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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言站在我旁边,在黑暗中拉过我烫伤的手臂,露出心疼的眼神:“罗小末,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从今天开始换我照顾你。我要做你黑夜里的萤火虫,帮你照亮前方的路。”
他一夕间仿佛就长高了,成熟了,眼睛像黑曜石一样很容易虏获人的目光,他做的星星墙真的好美,美得让我随时都能够回到树水镇那个飞满萤火虫的夜晚。
我低着眼睛说:“祈言,谢谢你。这三年来,你故意不好好学习其实是想分到我一个班,你和夏朵雪在一起,也是不想让我失望,你和祈诺再也没有联系,也是因为我。我知道的祈言,我都知道,可是,我何德何能。”
祈言的手轻轻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们的关系好像从一开始就密不可分,他说:“罗小末,你的好只有你自己看不到。如那天佐树说的,你能和罗小末在一起生活,一定是充满了欢乐吧,虽然我不喜欢他,可是却认同他的话,只要和你生活在一起,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裕,我想,至少,都是快乐的?”
我的眼前浮现佐树那张嚣张又泼皮的脸来,他目光的阴郁,散发的狠毒,一下就闪过了我的脑海。我拖过自己的行李拉开门走了出去,祈言跟在我身后,我能看到他细长的影子,地上是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大门关闭的声音清晰的在我而后想起。快乐是什么呢?我想我一直都拥有的,只不过我的快乐里,随着祈诺的离开已经蒙上了一层纱雾一般的忧伤。
青春的爱情真让人疲倦,真让人患得患失,真让人惆怅伤心。
清水街的房子朝北,中午还是有大片大片的阳光照耀进我的窗户,落在破旧的书桌上,楼下小卖部的打牌声很大,吵嚷的车在楼下飞驰而过。
爸爸把一间大房用门板隔成两间小房给我和祈言,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架老得转不动的电风扇,开起来的时候吵得人睡不着。爸爸在附近一间小小的建材公司做小主管,白天上班,晚上还兼职两份临时工。很辛苦。
这和我以前富裕的生活大相径庭。
我很难想象这个初三以后我的学费要从哪里来,我才知道原来人一旦没有了钱做任何一件事都会觉得那么微不足道。
夏朵雪也变了,她买了好多好多东西给我,好象要弥补什么,她愧疚的心我一目了然。可是,我从来不怪她,我的傻姑娘。
我学书法的钱也没有了,展爷爷人好,就免了我的学费,我自知不好意思,总是每次在离开的时候帮他整理好房子,打扫好卫生才离开。
祈诺如果有和我一起上课,会帮我一起整理,苏灵珊的病时好时坏,祈诺总是悉心照顾。
祈言开始认真学习,隔着门板,我能隐约看到他房间的灯总是开到深夜,展凯扬说祈言已经离开车队,模型和车都卖了,篮球队也退出了,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他和夏朵雪的关系明显变淡了,可以说他们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是夏朵雪一相情愿,祈言只不过遂众人所愿配合了她。
那日夏朵雪拉他去“草莽街”,这期间必定发生了很多事。他们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去问,快要15岁的罗小末已经深深明白真相的可怕。谎言有时候更像良药。
我倒在床上,听夏季里最动人的夜晚声,轻轻的随每一个夏季落进我的眼睛里。所有的喧嚣都停止,罗小末还是会想起夏季里,那个有萤火虫闪烁的榕树下。他站在那里,目光里全是我的影子。
对着榕树许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可是,我只能寻光而去,却不知树在何处。
中考的考试场地有三个,景安一中,艺安中学,彩虹外国语。全市中学生是打乱的,按电脑随便编排,编到哪个学校就是哪个学校。我和夏朵雪都安排在艺安中学。
提前一天去熟悉考场,在一栋红色的瓦楼下面,我和夏朵雪刚准备走上楼,就看到一个人,啪的一下落在我的眼前。
“有人自杀啦。”我吓半死,不知道艺安中学怎么会发生这么恐怖的事情,还当着我的面。
“我去打电话。”夏朵雪转身要走。
“你们俩有神经病啊?”刚才落在我们面前的那具“尸体”突然站了起来。真是一个惊魂未定一个惊魂又起。
“诈尸?”我说。
“你才诈尸,我这叫为爱牺牲,再说,从二楼跳下来怎么可能死,你们是白痴啊?”女生捂着自己摔伤的手嘴里还不忘骂我们。
我这才看清楚,说话的女生留着长长的头发,扎了一个简单的髻,插了一只东陵玉的发簪。眼睛细长细长的,脸色白皙,有一个很尖的下巴。穿一件艺安中学的深紫色校服,不过是改良过的,露出了肚脐眼。肚脐眼上还打了一个环。
不愧是艺术中学,学生都这么新潮。
不过,我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我只想先看看我的考场座位,然后就回家吃饭,准备明天的考试。
我拉过夏朵雪继续和她上楼,在走到二楼的走廊处时,看到有一个少年靠在栏杆处抽烟,衬衫不扣纽扣,光滑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细致。
“佐树!”只听夏朵雪一阵叫喊。我才把视线转到那个身材很好的少年脸上。
是那张叼着烟,眼睛半眯,眼里永远闪着邪恶的脸,鼻环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是佐树。
他坏笑着说:“两位小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他,在走廊这个有大片阳光的地方,他张扬的笑脸这么明显的落在我的面前,他皮肤有小麦的颜色,牙齿很白,表情悠闲。
我上前伸出手:“把手链还我。”
他一把钳住我的手,我动弹不得,他俯过身来说:“你还欠我一只左手,那要怎么还呢?”
