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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称呼很是奇特,顾含章一愣,下意识颔首道:“正是。”卫齐靖了然地哼了一声,拂袖转身便往竹屋内走,顾含章不敢莽撞闯入院中,只好扬声问道:“敢问卫先生昨夜至王府可是有要事与殿下相商?”
卫齐靖充耳不闻,大步进了竹屋内去,反手将竹门吱呀一声掩上了。颐儿与清风面面相觑,许久才低声骂道:“真是个讨人厌的怪人!”
三人只好在竹篱外耐心地等候,直等到秋阳跃上了头顶,将草地枝叶间的露珠都晒干了,那竹屋的门才再次缓缓开了。卫齐靖换了一身青布袍子,手中握着顶宽边草帽,俨然是乡人妆扮,与他左相之孙的身份极不符。顾含章双脚立得发酸,往竹篱前走了几步正要开口再问,他锐利又冷淡的目光大剌剌扫了她一眼,嗤地笑了声问道:“顾小姐若是敢跟来,卫某人就知无不言,但凡我所知道的,必当如实相告。”
这隐约是个陷阱,颐儿怒瞪卫齐靖一眼,连忙道:“小姐莫要上当!”顾含章略一沉吟,破釜沉舟般决然道:“好!”
卫齐靖眼中精光一现,撮唇轻啸一声,杨柳林深处马蹄声一声急过一声,一匹通体乌亮的黑马昂首阔步自绿影重重之间飞奔而出,那马到了他跟前长嘶一声停住,威武异常;卫齐靖捉住缰绳翻身上马,催马便往林外急奔,顾含章咬咬牙提着裙裾赶到林边,解下小红马也追了上去。
黑马在前,红马在后,遥遥地隔了百丈远,卫齐靖存心耍她,骑马绕着曲溪河旁的白杨树林转了数圈才拐上河畔小道往城郊走,顾含章只得忍了心中一口气紧跟其后不敢松懈,颐儿与清风也骑马赶了上来,两人的马终究脚力不如大黑马与小红马,不多时便被远远甩到了后面去。颐儿心头不安,推了清风回王府去报信,自己依旧上马往尘烟滚滚的京郊小道追去。
上京郊外秋天似乎来得比城内要早些,大片的树林已微微黄了叶缘,遥遥望去碧沉之间点点黄绿,悄悄透出了些微的寂寥。小红马在京郊小道上急奔,兜头迎上的风比曲溪河畔杨柳林中的还要清凉,甚至隐隐夹着寒意,顾含章压低了身子低叱一声,小红马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急切,撒开蹄子越发跑得快了。
忽然之间黑马往道旁一拐,跃入密密的枫林中,顾含章不疑有他,驱马赶上,也追入林内去。这片枫林着实宽广,林中幽暗深邃,茂盛枝叶几乎将天光遮蔽得一 丝不漏。前方马蹄声不紧不慢地响着,在这空阔林中犹未清晰,顾含章循着那声音来处往前追,许久后出了枫林,却不见了大黑马与卫齐靖的身影。
枫林后另有洞天,广阔原野上蹲着一座安静的园子,虽是红墙碧瓦、檐牙交错,雕栏玉砌精美不输宫城,那两扇朱漆大门却严严实实地紧闭着,将里外两个沉寂的世界隔了开来。顾含章勒马提缰,远远地打量了数眼,蓦地心中警醒,此处大概便是幽禁萧瓒与妻妾四人的观兰别院。顺钦帝将萧瓒软禁于此,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近,卫齐靖引她到别院来,若非有意捉弄,便是心存恶意。
左右四处都不见卫齐靖与大黑马,仿佛一人一马忽然之间便消失在了枫林中,顾含章掌心出了冷汗,慌忙掉转马头往来路去。她刚策马绕到原入口处,林外已黑压压立满了身穿铁甲手执钢刀的禁军。小红马骤然停下,喷着响鼻危险地低鸣着,顾含章双手扣紧缰绳,脑中已混沌成一团。
百余兵士忽地如潮水般分开,让出条道来,萧瑧寒着脸自林外走进林中,借着微弱天光凝视着顾含章,沉默许久,缓缓开口道:“观兰别院乃禁地,擅闯者严惩不贷。”顾含章手足冰凉,心中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慌,面对林外数百禁军雪亮钢刀与三丈远处负手而立的萧瑧,她竟仍然姿态傲然端坐马上,萧瑧凝视着她瞬间雪白的面庞,双拳狠狠一握,最终还是低声道:“请下马随我回大理寺受审,二皇嫂。”
萧瑧身后几个兵士急着立功,大步过来要将顾含章拽下马,萧瑧与顾含章同时低喝一声:“住手!”顾含章微讶地看向萧瑧,他别开眼咳一声道:“请二皇嫂莫要为难我。”那几个兵士见状,胆气又上来了,伸手去抓小红马的缰绳,顾含章面罩寒霜,美目冷冷地扫过那几人:“不许碰它!”那几个粗壮的兵卒被她的气势迫住,讪讪地松了手退到林子外去。
顾含章从容地下马来,虽是脚下虚浮心中暗悔,却还是昂首走到萧瑧跟前逼视着他:“不知四殿下以何缘由要将我交由大理寺审问?”
