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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四婶子,说句套近乎的话,婶子算得上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这人是个啥脾气,村儿里的老人儿也都知道,我这辈子争强好胜惯了,但是无奈何自个儿的肚子不争气,我也不等夫家说什么,净身和离出了户,我做事儿从来都是行的端坐的正,也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不过留哥儿这孩子是我真真心心地当亲儿子来养的,如今虽说是年纪还小不懂事,但是娃儿长得快,用不了几年就满地乱跑了,我就怕到时候被村儿里一些个嚼舌头的说了啥该不该的话,让孩子从小吃心,反倒离间了母子的情分。”
“你这妮子,有啥话就只说,跟你婶子我还来这起弯弯绕?”齐四婶子先吃了口酒,然后冲祝大姐嗔道,“其实哪儿还用得着你提,我之前就跟我家老头子说过这事儿,我寻思着把娃儿的生辰挪后一日,按着五月初六落个户籍,到时候白纸黑字儿盖上官府的印子,以后谁敢胡乱说嘴,就打他去见官。”
“那可当真是要谢过婶子了。”祝大姐闻言喜得不行,忙起身儿给里正夫人敬酒,然后又给另外几个上年纪的满上酒道,“村儿里人多嘴杂,保不准总有那起喜欢拿人家的事儿闲磕牙的人,几位婶子都是村儿大家平日信服有声望的,以后若是有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人胡乱说话,还望几个婶子多帮我们孤儿寡母的说几句公道话。”
“这个是自然,即便你不请我们吃酒,也实属分内之事,如今那起年轻的小媳妇儿,哪里跟我们这一辈儿似的,那嘴都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谁敢说人家是非,婆母的棍子立刻就没头没脸地落下来,可如今呢,那起妇人三天两头不是闹着回娘家就是寻死觅活,哪里还把公婆和自家男人搁在眼里,也就是咱们乡下日子过得艰难,娶个媳妇回来不易,只得依着顺着,白白地把那起人惯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其后一个老妇吃了几杯酒之后话就开始多起来,数落了一大堆,最后叹气感慨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祝大姐搞定了屋里的这些个妇人,又得了里正夫人的准话,心里安定了不少,又回屋去抱着留哥儿到外屋给里正和齐举人他们瞧,说了些以后还要仰仗他们照拂的话,最后走时每家都给备了礼。
齐举人忙推让道:“怎么好又来吃又来拿的,你家哥儿满月本该我们带礼才吃,这怎么能吃饱喝足走前还拿……”他话没说完就见里正已经夹着东西抄着手出门,又见其余几个叔伯也都不吭声地接了,自个儿再说什么也着实不太合适,只好也连声道谢地接了,让小厮捧着离开。
往家里去的路上,齐举人略有些感概地说:“瞧着这个祝大姐倒是个能撑得住场面的人,可惜就是个不能生养的,不然老早就把家里提携出去了。”
“呦,老爷这话说的可是有些个意思在里头的,人家撑不撑得住场面与咱们何干?”齐夫人本来正在用团扇驱赶着夏天乡下地里各种难闻的味道,听了这话立刻不乐意道,“还是说老爷你嫌弃妾身撑不起来场面来?左右她也不能生养,要不要妾身大方些个,给老爷把人求回来做个姨娘帮咱家撑场面啊?”
齐举人听了这话直皱眉头,压着声音道:“我不过就是白说一句,也能招得你这么多话?”