他和我说话的语气半温半热,似一道危险讯号,我狠狠的踩了他的脚,他把手一松,我立刻跑回夏朵雪身边。
“罗小末,你总是让我很生气。”他有些不愉快的说。
“我又没有义务让你高兴。”我顶他。
他看我三秒钟,把烟抽了一口,他说:“不过我很高兴普通人也能挑战我的喜怒。”
“你到底还不还我手链?”我没空和他废话。
刚刚“诈尸”的那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上来,站在我们对面说:“佐树,她们是谁?”
佐树一挑眉:“他们啊,是最近追我的女生,好烦的,你如果打得过她们,我晚上请你吃饭。”
“不要脸。谁追你啦。”夏朵雪骂。
“他都出了名的不要脸。”我补了一句。
那女生根本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果然就冲我们扑了过来,夏朵雪跆拳道可不是白学的,两三下就把那女的料地下了。佐树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想过去刚才那女生能从二楼跳下来肯定也是佐树的要求,这男生心肠也太坏了,坏透了,我再和他纠缠,吃亏的是自己。
“朵雪,不和她计较了,我们回家吧,教室不看了,大概知道方位就好。”
下楼的时候,佐树在楼上冲我们喊:“罗小末,记得,还欠我一只手啊……”
剩下的就是他那个让人讨厌的笑声,落在艺安这所百年历史的艺术中学中,显得那么不协调。
我说:“简直是心理变态。”
朵雪无奈:“我也是后来才听说这小子是在景苏闹出人命呆不下去了才回的景安。”
“太可怕了,还好我没有准备考艺安。要不肯定被他整死。”
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每次见到他都只能感到恐惧,可是我的预感又出现了,我一定还会再见到他。
中考三天的时间,在笔间缓缓流过,我的数理化都不太好,因此也没有抱特别大的幻想能进全市出名的三所重点高中,等成绩出来,填一间尚算不错的普高就好。
考完那天,我很早出来,坐在艺安中学运动场的秋千架下计算刚才的试题得分,考得不理想,心情很烦闷。秋千是欧式风格米白色,雕了精细的花枝缠绕而上,这间学校的品位显而易见。
秋千上上停了一只鸟,头顶有飞鸟飞过,大只大只的,飞在云层的下端。我抬抬头,眼前是大片大片这三年落错的时光。从树水镇到景安城,从富家千金到普通老百姓,从昂贵的锦衣到暗哑的棉布衬衫,这一重大的转变所有人都以为我接受得很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慢慢适应。
头有片刻的晕旋,急忙去翻包里的糖,糖翻出来了,整包掉在地上,我却不想下了秋千,就任它落在地上。
“老师没教你不能乱丢垃圾吗?”祈言漂亮的手指伸到我的眼前,眼里含着温柔的笑,蓝色的衬衫在阳光下安静美好。他变了,他脱离以前那些放荡不羁奇形怪状的衣服,他穿各种衬衫,搭牛仔裤,运动鞋子洗得干干净净。
“你来得好早。考得怎么样?”
