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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答应着,就推门和我出了“青园”。
她一边走一边哭着跟我说:“咱们大爷不喜欢大奶奶,到现在还没跟她圆房呢……府里的下人们都传开了,大奶奶能装着听不见?她平日里恼清玲,只是因为嫉妒,可是现在清玲又怀了咱们大爷的骨肉,那大奶奶还不泼醋,自当是恨得牙痒,不拿她出气还等什么?”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快速迈着步子。翠云把我带到金家小姐住的院子里,伸手指着后面靠近茅房的一间小屋,说:“就被关在那里面了。”我奋不顾身地冲进院子,翠云忙劝着我说:“奶奶,千万别火了,咱们跟她们好好说,兴许就把人给放了。”我推开她,径直朝亮着灯的正屋冲去。
一个婆子看到我,一溜烟地进去报信去了。
我掀开帘子冲进屋,翠云则站在外面不敢进来。金家小姐坐在桌子前,她身旁站着刚才那个婆子,她俩见我怒气冲冲,知道我是找她们要人,心里虚的慌,也就不敢出大气。
我走到金小姐面前,指着就骂,我不知道哪来的灵感,居然用了比男人还要粗野恶毒的字眼。
金家小姐吓得面色惨白,一声不吭,大概是这辈子也没见过我这样的泼妇。那婆子回过神来,把金小姐护着,和我对骂起来,但骂不过,于是气乎乎地说:“好大的胆子,你也不过是个奴才,居然敢到主子房里来撒泼!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迷惑了大爷的心,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我指着她的鼻子说:“狗东西,这没你说话的份!给我滚一边去!”说着我就直奔金小姐而去,揪起她的衣领说:“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心眼比蛇蝎还恶毒!难怪不讨男人欢心!你活该!”此话一出,我立刻就后悔了,但想收已收不回来了。
我抬腿踹翻了她面前的桌子,她吓得魂都飞了,婆子搂着金小姐大哭,嚷道:“反了,反了,连小老婆也要骑到大老婆头上拉屎撒尿了!老孙家太欺负人了!”
我指着她俩,恶狠狠地说:“我现在要把清玲带走!”
我的心里充满仇恨,嘴里挂着恶毒,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快跟那王八蛋没有区别了。我冲出屋,奔向锁着清玲的那间小屋子,见门上锁着锁,四下里张望,看到院子里放着几把圆墩子,就冲过去,搬起一个。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狠狠地把墩子砸到门上。房门一下子被砸开了,我抬起一脚把门踹开。
翠云在一旁站着,见我这一举一动,几乎吓傻了。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小屋,迎面扑来一阵血气,屋里没有灯,到处黑漆漆的,我摸索着朝一团阴影走去。
清玲被巨大的震动惊醒,在黑暗中喃喃地开口道:“大奶奶,清玲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清玲这一回吧……”
“清玲,是我!”
她听了,激动地伸出手,颤抖着叫道:“小雅姐姐……是小雅姐姐吗?”
我奔过去,扑到她的床边,双手去抓她的手,却无意间摸到粘糊糊的一大片。就着窗外的微弱的光看去,发现全是血。她的整个下半身都浸在血泊里。
她颤抖着抓住我的手,我却慌张地摸着她的腿,嚷道:“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翠云也跑进来,趴在床边哭起来。
清玲伸着手,想要帮我擦眼泪,我就紧紧握住她无助空抓的手指。
我说:“清玲,坚持住!我这就带你走!”我搂住她,想把她抱起来,而她却用手扒着床边不肯起来。
她茫然地瞪着大眼睛,看着黑乎乎地天花板,又在空中摸索我的手,触到了就紧紧握住,喘着气说:“小雅姐姐……我对不起你……那天……我本来也想跟你一块逃走的……可是……我放不下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兄弟……我……从小就被卖到孙府……从没孝顺过爹娘……也从没疼过兄弟……我不想失去他们……小雅姐姐……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才……告你的……小雅姐姐……你是个好人……好人……”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我说:“清玲,会没事的!坚持住!我带你走!”