“什么叫白说一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老爷平白无故地去说别人家的妇人,还是在这起乡下地方,吐沫星子就能压死人,就算老爷风骨高不在意名声,妾身还要为家里两个孩子着想。”齐夫人说得理直气壮,连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当真是为了家里着想似的,觉得齐举人的息事宁人分明就是做贼心虚,所以越发地不依不饶起来。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齐举人说她不过又懒得再生口舌,一甩袖子自顾自地走了。
齐夫人站在路中间没有追过去,手里的小扇被她死死地捏着,心里越发的气恨,原本自己嫁了个举人老爷,四邻八舍无人不羡艳,自己的肚子也争气,一儿一女生出来就等于是坐稳了这个官夫人的位子。但是事情自从回乡丁忧就有些要脱离她的掌控,若是依照自己的意思,不过是在家丁忧,雇几个长工和下人采买做事,自家就闭门不出安安生生地过了这三年就是了。谁知道自家老爷先是要在村里开学堂教书,自个儿想着这样的义事除了能多添些个进项之外,在他的考评上也有很好的帮助,便也就没有反对,但是如今一来,自家老爷教书似乎教上了瘾,原本还在家念些个圣贤文章,跟同窗通信了解些个京里和各地官场的动静,如今可好,每日就只知道批改窗课本子,拐带的儿子都开始跟村儿里的那起野孩子混到了一处,眼看着丁忧还有一年的时间才能起复,她如今心里当真是有些个没底,总觉得似乎要出什么变故。
她满腹心事地往家走,正好瞧见荷花跟着老祝头在地里不知道忙活着什么,不禁鄙夷皱皱眉头,乡下娃儿就是乡下娃儿,瞧着还算干净体面的一个小丫头,其实也还撇不开土里打滚、地里刨食儿的命,所以越发地觉得自个儿把儿子看紧的决定是正确的,这种乡下丫头,给棠哥儿当个暖床丫头都不配。
荷花在地里帮老祝头给苗儿追肥,一抬头瞧见齐夫人站在不远处正往自己这边看,下意识地笑着朝她点点头,不料人家直接眉头紧蹙,满脸鄙夷地扭头就走,似乎连看见自己都是辱没了身份似的,不由得无奈地耸耸肩,真搞不懂这样的一个妇人怎么能教出齐锦棠那样的儿子。
在地里忙活到傍晚,远远地瞧见博荣从村口背着背筐往这边走来,荷花直起腰道:“爷,天晚看不清了,明天再弄吧”
老祝头也放下装肥的木桶,直起身子朝四周看了一圈儿,见自家的庄稼长势喜人,也就点点头道:“回家吧”
荷花到旁边的水渠洗了手脸,正好博荣也走到了跟前儿,二人跟老祝头招呼了一声,就一道往家里去。
“大哥今个儿挖了啥?”荷花好奇地问。
“还能挖啥,就是随便看见啥就挖啥呗”博荣嘴角含笑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胡乱应付着荷花的问题。
荷花很是狐疑地看着博荣,最近他似乎格外的勤快,只要一到学堂休假的日子,就恨不得整天泡在山上挖药材,弄得方氏私下里很是伤心了几回,觉得都是家里条件太艰难,才弄得儿子女儿一个个的越发懂事,想方设法地帮家里赚钱。
不过荷花的想法却跟方氏不大一样,她越发觉得博荣除了一到放假就去挖药材之外,似乎也十分勤快地想要进城,上个月去了一回,这个月又早早地跟祝大姐说好了,要是进城就等他一道,加上如今这上山挖药一天,咋也不觉得累似的,还自顾自的傻笑,左看右看都觉得,这里面大大的有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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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这个月你还跟大姑进城吗?”吃饭的时候荷花问。
“嗯,我去把药材卖了,顺便去书坊看看有什么书。”博荣说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是眼神却稍稍有些闪烁。
荷花嘟嘟嘴道:“那这回领我去呗”
“你跟去干啥”博荣顿时表示反对,说罢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太硬,忙又缓和下来哄着荷花道,“你不好好的在家呆着,跟去城里干啥,人多车多的再走丢了咋办。”
他越是这样说,荷花就越觉得他心里有鬼,盯着他瞅个不停,把他看得有些个坐不稳当了才忽然道:“你把我搁在医馆就是了,我想小秀姐姐了”
博荣闻言差点儿没被自己嘴里的饽饽噎死,忙丢下碗筷跑出去灌了半瓢水才总算顺下去。
方氏埋怨道:“一个两个不好好吃饭说什么话,这下噎着了吧?”然后又说大儿子道,“你也是,荷花想去你就捎带着她呗,她又不是那起只知道自己胡闹瞎玩的孩子,也不会闹你。”
博荣见方氏发了话,就算自己还是有些个不太乐意,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又复坐下闷头吃饭。
这厢饭还没吃完,祝老四就满头大汗地进来道:“二哥,不好了,今年怕是要闹蚜虫,搞不清楚是哪里过来的,但刚才爹在咱家地里瞧见了,暂时还没啥事儿,但是再过阵子就说不好了。”
“蚜虫?”祝永鑫闻言放下碗筷,也顾不得吃没吃饱,拎起褂子就往外走,“走,瞧瞧去”
荷花也忙把手里吃得还剩半个的饽饽丢进博宁碗里道:“喏,给你了。”忙也跟着祝永鑫的身后跑了出去。
地里的庄稼看起来还是绿油油的喜人,也瞧不出有什么问题,荷花跑到垄间翻看低矮处的蜀黍叶片,果然背面已经有零星的半透明小虫爬来爬去,接连翻看了几片叶子,不仅皱眉道:“果然是招了蚜虫。”说罢又往村口那边跑,边跑边喊道:“爹,我去咱家地里看看。”
祝永鑫也忙跟上去,父女俩翻找了半天,自家里的情况虽说比老祝头那边好些,但也零星的发现了几个蚜虫。
“爹,往年发现蚜虫都咋整?”荷花先问祝永鑫道。
“还能咋整,在地里点艾蒿熏呗”祝永鑫说罢就打算回家去准备。
荷花听了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想起有艾蒿熏蚜虫的说法,忙跟在后面问:“熏过就好了?”