他坐到我的秋千旁边:“不知道啊,随便考考。”
他把糖果拨了壳,递到我嘴边:“吃吧。要不等等晕了要我背你回去就不好了。”
祈言变得细心了,我把糖果吃进嘴里,真甜啊,甜蜜的生活如果能一直都吃不完那该有多好。
“你考的怎么样?”祈言问我。
“很不好。重点没戏。”
祈言不说话,拨了一颗糖果放进自己嘴里,我拉他从秋千上下来,我说:“好了,终于考完了,我今天想吃水煮鱼,你给我做吧。”
祈言做饭一流,我也是搬到旧房子之后才知道的,他第一次做了三菜一汤给我和爸爸之后,我们吃了都赞不绝口,以后每天,都等他做饭。
今天也不例外。我们一起去菜场买了最新鲜的鱼,配料,回家煮来吃。我笨手笨脚,让祈言几句话就打发了。他围着粉红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爸爸说:“还好有祈言给我们做饭,要不以我的厨艺,怕是你吃两次就要吐了。”
我非常赞同,爸爸下厨过一次,那顿饭我一口也没吃进去,只剩下大家面面相觑的对望。我想我肯定继承了爸爸这一特质,做过一次饭差点要把家都烧起来了。
从此祈言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成了我们家的小厨师。
在等成绩的那几天,我哪都没去,成天窝在小屋里给我的吊兰浇水,我把它挂在窗台上,挂上粉色的窗帘,贴上彩色的珠片,显得那么有意境。
展凯扬和夏朵雪来我们家的那天,正好来了成绩单,夏朵雪和我都考得不好,展凯扬成绩很高,这是我们意料之中的。唯一让我们吃惊的是,祈言居然考了全市第三名。
这次是真的,成绩单上清清楚楚的落了一组好高好高分的数字,全市的排名也列在上面,我们所有人眼睛都要瞪掉下来了。
“你抄谁的?”展凯扬首先发问。
“是不是祈诺替你考的啊?”夏朵雪继续问。
“不是,肯定是被鬼附身。”我说。
祈言郁闷的站在客厅的窗户边撅着嘴:“你们很讨厌啊,我就不能偶尔天才一下吗?”
“展凯扬这个跳级生才考全市第八。你说说你这全市第三怎么来的?”打死我也不信。
“不信拉倒。”祈言持续郁闷中。
倒是爸爸很开心,眼睛笑眯眯的:“祈言考这么好,这次去外国语都不成问题了。你们坐会,叔叔去买东西给你们庆祝。”
“不用买啦,我爸爸今天请我们出去吃。“夏朵雪先开的口。
她说话的神色有些异常,是伤感,还是悲伤,我牵她的手,握在手中,那么冰凉。从楼下那个窄小弄堂一路漫到金碧辉煌的酒楼。
吃饭的地点顶在“凯新”,全景安最有名的酒楼,我不明白夏朵雪的爸爸为什么要请我们到这么贵的地方吃饭。
“凯新”的吊灯是湖水蓝的水晶,大厅一片金碧辉煌,有一个很小的瀑布,瀑布下是一个小池,养几尾周身通透色彩斑斓的鱼,台阶是旋转的,水蓝色透明玻璃,坚固又明净。
以前富裕的时候和爸爸来过几次,那时不觉得怎样,现在看看,顿时有种失落感。
刚进到宴客厅,就看到夏朵雪的爸爸坐在椅子上,沉着冷静,刀霜镌刻的脸,金色粗大响亮,还是金光闪闪的气派,旁边的弟兄依旧黑衣黑脸凶伸恶煞。
上菜的时候,夏朵雪爸爸举杯说:“今天,是我为朵雪出国前办的一次饯行,请的就是朵雪的几个好朋友,叔叔感谢你们不害怕朵雪的身世,一直和她做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叔叔帮忙的,就尽管来找叔叔。”
我们三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朵雪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走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朵雪低着头,红了眼眶。
“这事怪叔叔,近来,佐三那班人在和我争地盘,佐树那小子是玩命之徒,比他爸爸还狠,放话如果我不让出城西的地盘,就不让朵雪好过,城西那个地盘我是不会拱手相让的,所以我打算送朵雪离开,过个三年五载的再说。”
我们本来面对一桌子的菜很有食欲,可是在听在朵雪要出国的消息都停了筷子,大家静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候,有人推开宴客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