“来不及了……小雅姐姐……来不及了……我知道我的……状况……胎儿流了……血止不住……我是熬不过了……”
我说:“不!你胡说!谁都不会死!我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
“小雅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善良的……人……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作你的……姐妹……你会不会嫌……嫌我……”
我哭着摇着她的手,浑身颤抖个不停。
“清玲!我的好妹妹!我怎么会嫌你!你忍着,我这就把你带走,给你请大夫,给你治好!清玲!听我说,别放弃!别放弃!我要你活着!我要带你离开这鬼地方!带你去买漂亮衣服!带你去烫头!”
她听了,面露期盼的喜色,眼睛却空洞地注视着远方。
“小雅……姐姐……我看到了……我看到……你所说的那个……美好……的地方了……好美……每个人都有爱……没人会欺负我……不分尊卑……小雅……姐姐……让我再摸摸你的……头发……”
我赶紧松开发簪,把头发散下来,抓住一缕放到她手中,她轻握着,像抚摸丝绸一样心满意足,脸上洋溢着微笑。
“好美……的头发……好美的……头发……我也想……有这样漂亮的……卷发……”
“你会有的!你会有的!坚持住!清玲!别放弃!”
翠云始终俯在她脚边哭着,清玲又动了动,我领会了她的意思,就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坐在我怀里。
“小雅姐姐……原谅我……原谅我吧……”
我紧紧搂着她,大声说道:“我从来就没恨过你!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
“小雅姐姐……小雅姐姐……”她突然气喘起来。
我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在这,我就在你身边!”
她摸索着抓住我的手,像是一个弥留者在作最后的道白般轻轻说道:“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我要走了……姐姐……只是……有点不放心……姐姐……这样善良……会被人……利用……姐姐一定……记住……不要……对任何人投入……感情……省得……被人拿来……要挟……姐……姐……玲儿……对……对……”
她没有把话说完就死了,我感到她的手臂突然向下一垂,再也没有生气了。
第十九章
其实清玲所担心的,已经无法避免地发生了——我疼爱点点,这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孙正阳摸透了我的心思,他相信我不会轻易寻死,更相信我舍不下点点。
我很害怕,每天都是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中度过的,只要我是清醒的,就没有一刻不担心的。我反复琢磨着清玲的话,又把那天在茶楼遇到点点的前前后后好好回忆一番,越想越觉得不安,越想越觉得那是个圈套。
我还以为我战胜了孙正阳,但其实只要我还在孙家大院里,就永远没有胜算的可能。我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苦苦煎熬着生命,明知道前途艰险,也还得咬紧牙硬撑着挺着,这便是孙正阳的伎俩,也是他的恶毒所在。
夜晚总是那样深冷漫长,只有在白天强烈阳光的照射下,我才不那么恐惧。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至于精神崩溃,我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点点身上,我给他讲《安徒生童话》里的小故事,教他踢毽子、跳皮筋,给他做布偶。就这样,我和点点过了一个月的“太平”日子,在我的精心呵护下,点点胖起来,圆圆的小脸也更加粉嫩可爱,大大的眼睛活灵活现,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
在这期间,孙府里又出了一件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天我正陪着点点在墙角玩,听到墙外有人说话,大概是不知道我们在,所以并没避讳。
只听一个婆子说:“昨儿个又掠来一个,夜里从大爷的院子里跑出来,投井自尽了!今儿早上有人去打水,瞧见了,唉哟,吓死人!”
另一个忙念佛号,并喃喃地说:“造孽啊!造孽啊!”
“可不是吗,我听说,就用一张破席子卷了,拉到城外的乱坟岗给埋了。”
“哟!”说话的人不住地咂嘴,“唉,怪可怜的!”
“那丫头家里也没个亲人……不过听说头前是有个兄弟的,后来进京赶考,走了多少年了,连个音信也没有,我看哪,八成也就横在外头了!”