祝永鑫皱眉道:“总比啥都不做好些吧,对了,你去问问齐公子,那农书上可写了怎么除虫子?”
“爹,你去多买些烟叶子和干烟骨,咱不能等蜀黍都被祸害了再着急,现在就得赶紧拾掇。”荷花也很是着急,如今瞧着蚜虫不多的,但是只要发现了有成虫,就证明附近肯定有地方闹蚜虫了,若是不趁早防治,等到虫子多起来的时候,就会破坏蜀黍的叶子,妨碍植物进行光合作用,到那时候再管就已经来不及了,不但会影响抽穗的时间,说不定连灌浆都会影响,到时候定然是要减产的。
祝永鑫想必也是知道这蚜虫泛滥的害处,很快就按照荷花的吩咐买了六十斤烟叶子,五十斤烟骨和五十石灰粉回来,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汗都顾不得擦就问:“然后咋整?”
荷花让他把烟骨全都磨粉然后跟石灰粉掺在一起,自己跟方氏还有茉莉一起,把烟叶都切碎,搁在盆里用开水泡到水温能伸进去手的时候,就用力反复地搓烟叶子,如此换了三回水,搓得烟叶子再也泡不出汁液的时候,才把渣滓全都过滤出去,将所有搓洗烟叶的水都混在一起搅匀。
等这些事儿都忙完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大晚,站在对面都瞧不清楚对方的眉眼,方氏和茉莉都累得直捶后腰,荷花开始心里着急干活还不觉得,现下一歇下来就觉得胳膊和后背都酸疼不已。
她双手顶着后腰往后挺了挺身子,呻吟一声道:“可累死我了,腰都要折了。”
方氏闻言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有个啥的腰,你让我们搓这么多烟叶子是要干啥?”
荷花看看天色道:“明早再说吧,把这些水喷在蜀黍的叶子上,就能杀死蚜虫,不过我还没想好咋做个东西喷起来才方便,总不能拿着瓢到地里去乱泼吧”她皱着眉头寻思了半晌都没想出有啥好法子,正好见博荣回家,便求助于他,“大哥,能不能想个好法子,弄个什么方便把这些烟叶子水喷到蜀黍的叶子上。”
博荣看了看地上好几盆几桶的液体,寻思了片刻就钻进仓房里翻找起来,最后举着两个圆筒状的物体出来道,“用这个行不?”
荷花定睛一瞧,不禁暗骂自己笨死了,博荣拿出来的东西并不稀罕,不过就是农村娃儿常玩儿的水枪,是用一个木筒和一根儿木头芯儿组合而成的,最前面开一个小口,有些像注射器的构造,但是没有那么好的密封性,虽然大部分水都会从前面喷出去,但是也还是会有少许的沿着缝隙漏出来。她抽了些水试试看,不禁又是皱起眉头,水枪的功用主要是要把水又远又快地喷出去,力道还有些大,对于喷洒药液的事儿似乎还是不太合适,她盯着那木质的水枪愣神,心里一直想着,前面的水嘴若是能变成花洒就好了。
“花洒?那是什么东西?”博宁奇怪地问。
荷花这才惊觉自己把脑子里想的事儿都直接说了出来,见家人都盯着自己等着答复,只好连比划带说地形容了那个花洒的模样。
祝永鑫闻言似乎若有所思,拿着那水枪前后端详了半天,自己拎着刀去寻了块儿趁手的木头琢磨起来,荷花见这个是术业有专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