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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颜面!”
顾含章心里吃惊,看来楼湛掳走她嫁祸给南疆王,又引得萧桓南下追踪,他当真是野心勃勃,亟欲一箭双雕。
楼湛将那信在油灯上烧成灰,冷笑道:“萧桓啊萧桓,我便看你这头虎到了我的地盘,是不是还能发得了威风!”
农舍低矮,忽明忽暗的油灯在风里更是摇曳着,顾含章望着灯下楼湛阴狠的目光,背后窜起了一阵凉意。
这一夜,她终于下定决心逃跑。
黑月驰奔马
梁州城靠近大齐南方,入了夜后风暖了些许,顾含章闭了眼蜷缩在农舍里间的简陋木板床上,哈琦亚进进出出几次,像是有意发泄不满,将木门撞得哐当直响,她面朝墙壁侧躺着只当没听见,默默等着时机来临。
早些时候她借口身子不舒服,只勉强吃了些饭菜便回屋躺下了,楼湛不放心,吩咐哈琦亚看紧她,哈琦亚只得搁了饭碗来守着她,将满心的怨气全都出在了桌椅板凳与门窗上。顾含章不理会她,她便恼火地走到木板床跟前来低声咒骂,过了许久,她骂得累了,恨恨地朝地上啐一口,低声威吓道:“老实躺着别想逃跑的心思!”说罢,转身出去唤车夫李银来看守。
顾含章缓缓地睁开眼,手心已悄悄地出了汗,她正是在等这个机会!
换了人看守,她仍旧是朝内躺着不做声,听着原先看守她的汉子进屋来坐下歇了片刻,这才捂了嘴痛苦地呻吟起来,李银一惊,连问几声听不见顾含章回应,忙要往外走去叫楼湛与哈琦亚来,顾含章喊住他,低声道:“李大哥莫要惊动你家少主人了,我只是腹中疼痛如绞,可否容我如厕……”
李银听她称呼他为李大哥,受宠若惊地直摆手道:“顾、顾小姐,叫我李银便是了。”顾含章再问他可否让她去院中茅房,李银犹豫一阵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少主人吩咐过……”他看了看灯下顾含章惨白的面容,一咬牙点了点头。
顾含章心中大喜,依旧是皱着眉头咬着唇作痛苦的模样缓缓地起身下床,扶着墙往门外走,李银在身后两步处跟着,出了门见隔壁屋子窗门洞开,楼湛与哈琦亚对坐灯下不知在说什么,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刚走了几步,楼湛便瞧见了,寒声道:“去做什么?”
李银凑近窗下小声说了,楼湛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顾含章一眼,点了点头。顾含章手心出汗,听得他允了,心里一松,险些腿脚发软跪倒在地。茅房在小院的东南角,院门未关,依稀看得见门口停着的马车,顾含章眼角飞快地扫了一眼那驾车的小红马,红着脸期期艾艾低声道:“李大哥可否离得远些?”李银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憨憨笑着往后退了三四步,顾含章掩鼻进去后,又低声道:“麻烦李大哥背过身去可好?”
她被掳来之后老实安静,李银也不提防她,当真转过身去,咳一声结巴道:“顾、顾小姐晚饭没见怎么吃,待会小的给小姐悄悄弄个馒头垫垫肚子。”说罢一长串话,这憨实汉子吐了口气,摸着头嘿嘿讪笑了几声,自言自语道,“平常小的吃得少时,夜里头就会饿得睡不安稳……”
顾含章正轻轻推开茅房的竹门打算沿着土墙往外走,听得李银竟还惦记着这事,不由得心中一阵愧疚,低声道:“不必了,谢谢李大哥。”李银又嘿嘿憨笑了几声,也不敢再与她搭话,顾含章趁这机会蹑手蹑脚沿着墙根摸到院子门口,飞快地跃出门去解那套马的绳索,一面解一面手已紧张得不住颤抖;这马还算乖巧,一声不吭地由着她摸来摸去,倒是院内李银等了许久听不见任何声响,有些怀疑,朝茅房内唤了几声,惊动了楼湛与哈琦亚,三人取了火石打亮往茅厕竹编门内一照,面色一变:“人跑了!”
