绣架前绣花。绣完了两个寿字,三娘正想站起身来望望远处。白芷却突然进来禀道:“小姐,老夫人打发人来叫你过去。”
第四十七章 突如其来
“小姐,老夫人打发人来叫你过去。”
三娘闻言推窗的手一顿。
“叮”的一声,三娘回首望去,看见捧着茶碗进来的白英正眼带忧虑的看着自己,刚刚那清脆的声响,却是茶碗盖儿轻碰碗沿的声音。
三娘眼神沉静地看了白英一眼道:“今日日头正好,白英你将书房里的书搬一些去院子里晒一晒,昨日我翻那本游记的时候,见书页里起了虫了。”白英被三娘的镇定感染,总算是平静下来了心绪。
“是,小姐。”
“白芷,你随我去老夫人的院子。”三娘走到镜前整理了下因为一直坐着,有些皱了的衣裳。
白芷忙应了,跟在了三娘身后。
“刚刚来的是谁?”三娘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问道。
“是一个小丫头,婢子有向她打听老夫人叫小姐此时过去所为何事,那小丫头却是一问三不知。”白芷忙答道。
三娘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便也不再发问。
去松龄院的一路上三娘一直在揣测此次孙氏叫她过去的原因。
刚刚白英失态,是担心荷风院与常嬷嬷之间的来往被孙氏发现,此次是叫她去问罪。她刚刚突闻孙氏召见,也怀疑是王璋将今日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孙氏。
若真是如此,她该如何应对呢?三娘一面走一面脑筋极速运转,等走到松龄院之时,心中已经有了应对方案,虽说仓促之下方案还不成熟,但是勉强应付一二还是可以的。她自己横竖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再糟糕也不过是让孙氏更加冷落而已,所以她想的是如何为常嬷嬷与白英开脱。
到了孙氏正房,站在门口打帘子的是小丫鬟沉香,三娘仔细打量了沉香一眼,见她只是甜甜笑着,并没有其他什么表情,心顿时放了下来。
三娘笑着向沉香点点头,轻声问道:“还有谁在房里?我此时进去可会打扰?”
沉香轻声回道:“回三小姐的话,是大老爷在里面。”
三娘微愣,孙氏叫她过来还能与大老爷有关不成?三娘略略思索,实在是没有头绪,又不好在门口耽搁,便朝沉香道:“你通报吧。”
沉香便脆声禀了,并伸手帮三娘撩开了帘子。
三娘进了正房明间,见孙氏等人并未在这里,右次间倒是传来了说话声,三娘略略放慢了步子向右次间走去。
“李嬷嬷怎么突然就病了?”王柏疑惑的声音。
“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些毛病。早发现也好,她毕竟在咱们家服侍了多年,怎么样也是要帮她根治了才好。”孙氏道。
“大夫是怎么说的?”
“说她不宜操劳,要静养着,所以我让她去庄子上先住着,等调理好了再接回来。她此次病得厉害,说要儿子在身边伺候,我便允了。百事孝为先,平安的差事就先放着,我让管家帮你寻个伶俐的先伺候着。”
孙氏这么说着,见三娘已经进了来,便不再说下去。王柏虽有些疑问,也不好再问。
三娘上前恭谨地给孙氏行礼。
“三丫头来啦。”王柏笑着招呼了一声。
“大伯父。”三娘又笑着上前给王柏道了万福,之后便站在一旁等孙氏的吩咐,也不插嘴相问。
孙氏到是抬眼打量了三娘几眼,才淡淡道:“今日叫你来是因着你大伯父接到了你祖父让兖州知府捎来的信。”
三娘闻言有些愕然地抬头:“祖父?知府?”
三娘这会表情也不全是装出来的,说到她的这个祖父,三娘感觉真的挺复杂。记得一年前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见到这位祖父,是在一棵树上。
当时她刚能下床,来给孙氏请安,结果到了松龄院前院就看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手里抱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趴在了一颗树上下不来,树下面围了一群本不该出现在内院的随扈,正爬树的爬树,搬梯子的搬梯子。
还有人急道:“太爷,说了让奴才来,您非得自己上去,这下可好?”