萧瑧英俊面容上浓黑的剑眉深深蹙起了,许久才生硬道:“与逆贼私下勾结,视同谋反。”他顿了顿,星眸忽地犀利无比:“不然二皇嫂如何解释会出现在此地?”
“含章是代替我来探视兄嫂。”林外蓦地有人沉声道。几百禁军不禁哗然跪叩在地,枫林入口处便只有一人仍旧傲然站立着,英伟身姿与迫人的气势隔了十数丈远仍旧让人震慑不已。萧瑧神色微微一变,寒声道:“二哥!”
萧桓迈着沉稳的步子大步走进林中来,虎目中波澜不惊,淡淡地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顾含章,将她满是冷汗的手握在宽厚掌中,像是怕吓坏了她一般低声道:“走罢。”
“二哥,你不能……”萧瑧怒容满面地拦住萧桓,“事关重大,你将二皇嫂带走,我如何向父皇交代?” 萧瓒被囚观兰别院,顺钦帝拨五百禁军至萧瑧麾下看守京郊这幢清冷的宅子,一切事宜便都交代在他身上,他被萧桓的气势压住,许久才寒声道,“大皇兄私自祭拜紫微帝君、谋逆不轨,罪孽深重不可宽宥,此为前车之鉴,望二皇兄止步泥淖前,莫要被迷了心窍再做错事,须知一步错,步步错,再无回圜的余地!”
二皇兄三字生疏冷淡,顿时隔开数年光阴。他一番陈情劝说,萧桓听在耳中,不由得淡淡一笑:“四弟多虑了,此番话你可留作自诫。”他停下将顾含章抱上马背,又转身对萧瑧冷笑道:“四弟好手段,含章不过刚离了府,便已有人通风报信。”
萧瑧英俊面容上微微一惊,萧桓已翻身上马将顾含章揽在身前,捉缰策马慢慢往林外走,萧瑧上前一步要阻拦,萧桓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虎目深邃且幽暗:“四弟,莫要让贪念蚀了心智。”说罢,小红马扬蹄出了枫林往外走,林边跪倒一片的禁军不知林中发生了什么事,见顾含章被带出了林子,谁也不敢去拦,眼睁睁望着两人一骑拐上小道离去。
剑气抵五更
小红马如风一般急奔出了枫林拐上京郊小道,途经之处铁蹄落下扬起尘烟一片。正午的暖风夹着道上细微的沙粒迎面扑来,划过耳旁呜呜作响。萧桓单手扣紧顾含章腰间稳住她,另一手捉住缰绳,沉默而阴郁。顾含章也不作声,冰凉颤抖的双手揪紧了他的衣袖,离了枫林数里地才逐渐镇定下来。
颐儿与清风先回了城门口焦急等候,见小红马上两人均是平安无事,同时松了口气。
回了秦王府,萧桓跃下马背,扶了顾含章下来,两人都沉着脸色上了石阶。老管家赵得四在门前指挥下人拆换檐下两盏稍稍褪色的纱灯,正要笑吟吟地迎接两人,抬头一看萧桓铁青的脸色,心下暗觉不妙,忙吩咐下人赶紧替换完,闭了门户。
萧桓回府后去了书房,便一直没再出门来,顾含章在房中愣愣等了半日不见他回房,鼓起十分勇气欲请罪道歉时,书房内已空无一人。案头铺开了几张纸,细狼毫笔尖浓墨未干,萧桓却已经不知去了哪里。顾含章心头咯噔一声,隐隐只听见清风在身后对她道:“殿下赶回宫中去了,吩咐小的转告王妃,不必等他回来。”
她一惊,顿时心头大乱,她一时莽撞酿下大祸将火引至萧桓身上,此事已非几句话能说得清楚,萧瑧今日已与萧桓撕破脸皮,断然更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此时他进宫岂非自投罗网?顾含章又气又恼又悔,指尖狠狠掐了掌心数下,强自镇定下来吩咐颐儿道:“备轿,我要去含元宫求见皇后娘娘。”颐儿咬牙拦下她道:“殿下吩咐颐儿看好小姐,不得让小姐走出王府大门一步。”
前进不得,后退不得,顾含章只好心神不宁又坐立不安地在府中等候,萧桓却一直到深夜也没回来。烛泪一滴滴落下,在烛台上盘结成厚厚一滩;一支红烛燃尽了,颐儿打着呵欠前来换上新烛,低声劝道:“小姐先歇下罢,殿下必定不会有事。”
顾含章凝望着摇曳的烛火,轻声道:“我一时鲁莽行事害了殿下,他如今在宫内怎样了还不知道,你让我如何能睡得着?”“小姐不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才会听信了那卫齐靖的话。”颐儿忽地气恼地红了眼圈,咬牙切齿道,“这人分明是要陷害殿下,亏得殿下还将他当成挚友,什么狗屁奇人!”