顾含章正好解下套马的绳索,听见身后脚步声气势汹汹追来,慌忙爬上了马背去抱紧马脖子狠狠一夹马腹,那马便仰天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往大道上跑去。背后犹有脚步声追来,她不敢回头看,只是紧紧抱住了马脖子咬牙道:“马儿你跑快些,待我脱了险定然喂你新鲜水草。”那马也不知是不是听懂她的话,朝天打了个响鼻,足下犹如御风一般飞快地朝前急奔,好几回险些将顾含章甩下马背去。
这一夜没有月亮,四处黢黑昏暗,旷野的寒风呼呼灌过耳旁,狼嚎虎啸一般的狂野,顾含章伏在马背上,许久没有流过的眼泪顺着面颊落进红马长长的鬃毛间,她逃出来了,她逃出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下起了小雨,密密的雨丝落下来,将一人一马淋湿了,冷风兜头一吹,更是寒冷;红马似是通人性,慢慢地停了下来,顾含章翻身下马,寻了道旁一株大树避雨,那红马竟也跟了过来,将湿漉漉一颗脑袋探过来亲热地蹭她的面颊,她痒得格格直笑,笑着笑着,忍不住抱住马头叹气道:“马儿啊马儿,从此就你同我两人相依为命了。”小红马喷了个响鼻,琉璃般的眼温柔地望着顾含章,她怔了怔,蓦地记起不久前被父亲命人毒死的爱马翡翠,不由得又一阵心酸。
雨又下了一阵才停下,她抱着膝头蹲在树下冷得直发抖,好容易熬到雨停,忙又上马往前行,到了天明时终于到了一处还算人多热闹的集镇上。顾含章身无分文,只得取下发间一支银簪典当了些散碎银两,给小红马配了马鞍,又买了身衣裳换上,牵着马出了镇子。
镇外官道上人来人往,车马不息,顾含章心中茫然,牵着小红马立在道旁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翻身上了马背掉头往回奔去。
御史中丞之女、秦王未婚妻子元宵之夜被掳,定然已经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事关重大,由不得她任性妄为。御史府养育她多年,四姨娘待她如同亲生,她怎能弃他们于不顾?
顾含章叹了口气,挥鞭催马沿官道北上;一路行去,也有人指指点点,用惊艳诧异的目光看她,她不得不在附近小镇买了男子的黑衣换上,又挽了发作男子打扮,这才避开了路人的注目。
她逃出后的第三日,已是靠近北六城的地界,官道旁的村落集镇逐渐多了,有村民百姓脑子活络,在道旁张开布幔、摆上桌椅板凳,开个小茶水面食摊子供往来行人解渴解饥,顾含章一路奔波不停,到了正午时候已是口干舌燥,遥遥望着前头有小小一面青色旗子招展,欣喜地下了马过去,要了一壶茶一碗阳春面坐下来吃。正吃着,道旁又来了个打马经过的路人,在她附近坐下了休息喝茶,顾含章腹中饥饿,只管吃喝,便没注意他,待半碗面下肚,隐约察觉有人窥视她,下意识地抬头怒目回瞪过去。
这一瞪,她顿时心头一阵惊喜,那蓝裳青年竟是御史府的侍卫景禾。
“小……”景禾仔细辨认许久终于确认是她,又惊又喜地起身过来便要单膝跪下,顾含章连忙扶起他,使了个眼色道:“景侍卫,人多眼杂,小心说话。”
景禾见她镇定冷静,不由得微微一怔,忙回自己桌旁去草草喝完茶,牵了马跟着顾含章上了官道去。两人并骑了一段,道上来往人马少了些,景禾忽地低了头愧疚道:“景禾没能保护好小姐,小姐受惊了。”
顾含章鼻头一酸,低声问道:“是我爹派你来寻我的么?”
景禾眸光一闪,迟疑片刻道:“是,大人忧心小姐,派了属下跟随秦王殿下南下追踪,追到北六城时殿下便单独遣属下就近秘密查访……”他顿了顿,悄悄看了顾含章一眼,急急地补上一句,“那一夜小姐被掳走,陈王殿下自责不已,要跟来南下寻访,被皇上拦下了。”
顾含章不做声,许久才叹了声道:“不是他的错,又为何要自责?”她看了看景禾,忽地笑道,“景禾,其实我爹并未派你来寻我,你是私自出府罢?不怕回去后我爹重责?”
景禾所穿衣裳还是十五那夜的蓝色衣裳,衣角袖口沾了些许灰尘,是一路奔波留下的痕迹;她猜他根本就不曾回御史府,她一出事他便追了上来。顾含章勒马停下,静静地望着景禾,低叹一声道:“景禾,你……”
“含章小姐。”景禾打断她的话,正色道,“景禾的职责便是保护好小姐,那一夜容歹人掳走了小姐,是景禾的疏忽,今后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请小姐放心。”
顾含章心头一暖,却不知为何想笑,再想想,又替他担忧,不知回了御史府会有什么样的惩戒等着他。“罢了,到时候同爹好好说说罢。”她嘀咕了一句,释然笑道,“走,我们回上京!”
