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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含章看着他忽地换了狰狞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惊,萧瑧冷笑道:“父皇与母后不知听谁人哄骗,说顾氏女含章命定秦王,能助秦王逢凶化吉,父皇母后素来向着二哥,自然是诸事以他为先。”说罢,他牢牢盯住顾含章,急切道,“含章,我再问你一回,你可愿嫁我?”
中天上冷月的寒光落在萧瑧微微扭曲的面容上,顾含章偏首望了望桥下河水中倒映的皎洁玉盘,许久才安静地转过身来歉然道:“含章主意已定,唯有在心中感激殿下垂爱。”
萧瑧浑身一震,神色矛盾地望着她片刻,忽地咬着牙冷笑道:“枉我视你为红颜知己,原来连你顾含章也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俗人!”
顾含章心中苦涩,喉头蓦地堵住,过了许久才勉强笑道:“顾含章的确不配当殿下的红颜……”
月色凄迷,照亮了她眼角的两颗泪珠,萧瑧霍地自责说了重话,缓了僵硬冷峻的面色低声道:“含章,含章,我不该说这么重的话……”他往前走了一步要来握住顾含章的手,顾含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皱眉再进一步,顾含章从容地望向他,正色道:“陈王殿下莫要再往前走一步,顾含章好歹也是你未来皇嫂,若是被人瞧见难避瓜田李下之嫌。”
景禾立在桥尾树影下听着,原是要冲过去拦在顾含章身前,此时被震慑住,默默将踏出的左脚收了回去。
远处响起橐橐靴声,正是萧桓带的一队兵丁绕城一周自城南往长桥这边过来,隔了几十丈远便能瞧见萧桓身上的黑色大氅在凛冽夜风中翻飞,他越走越近,高大挺拔的身影包裹着黑衣,溶在温润如水的月色中,顾含章遥遥望着,只觉他沉稳的足音一步步都踏进了心头。
萧瑧木然远眺一眼,忽地仰天长笑:“皇嫂,皇嫂,你终究还是选了他,莫非我这一世永不及他!”桥头几个原先倚栏赏月的文人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看看巡城武将靠近,忙匆匆散了,景禾下意识往道旁让开几步,身后不远处冬青树上忽地暴起一道青黑身影往长桥上立着的顾含章扑去,他心头大惊,暴喝一声:“含章小姐小心!”
话音未落,兔起鹘落间便见桥尾的萧桓也已飞身抢向顾含章,那人动作极快,萧瑧还来不及回神,他已揽住顾含章纤腰轻巧地跃上了长桥上的白玉阑干。顾含章猝不及防,刚张了口要呼救,惶然间睁眼瞧见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不禁大吃一惊。
那人高鼻深目,灰蓝双眸,正是前些日子在街头遇见的南疆人!
“含章,我们又见了。”他眼中带着深不可测的森冷,却是在她耳旁极温柔地轻声笑道,“跟我走罢。”
长桥的玉阑干宽仅两寸,那人将顾含章揽在身前,两人四足踏在狭窄的阑干上,由着那河面上的冷风一吹,衣袂翻飞间,就如同一不留神便会一头栽进河中一般。
“放下她!”萧桓沉声喝道,顾含章在那人手中,他投鼠忌器,手已握了剑柄,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嗤地冷笑一声,伸手捂住顾含章的口,哈哈笑道:“萧桓,你若是想要抢回你未来的王妃,那便追来罢!”顾含章一眼望见他面上狰狞又疯狂的笑容,大惊失色,在他掌下呜呜叫了几声,便觉身子一轻,已随着身后高大结实的身躯一道栽向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水中去。在双足离开冰冷白玉阑干的瞬间,她隐约听见风中传来萧瑧的呼唤,她睁眼望去,他面上神色复杂而又茫然,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便如一闷棍敲上了她的后脑。而至于萧桓,她永生都不会忘记那双冷峻虎目中暴现的凌厉杀意。
扑通一声水响,两人坠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隔了河水犹能听见岸上桥头凌乱慌张的人声与靴声,顾含章不会水,不慎被灌下了好几口腥臭的河水,心头一阵凄凉,想此刻必定溺毙这河中,索性闭了眼。蓦地,唇上贴上了个柔软的东西,她惊慌睁眼去看,却见那南疆人的薄唇紧紧贴住她的殷红双唇,源源不断地渡了气给她,她又羞又恼,奋力要推开他,他却在喉头笑了几声,越发地贴紧了她,顾含章挣扎不得,只能由着他抱着在水下飞快地往前游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岸上声音逐渐小了,他才抱着毫无力气反抗的她出了水面,沿着河岸矮身向上走。
顾含章勉强抬手抹去脸上的河水,一想到先前被迫喝下几口污水,不由得腹中翻滚,偏过头就呕吐起来,那人这才笑了一声放她下地去将晚上家宴吃下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好一阵翻江倒海的折腾,总算是稍稍好受了些,北风一吹,被冰冷河水浸透的衣裳贴紧肌肤,冻得她直打寒战。她强自镇定地扶着身前一株干枯老树缓缓起身,正要四处张望,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不必看了,这里是荒郊野外,没人能救得了你!”