清风也没敢睡下,老老实实在门外守着,听得颐儿怒骂,讪讪地将脸转向了廊下的黑暗中去。不知不觉三更天已过,顾含章与颐儿两人撑着眼皮又熬了一炷香时候,终于不支伏倒桌上睡了过去。
天将明时萧桓才回了府。清风正倚着门频频点头打盹,长廊内愈见靠近的脚步声将他的瞌睡虫尽数驱走,他猛地睁眼一看,一跃而起微喜道:“殿下!”萧桓面上微有倦色,拍了拍他的肩进了屋去,清风忙跟着走进去将偎着顾含章熟睡在桌旁的颐儿抱起送到隔间,顾含章身旁少了个人,蓦地便从梦里惊醒。“你……”她张了张口,迎上萧桓的满面倦容,声音便忽地哽在了喉头,只默默走过去替他更衣。
萧桓午后修书陈情,赶回宫中请罪,却还是慢了萧瑧一步;顺钦帝闻言大怒,将请罪状往地下一抛,罚他往昭元殿长跪自省,不到天亮不得起身回府,此事惊动了含元宫,皇后急匆匆赶来,含泪替萧桓求情,才又减了一个时辰。
从午后一直跪到天将明,殿内石板冰冷坚硬,萧桓膝头已隐隐发红,顾含章心里极难受,跪在地上用热水替他敷了许久,又轻轻揉了半晌,耳旁听见萧桓轻微的鼾声,她抬头看去,他已倚着绣榻沉沉睡了过去。微弱灯光下,他浓黑的眉宇仍旧紧紧蹙起了,冷峻紧绷的面容连在沉睡时也不见放松些许。“你又何必这样退让……”顾含章伸指抚过他紧蹙的眉头,含泪轻声道,“他们待你不仁,你又何须再讲仁义?”曾立马横刀纵横边关无人能敌的骠勇战将,生生被兄弟与叔父迫到了这般难堪的境地,就如同虎囚笼中、龙坠浅滩,她看得心酸不已,忍不住伏在绣榻旁默默落泪。
顾含章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睁眼时已是躺在床上。萧桓不在房中,四周极安静,从窗缝透进的天光却是极明亮,她心中一阵慌乱,披衣穿鞋随意将满头青丝挽起了便往门外跑,颐儿正送了温水来给她洗漱,正要唤住她,顾含章捉住她的手腕急急问道:“殿下走了?”颐儿松了口气:“殿下去了书房。”话音才落,顾含章已与她擦身而过,往长廊那一头匆匆走去。
书房内除了萧桓还有旁人,端坐花梨木方背椅中的那人青衣斗笠,瘦削清俊的脸上带着十二分的傲气,顾含章在窗前瞥了一眼,顿时血气涌上头去。她冷笑一声进了门,摘下墙上悬着的秋水剑,青芒出鞘直指他喉头:“卫先生,别来无恙?”
卫齐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略带了嘲讽的犀利双眸上上下下打量她数眼,冷冷道:“顾小姐好大脾气!”顾含章打雁反被雁啄眼,气得手一颤,剑锋在卫齐靖颈间皮肉上划了半寸长一条口子,几滴猩红的鲜血由那伤口渗了出来,卫齐靖却连眼皮都未眨一下,仍旧气定神闲地望向萧桓道:“秦王若是娶的是中庸小官之女,恐怕也不会惹这么多祸事。”
顾含章一怔,提剑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萧桓横了卫齐靖一眼,面色微沉道:“你若是不引含章去观兰别院试探她,又怎会恰好踩进四弟套中?”说罢,萧桓自案后起身走到顾含章身旁,抽走她手中长剑,手腕用劲一抖剑尖重又抵在卫齐靖喉间:“老卫,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害我?”
卫齐靖冷笑一声:“谁能料到你那好皇弟早已在各处都藏了探子,只等着你府里的人出事,便是我不引她去观兰别院,也会有旁人引她去。”他一面说着,一面淡淡扫了顾含章一眼,挑了挑眉道:“这不正好,你们兄弟二人撕开了面皮说话,谁也不必再装好人。”
萧桓沉沉看了他一眼,将长剑归鞘,寒声道:“我可并未让你助我。”
秋起草木摧
“莫非秦王还指望你那泰山大人能助你一臂之力?”卫齐靖摘下斗笠,哼了一声道,“前日右相卓青已去了御史中丞顾弘范顾大人府上拜访,想来推举陈王的那份名册上又该要多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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