树上的老头头也不回地吼:“他奶奶的!你们一个个长得尖嘴猴腮,又粗手笨脚,吓坏了我的心肝宝贝儿可怎么办?不等你们爬上来它就飞跑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原本老实待在他手里的鸟儿挣扎了起来,老头儿吓得大喊:“宝贝儿,宝贝儿,我不让他们碰你,你别害怕啊,乖,太爷我只疼你一个。”
当时那诡异的情景让三娘连捏了自己胳膊好几下,以止住自己脑子里出现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猜测。如今这位祖父,据说为了买一直极其稀有的九色鸟去了兖州府,至今未归。
“你祖父信里说,你外祖母病重,在病中却整夜整夜喊着你母亲与你们兄妹的名字。此事不知怎么的就在兖州府官家夫人们的口中传遍了。兖州知府听闻此事,感念你外祖思亲心切便把这事情告诉了你祖父,你祖父便当即修书一封托了知府将信由驿站送到了你大伯手中。这信你看看吧。”孙氏话音刚落,一旁候着的甘松便将一张已经拆封的信笺递到了三娘手中。
三娘打开一看,便信了这一定是她祖父手笔无误。整张信笺上的字龙飞凤舞,有好几处还被涂涂改改了一番。虽说因自小跟着爷爷练字的缘故她对繁体字并不陌生,但是她毕竟是学着简体长大的,这封信也太考校人了。不由地她有些佩服孙氏与王柏的辨识能力了。
三娘尽力让自己眉头不皱地把信看完,想是孙氏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便也不催她,只让她在一旁看去,自己又与王柏说起了别的事情。
“何家的案子,你怎么看?”孙氏问王柏道。
“何家?”王柏听闻有些心虚地看了孙氏一眼。
孙氏却像没注意似的点头道:“城西的何家。说起来他们家已故的老夫人也算是你大舅母家的远房亲戚,前日何夫人求到了我面前,想要王家为他家家主贩卖私盐一事帮着周旋一二。”
王柏见孙氏没有提园子的事情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此事不可行吗?若是为难便罢了。”孙氏随意道。
“母亲可听闻过当今的户部尚书沈怀中?”王柏摇了摇头,问道。
孙氏闻言略一思索:“可是那位前首辅柯治中的得意门生,后又做了柯大人的乘龙快婿,当今皇后的父亲?”
“正是此人。”
孙氏点点头:“我在京中的时候听闻过,说这位沈大人是江南寒门士子的出身,父亲早逝,靠着母亲给人做些缝补浆洗的活儿供他念书。因家徒四壁一直未娶,到得二十五岁才因受到柯治中的赏识将女儿许配于他才成了家。”
王柏感叹道:“这位沈大人虽是出身不佳,却甚是了得。如今已经入了内阁,连二叔都要避其锋芒。”
“哦?”孙氏挑眉,随即又有所悟地道:“这也难怪,他是当今皇后的生父,一般臣子自然是要让他三分。”
王柏摇头道:“皇后至今未产下皇子……”说到这里意识到,此乃皇上的家务事,臣下不能随便非议,便转口道:“沈大人受到重用却是与皇后没有关系的。当年先皇两次发兵,将蒙古人逐出了漠北,其功垂史册,可彪炳千秋。只是多年征战难免使得国库空虚,先皇驾崩之后,当今陛下冲龄践祚,却身负民生重担。后来在柯大人的推荐下启用沈怀中出任户部右侍郎,也正是因为这位沈大人,国库才改变了入不敷出的局面,所以就连皇上也称这位沈怀中沈大人是我朝第一能臣。”
“这位沈大人与何家之事有何关系?”孙氏问道。
王柏摇头晃脑道:“自然是有关系的。这户部,说白了就是朝廷的钱袋子,若是有事,户部尚书自然是要第一个站起来为皇上分忧。”
一边看信,一边听着这边动静的三娘有些无奈。在自己家,自己亲娘面前,有必要这么卖弄加吊胃口么?
王柏见孙氏看过来,忙道:“听闻前段时间北边瓦剌与朝廷因贡品之事有了争执,瓦剌现任首领喀森是前蒙古首领的孙子,小毛孩儿不知天高地厚,对我朝积怨已久,因此总有冒犯。近年边境更是小冲突不断,听说皇上有意想再对瓦剌用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打仗可是要银子的。娘你忘记当年先皇亲征蒙古的时候,那些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了?我听同知大人说起,沈大人这回可是给下头下了死命令的。”
孙氏摇头叹道:“这好不容易安定起来。”
王柏也摇头:“所以,这何家是被盯上了,不脱层皮恐怕无法脱身。”
孙氏道:“何家倒是有这认识,因此也只求他们家老爷能安然回来,别的倒也不敢奢望。”
王柏闻言沉吟道:“若是如此,此事倒也不是不可行。”
“若是此事可为,你到不妨帮上一帮,总也是你大舅母的远亲。”
王柏点头应了。
孙氏便不再提何家的话题,转头问向一旁站着的三娘道:“信可是看完了?”
第四十八章 来信
“信可是看完了?”
三娘见问,忙答道:“回祖母,三娘看完了。”并将手中的信笺递回给了甘松。
信中所说与刚刚孙氏所言相差无几,只在信末交代了要她与王璟接到信后尽快启程赶去兖州府看望病重的外祖母刘氏。
“你是如何看的?”孙氏淡淡道。
“三娘与哥哥听凭祖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