她不理会他,抱着双臂瑟缩着立起身左右看看,果真四处荒凉,衰草枯树遍地皆是,河岸两旁高高低低有土坡起伏着,在清冷月色下更显凋敝,就连踮起脚尖远远眺望也见不到一点屋脊与砖墙,当真是远离了上京城的荒郊野外,恐怕毫无逃生机会。
那人又嘲笑她道:“怎么,还盼着萧家兄弟来救你么?嗤,你这枚棋子当得也算是冤大了。”他只着了件单衣,与她一般全身湿透滴着水,却是毫不怕冷的模样,抱了胸气定神闲地斜眼看着她,顾含章愤怒地瞪他一眼,他忽地便哈哈笑起来:“好好,你也会生气?我还当你只是一尊会说话会走动的白瓷娃娃。”
说着,他放下手臂来,慢慢逼近她身前与她对视,顾含章虽是冻得直打哆嗦,却还是瞪大了眼回敬他,不知怎的就逗得他笑起来:“我听说御史中丞之女顾含章本是养女,自七岁起寄人篱下讨生活,传闻中似乎是个温顺柔弱的女子,如今看来,外头的传言很是不可靠啊。”
这一句恰巧戳中她伤处,顾含章心头一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他却依旧心情极好的模样笑吟吟地反手戳了戳微微袒露的胸膛道:“楼湛,我。”顾含章点点头,在风中打了个喷嚏,捂了口鼻闷声问道:“你为何要抓我来?”
他忽地面色沉下来,伸开大掌粗鲁地捉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捞起,双目泛红冷笑道:“你不过是枚棋子,我便将就着你这颗棋先用着。”楼湛用力极大,顾含章只觉腕骨在他掌下几乎要被捏碎,她是倔脾气,硬是咬着牙不吭声,他眯眼打量她半晌,哼了一声松了手,任由她跌坐回枯草丛中去。
“给我老老实实听话,我便暂时不伤你。”楼湛转过身去撮唇低啸一声,不多时远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半人高的荒草被踏平了,一辆马车飞快地驶来。到了近前,车前坐着的一个戴了帷帽的矮个子男人跃下马车来同楼湛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顾含章看不清帷帽下那人的脸,也听不懂他二人说的话,只是察觉到那人的眼透过帷帽正冷冷盯着她。她又哆嗦了几下,楼湛回身看了看她,指着马车吩咐道:“上车去!”她稍作犹豫,他已不耐烦地走了过来捉住她便往前拉扯,一路将她推上了车内,那驾车的人始终冷冰冰盯着她看,顾含章下意识地哆嗦了下。
她上了车,楼湛也挤了进来,放了车帘,车缓缓地往前走动,荒地里石子土坷垃极多,马车一路颠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含章默默缩在车内一角,楼湛忽地半真半假地笑道:“俗云兄弟同心,其力断金,你们大齐人当真满腹坏水、奸猾可笑,总做些背信弃义的事。”
顾含章在心头将这几句乱七八糟凑到一处的话左左右右揣摩许久,不禁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你说这话是何意思?”她厉声问道,楼湛似乎心情又好了些,眯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随口一说罢了。”
之后,无论她如何再试探,他一句也不多说,闭了眼倚着车厢养神,顾含章只得放弃再问。好在车内有火盆,两人的衣衫干了些,她也不再哆嗦颤抖,脑中胡思乱想一阵,竟逐渐有了睡意。噩梦伴着刺骨冰寒而来,顾弘范满身是血卧倒她跟前,伸指怒骂她,她惊骇着蒙眼逃走,再转身,眼前火海连绵,遍地猩红,素来善良温和的父母双双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啊!”顾含章尖叫一声惊醒,大口喘着气,楼湛缓缓地睁眼看了看她,嗤地冷笑了一声。
马车缓缓地停了,驾车之人沙哑的嗓音在车外响起:“爷,到了。”
他说的是大齐话,顾含章听懂了。
“下车!”楼湛不知为何又沉下脸,恶狠狠地命令道,顾含章在心头默念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忍气吞声下了车去。
花影魅重重
天已大亮,落脚的地方是不知哪里的一个荒村,前不见集镇后不见人烟,也不知怎的这个小小村落竟不见一个人影。