两人扬鞭策马往北而行,到了天黑时已是又往上京接近了几十里路。道旁有座安静小镇,两人稍一商议,便在镇上一家客栈落了脚。一同进了客栈要住店的还有另外数人,顾含章与景禾在店内一角坐着用饭时,三四个粗壮的汉子拥了两位美丽的少女进了店内,几人均是眼眸灰蓝肤色雪白,一看便知是南疆人,掌柜的一惊,迎上去拱手作揖赔笑道:“几位客官,店内已客满,您几位去别家住罢。”
领头的浓眉大汉粗声道:“你这掌柜的欺人太甚,店中人烟稀少至此,你还敢欺瞒我说客满!”其他几个高壮汉子也都围了上来,几人如巨塔一般围住了掌柜的,吓得掌柜的哭丧了脸央求道:“几位爷,您几位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前些时候元旦朝贺,南疆王触怒皇上,已被扣押在京,现如今各地风声鹤唳,都说南疆有反叛之心,谁还敢做南疆大爷们的生意啊!”
顾含章与景禾不动声色地听着,也不作声,见那几个汉子叽叽咕咕用南疆话说了一阵,照旧由那领头的浓眉大汉出面,给掌柜的塞了一锭银子,好说歹说,保证不犯事,天明就走,掌柜的这才勉强同意了,唤来小二领了几人上楼去。
“都是练家子。”景禾低声道,顾含章朝他使了个眼色,悄悄打量了那几人一眼,高壮汉子拥了两位少女上楼时,其中的蓝衣少女似是婢女,伸手去扶着那粉衣少女哄着她走,粉衣少女目光痴痴呆呆,只顾着把玩手中的一尊玉观音,几个人恭恭敬敬慢声细语好容易哄得她高兴了上楼去,都松了一口气。
顾含章随意瞄了一眼那尊玉观音,不由得惊讶地低呼一声。
寒雨踏陌尘
跟在最后的汉子回过头来,灰蓝的三角眼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瞟了一眼,顾含章心头一凛,连忙低了头喝茶,待那几人都上了楼去,她才搁下茶碗低声道:“真像!”景禾一愣,不解地望着她,她也没多做解释,低了头用饭。
两人饭后回了楼上客房,这才发现原先定下的两间房中朝南的一间此时被那几个南疆人占了,唤了店小二来质问时,店小二陪着笑低声道:“那几位爷只看中了您这间房,非要住下,小的没拦得住,也不敢拦呀。”
顾含章不愿生事,另外让小二安排了间房住下了,只是原先景禾的房便在对面,这一换,倒是换到了斜对面,景禾不放心,要去同隔壁住着的一对夫妇商议调换客房,顾含章只得再三保证若是有事必当及时唤他,他才勉强住了下来。
到了夜里,隔壁南疆人屋内忽地吵闹起来,乒乒乓乓响不停,顾含章被吵得无法入睡,坐起了一听,隔了墙壁隐隐有少女嘤嘤的哭声传来,有人在好声好气劝说着,那哭声才逐渐小了,她悄悄起身推开窗朝门外看了一眼,见两个南疆汉子手足无措地蹲在门外叹气,斜对面的窗也开了,景禾立在窗前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少爷莫要管这闲事。”
自进了客栈,景禾便一直称呼她少爷,顾含章略微一怔,点点头掩了窗倒回床上去。隔壁安静了一阵后,又闹了起来,这一回是不停地朝地下、墙上摔东西,更是响亮无比,吵得附近几间房中的客人都怒气冲冲爬起了开窗大骂,过不多时,有人来叩门,顾含章倚着床半躺着,警觉地低声问道:“谁?”
门外是个少女柔媚的声音,竟是恳求她开门帮忙,顾含章原本不想理会,那少女在门外殷殷恳求,急得哭了起来,抹着眼泪道:“这位公子,就帮我一道劝劝我家小姐罢,若是她不肯睡,这客栈的旁人也别想安生了。”景禾被惊动了,过来拦在顾含章门前警觉质问道:“你自家那许多随从都劝不得,我家公子去劝又有何用?”
那蓝衣少女只道自家小姐最惧生人,平日里一旦哭闹起来,仆人们便从门外随手请个人进府来吓唬吓唬小姐,她便不闹了。景禾嗤地一声笑,不作理会,还是顾含章心软,听得隔壁仍旧在吵闹不休,想着若是她不消停自己也没得安睡,索性开了门要跟那蓝衣少女去“吓唬”她家小姐,景禾拦不住,只好也一道跟了过去。
那两个南疆汉子仍旧蹲在门外地上叹气,另一个三角眼的汉子却不在屋里,顾含章刚到了门前,便被房中景象吓了一跳,屋内一片狼藉,桌倒椅翻、被褥凌乱,茶壶茶碗都被掼碎在地上,一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