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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成灰-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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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开春已久,清晨还是有些凉意,顾含章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自己光裸在外的雪白双足,这才察觉之前只顾着服侍他穿衣梳发,绣鞋也忘了穿,脚底脚背都有些冷了。她浅浅一笑,也没立即听话回温暖被褥间去,反而是转身穿了绣鞋,陪着萧桓到了门前,低声道:“含章送殿下出门。”萧桓低头看了看一本正经的顾含章,忍不住笑了笑,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顾含章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清晨微薄的雾气里,长吁一口气,关了门回了床上去。又睡了些时候,颐儿领着翠鹂来伺候新人起床,见屋内只有顾含章一人,两个丫头都是一愣,“殿下去城外军营了。”顾含章掀了被子下床来微微笑道,翠鹂面色稍稍一变,颐儿却是神色极镇定,对翠鹂道:“翠儿,昨天四夫人交代定要交给王妃的绣帕还落在咱们屋里,你去取来罢。”翠鹂不知就里,忙应一声回去取那绣帕。

颐儿支走了翠鹂,脸上这才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低声问道:“小姐,殿下他……”顾含章心头好笑地想,果真谁也不信新郎倌会舍得娇妻暖衾,若是她再告诉颐儿昨夜之事,怕是这丫头更要惊讶了。她还在想着,颐儿已是急急走到床边去伸手掀起锦被一看,顿时脸色煞白,惊慌地转过身结结巴巴道:“这、这……”

颐儿也是自小与顾含章一起长大,两人更比寻常主仆还亲,她明白颐儿是担心她,却忍不住笑了:“这什么?”颐儿急得险些哭起来,顾含章这才将昨夜之事告诉了她,颐儿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嗔道:“小姐你可吓死我了。”小姐这称呼她叫得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顾含章也随她。这一个疑问揭过去了,颐儿偏头想一想,却又脸色一变,嚅嗫半天才战战兢兢伏到顾含章耳旁悄声问了一句话,顾含章脸微微一红,摇了摇头:“我怎会知道。”

颐儿急得要跳脚,正巧翠鹂取了绣帕回来,好奇道;“颐儿姐怎么了?”翠鹂不过十三岁年纪,对男女之事犹懵懵懂懂,颐儿不好多说,只得含含糊糊敷衍过去。

顾含章梳洗用饭后,秦王府管家便领着府中所有下人仆妇来拜见女主人。萧桓常年驻守边关,一年也不见得回来一两趟,秦王府便冷清如同空壳;待北疆平定,萧桓返京长住,秦王府逐渐热闹起来,这才有了王府该有的气势,如今萧桓又娶了妻室,不只是老管家一人高兴,府里老少也都好奇这位让秦王殿下动了心思娶进门来的御史千金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众人在沉月楼前规规矩矩立着,大多不敢抬头去看端庄立在石阶上的顾含章,她今早将满头乌发盘成了高髻,发间簪一根镶珠凤翅金步摇,身上一件大红底子绣喜鹊梅枝织锦袍料裁成的衣裙衬得她肤白胜雪、秀美不可方物,在这春日的晨光里宛如一株怒放的海棠。也有几个年轻小厮好奇地睁大了眼盯着顾含章看,老管家低声呵斥了几句,几个少年忙缩了缩颈子低下了头。

“赵叔。”她微微一笑,不施脂粉却仍旧清丽温婉的面容顿时柔美几分,“能否拨几个人到园子里来将书房前遮阴的那株树移开?”

老管家赵得四立即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棵树,那还是三四年前萧桓在府中时种下的一株翠柏,这几年里越发长得高大,遮去了书房前的大片日光,他也曾请示过萧桓,萧桓惯常不去书房,只挥了挥手无所谓地笑道:“就留着罢。”那棵树便侥幸留了下来。他眯起浑浊的眼朝书房方向瞅了瞅,躬身恭敬道:“老奴这就吩咐人将它移走。”

顾含章含笑谢过赵得四,正要挥退阶下立着的百来个下人,眼角觑到人群里有个相貌清秀的小厮肩背挺得格外直,从始至终一直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倒像是认真聆听将军训话的小卒,颐儿也发现了,眨眨眼笑嘻嘻地低声道:“看那傻样。”顾含章心里一动,忍着笑朝他招了招手,他先是一愣,滚圆的大眼不解地望过来,赵得四连忙道:“清风,快过来。”那叫做清风的小厮这才憨憨地点点头慢吞吞走到前头来。

“清风曾随侍殿下三年,也曾跟着去北疆杀胡蛮子。”赵得四笑呵呵地补上了一句,顾含章微讶,对这憨厚小厮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当下便问赵管家要了来在园中跑腿,清风总算开了窍,连忙跪下谢过,其余几个小厮见他进了萧桓夫妇住的园子,都羡慕之极。