顾含章被押进了一间破败的农舍内,满目蛛网尘灰,遍地草屑泥块,木门与梁柱都被蠹虫蚀得千疮百孔,赶车的矮瘦之人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的草堆中,冷笑一声反身锁了门出去。她勉强爬起身来四处看了看,只朝南有一扇破旧的窗,从那窗缝与窗格间透了点光亮进来。顾含章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凑近了朝外一看,院中马车尚在,却不见楼湛身影,窗下有人立着看守,却不是那驾车的瘦小之人。
她凑得太近,窗格间细小的灰尘呛得她鼻中奇痒难忍,忍不住轻声打了个喷嚏,农舍内柴草堆了也有些时日了,大约是下雨天走了潮,烂了好些,满屋的刺鼻霉味;冷风从墙缝中呼呼地灌进来,吹得她直打寒战,迫不得已在墙角一处尚算干净的草堆中蜷缩着坐下了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看守的汉子开锁推门进来,往她跟前丢了一只破碗,顾含章鼻端闻见谷物香气,腹中饿得咕咕作响,睁眼一眼,却是半碗灰糊糊的东西,也不知道是黍米还是麦子。她伸出去的手迟疑了一下,那汉子便虎目圆睁瞪了她一眼,粗声道:“随你吃不吃,不吃便饿死罢!”
顾含章忍下一口气,也顾不得矜持,端起那破碗大口喝着温热的粥糊,细小碎石与粗糙的糠皮将她喉头刮得生疼,那一点余热却逐渐暖了她的身子。看守的汉子颇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喝尽粥糊,讷讷自语道:“明明是千金小姐……”顾含章心头一酸,低声对他道了声谢,那汉子竟倏地红了脸,结结巴巴胡乱应了几句便慌忙锁了门出去。
饱腹之后便是想办法逃生。顾含章四处打量,四壁虽有墙缝几处,真正能逃出去的,还是只有门窗两处,她叹了口气,心知暂时逃生无望,索性蜷在墙角草堆内闭目养神。大抵连夜奔波,疲累不堪,她一闭眼便睡过去,做起梦来。依旧是噩梦连绵,一会是遍地猩红大火燎天,一会是荒草丛生间两座孤坟伴枯苇,年幼的她赤足单衣,在凛冽寒风中来回奔走,踩了满脚的淋漓鲜血,褐红足印印满坟前那条扑满芦花的小道。
迷蒙挣扎间有人忽地在近前冷笑一声,顾含章猛地惊醒,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额头,竟抹了满手的冷汗。驾车的那矮子仍旧是带着乌纱帷帽,立在她身前朝她冷笑道:“想不到堂堂御史中丞府千金大小姐倒也能吃些苦头。”说着,伸脚踢了踢地上那只破碗,哑声威胁道,“既然落到我们少主手上,就老实些,别想耍什么滑头,不然你这花容月貌可就不保了……”说着,手中鞭子一扬,鞭稍划过她的左面脸颊,顿时留了一道一寸来长的血痕。
顾含章直觉左边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鼻端嗅到淡淡血腥气,知道已破了皮,当下也咬紧牙强忍住了没作声,那人却又嘿嘿冷笑一声弯腰凑近她身前来挖苦道:“瞧你这细皮嫩肉,破了相还有谁要你?你那夫君萧桓怕是留恋上京城如花美人,早就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他提及萧桓,顾含章蓦地记起落水前最后一眼望见的那双杀意凌厉的虎目,不由得抬眼直视帷帽下朦胧的面庞,无比坚定道:“他必定会追来救我。”
那人一怔,帷帽后的脸上倏地闪过狠戾之色,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他犹不过瘾,反手再扬起,顾含章忍痛挥手去挡,一不小心竟扯落了那层薄薄的面纱,她震惊地望去,强咽下了后头的惊呼。
非他,而是她。
那是个妙龄少女,容貌如花双眸如星,南疆人独有的蓝眸俏鼻更是使她白皙无暇的面容显得美丽不可方物,顾含章一时失语,那少女却是恼恨地张口哑声道:“再瞧我便挖了你的眼珠子,废了你的好嗓子!”说着面色已越发的阴狠,手中长鞭高高扬起了直直朝她脸上挥来。顾含章惊出一身冷汗,眼前鞭影重重,带起的疾风如同刀刃般劈面扑过来,她身后是草堆墙根,已无处可躲闪。
“住手!”门外一声大喝,少女一愣,一道黑影扑进门来劈手夺下了她手中的长鞭,她与那人打一照面,慌得往后退了一步,垂首道,“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