“唉……”
我低着头,默默地看着在一旁玩耍的点点,心里一阵酸楚。
我不禁在想,孙府外面的人是如何看待这堵围墙里面的人呢,也许是羡慕吧,然而它的富丽与堂皇却是那么的虚伪和邪恶,就像一座处处弥漫着毒气的魔窟,让人感到压抑,让人无法呼吸。
清玲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掩埋她……这个不知名的姑娘也死了,也只是堆起另一堆土,活生生的两条生命,就这样草草地被打发,活着不曾有过尊严,连死去也同样没有尊严。
我一语不发地走向点点,木讷地说:“走,咱们回屋去。”
这事发生的第二天,姓孙的到我的小院来,我对他深恶痛绝,脸上的厌恨是没办法掩饰的。他没占到什么便宜,于是悻悻地走了。
中午过后,我哄着点点入睡,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每次那畜生出现,我都提心吊胆,这次他未能得逞,天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来折磨报复我。
我把点点放到床上,给他掖好被子,一切都收拾好了,就茫然地注视着屋子。突然听到院外一阵吵闹,我怕吵醒孩子,就赶紧出来,原来一个婆子正在院门外和一个小丫头争吵,那婆子吵着非要见我,而小丫头则非拦着她。
我走出来,问道:“怎么回事,小声点,孩子刚睡了!”那婆子一见我,立即向我跪下来,我吓了一跳,连忙躲闪。往她脸上一看,原来就是金小姐身边的那个张嬷嬷。
我心里很是厌烦,便没好气地问:“什么事啊,别在这大呼小叫的行不行?有事站起来说!”
她扑向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我的衣服摇起来,我本能地往后退,甩开她的纠缠。
她哭着央求说:“救救我家小姐吧,姨太太!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
有人不满地说:“哟,我们还叫声‘奶奶’呢,怎么到她那就给降了?”
我回头看看,压住众人的不满。
“有病找大夫,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找我干什么?”我一想到张嬷嬷和她的主子金小姐曾经那样虐待清玲,就难以平静怒火。
只见她老泪纵横地向前跪爬,双手撑着地面向我连连扣头,哭道:“谁不知道姨太太心善,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
我鄙夷地瞧瞧她,一边想:“少给我戴高帽!”一边继续冷眼旁观着。
她接着说:“大爷和我们小姐在房里打起来了,又摔盘子又踢桌子的……”
我心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对于那两只狗,我都没有好感,他们互咬,我乐还来不及呢。
“姨太太,好姨太太!”她说着又向我爬来,哭喊着说:“您快去给劝劝吧,爷自打从您这房里回去,就跟吃了火药似的,我们小姐还没刚问一句,他就急了眼,谁劝也劝不住……”
我冷笑着说:“他们俩打架,我去劝什么?”
她听了,更是号啕大哭起来,扯着我的衣裙央求着说:“姨太太,您不能坐视不管啊,大爷是从您这出来的,您不能说不管就不管哪!这俗话说,解铃方得系铃人……您不管可怎么办哪……”
她拽着我的衣服不放,我嚷道:“放手!”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知道我嫌她,所以也不敢强求。
我向后撤身,将她上下打量,心中不由得又泛起一阵嫌恶,我说:“姓金的那样恶毒,这都是她自作自受!你回去告诉她,像她这样坏心眼的女人,我才不会同情她!她是活该!”
她听了,先是一阵抽搐,而后突然疯了似地搂住我的腿,哭喊着说:“姨太太,我的好姨太太!”
我想挣脱,却没有成功,我说:“谁是你的姨太太!”她对我的话不管不顾,只一个劲央求我。
“姨太太,所有的不是,都在老奴,您要怨就怨老奴我吧!姨太太,求您开开恩,救我家奶奶一命吧!”
我正要说什么,香瑞却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于是一把推开张婆子,骂着说:“你有完没完,我们奶奶说得很清楚了,你怎么还在这死缠着!滚滚滚滚!”香瑞说着就开始哄她,她爬行着央求着,一会向我磕头求情,一会又面向香瑞说好话。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脸皮比城墙还厚是怎么着?正房里平日怎么对待我们奶奶的?啊?你们哪个又把我们奶奶放在眼里的?什么好事想起过我们?哦,现在爷打人了,你们倒想起我们来了?奶奶,咱们可别理她,叫她哭去!活该!”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不知不觉竟有点心软了,点点不知道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