遣退了下人,赵得四领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来将书房前的翠柏挖出来移到园中竹林前种下,还了书房窗前一片日光;顾含章与颐儿翠鹂一道,带着小厮清风正好在书房内一阵收拾,将从御史府带来的几箱子书都翻了出来在日光下翻晒,到了傍晚时收起了一本本摆上房内空出的一个书架,好一阵忙碌,才将几箱书全都排满木架,几个人都已是满头大汗。

下人送了饭菜来,顾含章草草吃了些,不顾颐儿翠鹂拦着,又亲自将书房中的桌椅木架擦拭干净,掸去书架最顶上的尘灰,一番收拾后已是灰头土脸,颐儿忍着笑去吩咐下人烧了热水送去房中给她沐浴净身。

顾含章好好地洗去了一身的灰,换了干净衣物,因湿发未干,索性在床边绣榻上半倚着看了会书。入夜有好一会功夫,才见萧桓回府,他在别处冲洗沐浴了,踏进门来时发尾犹坠着水珠。房内的喜帐未撤,烛火落在大红帐幔上,映了满墙的喜色,顾含章转头看见他微微露出了白色单衣下的结实胸膛,心怦怦跳了几下,连忙下地来迎接他。

鸳鸯浴红衣

萧桓将手中的外袍往屏风上一搭,迈着大步走过来,顾含章扬了扬绢帕要给他擦去发尾的水珠,他当真一声不吭在榻上躺下,由着她坐在榻旁握住他微湿的黑发一点点拭干,气氛出奇地微妙又安宁。“营中可还好?”顾含章试着同他说话,随口问了句,萧桓微微一怔,闭上眼应一声:“嗯。”她顿了顿,笑着换了一句:“薛恶虎薛老六可好?”

他缓缓地睁眼看她,虎目中隐隐有笑意:“老六竟会告诉你他的名讳?”顾含章点点头,颇有些奇怪,她知道薛老六的名字又有什么奇怪的?“老六素来嫌这名字凶恶,不愿人提起,弟兄们平日也都直呼薛老六,久而久之倒是没几个人还记得他叫薛恶虎。”萧桓极自然地将她纤细柔软的手握在粗糙大掌中摩挲着,提到军中弟兄时冷峻的脸上才有了笑容,“没想到这小子倒是肯将大名告诉你。”顾含章因这难得的亲昵稍稍有些羞怯,垂下眼轻声笑道:“我从未觉得恶虎这名字哪里不妥,有气势,又悍然,和他前锋十八骑的身份倒是极适合。”

屋内有片刻的安静,她披散的青丝有几绺垂在萧桓面颊旁,他稍一扭头便能瞧见那柔软黑亮的发丝,顺着它往上看,是顾含章素净秀丽如白荷的脸。清晨时红衣锦帕高髻金簪的顾含章如同一枝怒放的海棠,此时她只着单薄中衣,黑发披散在瘦削圆润的肩头,近看便是一朵清莲。萧桓幽深的双目望住她,眼中带了些微的困惑,随即便越发地浓稠。

顾含章犹豫着再如何开口,忽地手臂一紧,萧桓稍稍使力将她一拉,她便不由自主地被拉起身扑倒在他的身上。“哎!”她低呼了一声,柔软身子重重撞上他坚硬如铁的胸膛,正红着脸手忙脚乱地要爬起,萧桓反手一扣,又将她压了回去。

萧桓在笑,她贴在他胸前,能清楚地听见自他胸膛上传来的沉沉笑声,他笑够了,铁臂一揽轻松抱起她往床边走,她手中的绢帕落了地,轻呼一声:“哎,帕子。”萧桓毫不理会,继续往前走,她又小声说了一句:“头发还湿着。”萧桓看了看她,低头从容地含住了她的唇。

她微颤着迎上,待肩背抵到温暖柔软的被褥间,发丝密密缠绕,肌肤紧紧相贴,顾含章眼中便只瞧得见帐顶那大朵大朵怒放的牡丹。红花层层绽开,一点清蕊妖娆万般。(此处因河蟹,略去数千字,请诸位脑补,所谓心中有多少字的缠绵悱恻,故事里便有多少字的H。^_^)

夜色越发地浓了,窗外的夜槿悄悄盛放,满园馨香。

天光大亮,颐儿与翠鹂悄悄送来热水给顾含章沐浴净身,两人红着脸进进出出,换了新的床褥,颐儿才绕到屏风后歉然嚅嗫道:“小、小姐,我、我不该瞎猜,殿下原来是怕吓着小姐……”顾含章背对着她慢慢地穿衣,穿戴妥当后转过身来朝她笑了笑:“童言无忌。”颐儿这才放下一颗悬在半空的心。

萧桓仍旧是一早就去了军营,临出府前吩咐丫环们来伺候顾含章沐浴洗漱,又特地命厨娘熬了益气补血的红枣莲子汤送来给她喝,顾含章刚梳妆完毕,厨娘竟没让翠鹂帮手,亲自端了热汤来,拘谨又热切地立在一旁看着顾含章一口口喝完,口快道:“若是王妃早日产下麟儿,他日咱们殿下做了皇帝,王妃便是那立在殿下身旁的皇后啊!”

屋里两个丫头同时面色大变,虽说顺钦帝膝下也有四五位皇子,最得宠爱的只大皇子萧瓒、二皇子萧桓、四皇子萧瑧,大皇子的一位正妃两位侧室至今没有替他生下继承人,而四皇子陈王萧瑧年纪尚轻,还不曾娶妻,就资历年岁来说,根本无法与萧桓抗衡;厨娘的想法虽也是在理,这话说出来却是有些不分场合了。

顾含章略一思忖,轻轻搁下细瓷碗正色道:“府里大伙的意思我隐约能猜到,只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若是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便会给殿下招来无尽的灾祸。”厨娘一惊,慌忙掩口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老奴知错,老奴知错!”颐儿与翠鹂面面相觑,一阵默然。顾含章叹了口气,亲自去扶起厨娘,和气地笑道:“袖姨莫要慌张,此事今后不提便是了。”她朝厨娘眨了眨眼,“当然,若是府里头其他人也都忘掉最好。”

厨娘擦了擦冷汗连连点头称是,陪着笑道:“多谢王妃提点,不然我这张嘴出去可要给殿下惹事了。”顾含章笑了笑,转开话题道:“殿下提起袖姨的精湛厨艺便是赞不绝口,今天还麻烦袖姨特地赶早起来熬汤,实在是对不住袖姨了。”厨娘顿时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难得殿下终于松了口肯娶妻,又娶了王妃这般端庄聪慧的人儿,府里上下都高兴着,王妃您同老奴客气,真是折杀老奴了。”她又躬身要跪下,颐儿与翠鹂抢上一步扶起她,笑嘻嘻地安慰打趣了几句,她才安了心,高高兴兴地收拾了盘盏退了下去。

颐儿望着厨娘的身影转过长廊,好奇问道:“小姐怎知这厨娘叫什么?”顾含章心头压了块大石,心不在焉道:“早前殿下曾向我提起过。”颐儿嘟囔了一句:“这种小事殿下也说。”顾含章蓦地耳根微微发红,天初明时萧桓起身,惊动了昏睡的她,她要下床服侍他穿衣,被他按回了被窝中,他在她耳旁低声道:“一会让袖姨熬汤给你补补身子。”李如袖是秦王府的厨娘,她昨日也见过,萧桓特意提起了这个袖姨,她便稍稍留意记住了。

春日最易乏,午后她在窗下看了会书,不知不觉合了眼皮睡着了,萧桓提前回了府中,刚踏进房门,见她和衣睡在榻上,也不怕被风吹得着凉,不由皱了皱眉头,轻轻抱起她放回床上。顾含章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见他坐在床沿盯着她看,微讶道:“殿下今天可比昨天早了些。”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夕阳犹在西天未坠,晚霞红艳似火,离入夜之时尚早,萧桓怎么就回来了?

萧桓眸中神色有些复杂,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忽地挑了挑浓眉:“怎么,不愿在天黑之前见到你丈夫?”本意被他故意歪曲掉,顾含章有些好笑,也竖起柳眉望着他回敬:“莫非殿下要对含章说,提早回来是为了见独守空闺的娇妻?”说罢,她有些懊悔,生怕激怒了萧桓。萧桓却是不语,浓黑的眉下虎目带笑,就这样不躲不闪地被她瞪了许久,忽地握了握她搁在床沿的手:“今日我七王叔回京了,大婚他没能赶回来,明日我再补一桌宴席与他。”

顾含章了然地颔首,当日萧桓牵着她的手在王府大堂叩拜长辈时,倒是当真没有听到提起这位七王叔。“七王叔莫非便是当年镇守西疆杀退十万辽军的襄王萧烨?”她猜测道,萧桓点了点头:“我常年在北地,七叔常镇西疆,算起来我与他也有好几年不曾见到了。”他眸子微微亮起,神情颇有些愉快,顾含章低低应一声,目光停在他颔下青黑的胡茬上,便是这密密的胡渣子,昨夜把她的肌肤刮得生疼,至今手腕上还留了些浅浅的红痕,

她一横心,趁着萧桓心情极好,壮着胆子强拉过他在梳妆台前坐定,取了一柄雪亮短匕来绕到他身前一比划,萧桓毕竟是习武之人,警惕之心又比常人高了不知多少,下意识便伸手扣牢她纤细的手腕,顾含章痛呼一声,萧桓忙松了手去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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