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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不是说她们之前服侍的我不好、不够周到,而是现在,她们的态度一个个都格外温柔,仿佛我是那种不能触碰、容易碎裂的琉璃。
我忍不住开口唤道:“碧笙……”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但是这声音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嘶哑难听。
碧笙连忙伏到我床边,问我:“娘娘,您要什么?”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努力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经过睁开眼睛之后的这段时间,我确信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而无论我再如何努力地回忆,也无法将娘亲饮下鸠酒的那一刻和现在顺畅地连接起来。
谁知,碧笙听了我的问话,竟然不敢直视我了,她顾左右而言他:“娘娘,您刚醒过来,别问这么多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您好好休息。”
于是,我直接问道:“我昏迷多久了?”既然你们都说我刚醒,好像我睡了很长时间,那么,我就问问这段时间到底有多长。
这回,碧笙倒是没有瞒我,心有余悸地回答我:“娘娘,您昏迷了三天了!太医说……”说到这里,碧笙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截住了话头。
我追问:“太医说什么?”我亲眼见到娘亲喝下了毒酒,不可能有救,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太医说的话会否与此有关?
然而,碧笙死死地抿住了双唇,任凭我问,就是不开口。问的急了,眼泪就下来了。倒是我,话说的多了,嗓子又开始烟熏火燎,浑身的疼痛连绵不绝地袭来,令我感觉到无比的焦躁。
忽然,沈秋笛的声音打斜里插进来:“碧笙,你去看看瑞珠的粥熬好了没有,估计娘娘也饿了。”
登时,碧笙犹如蒙了大赦般忙不迭地离开我的寝宫,而沈秋笛取而代之,守在我的床畔。
沈秋笛不同碧笙,我没有把握从她口中问出我想知道的东西。然而,她看着我,微微露出些许悲悯的脸,令我刹那意识到,碧笙她们不愿说出来的东西,应该是得到了沈秋笛的授意。
而沈秋笛如此授意,不会没有原因。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此刻的我的?“姚姑姑,她……”我认为娘亲的事情是不需要如此大张旗鼓地瞒着我的,便开口问沈秋笛,毕竟,在我虚幻的记忆中,娘亲饮下鸠酒的那一幕是如此形象真实而鲜明。
果然,听到我这句话,沈秋笛楞了一下,回答我道:“姚姑姑已经被皇上赐死了。”她微微狐疑地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是在问我:娘娘,姚姑姑被赐死之时,您不是刚好摸到了幽闭殿么?
虽然是早已知道的事实,我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痛楚,我闭了闭眼睛,又问:“下葬了么?”
沈秋笛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我是怎么回来的?”我的记忆一直停留在与娘亲分离的那一刻,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从幽闭殿的门口回到自己的庄宜殿?昏迷,想必是确有其事吧,不然,我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秋笛看着我,小心地说道:“那天,娘娘借口要早点休息,溜去了幽闭殿……”她的语气中有一点儿埋怨,我点点头,承认了,示意她接着说,“奴婢们开始并没有发现娘娘不见了……后来,皇上的贴身侍卫风玄将娘娘背回来,我们才知道娘娘在幽闭殿晕倒了……”
沈秋笛一面说,一面小心地打探着我的脸色,看来,对于我晕倒前后发生的事,她知道的并不比我多。只是,我立刻注意到了她的一句话:为何是风玄背我回来?皇帝他,难道不知道我在幽闭殿门口晕倒么?可是,在我模糊的记忆中,那天晚上,我分明看到了皇帝的脸……
但是,若是皇帝知道,怎么会是风玄将我背回来?是出于他的授意么?风玄虽然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但是毕竟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背着一个怀孕的宫嫔……这件事若是被宫中的其他人知道,又会引起怎样的谣言?皇帝他,难道都不顾忌么?
种种疑问登时犹如一团乱麻纠结在一起,理不出个头绪。我只好问沈秋笛:“只有风大人么?皇上呢?”为何如此心急地将我送回来?我又为何会晕倒?
沈秋笛忽然噗通一声在我床前跪下了:“娘娘,请您听奴婢说,您年纪尚轻,以后机会多的是,千万不要想不开……”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秋笛,脑中渐渐浮起一个念头……
许是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太过难看,沈秋笛膝行几步,靠近我的床沿,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才接着说道:“风大人将娘娘背回来的时候,娘娘……在不停地流血。随后,皇上传唤的太医就到了。太医说、说娘娘的孩子……没有了。”
瞬间,嗡的一声,我的脑中什么念头都没有了,而被沈秋笛握住的那只手,也随着整个身体一起,失去了知觉……
孩子——没有了。
我的脑中不断地回荡着沈秋笛的这句话。——太皇太后薨了、娘亲没有了、孩子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了……
涅盘卷
第063章、转变
呃,看到有亲的留言……偶是不是虐得太狠了?不过,是故事需要,没有办法~那么,狠狠心、咬咬牙,就这么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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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我才稍稍恢复了些许知觉。我无比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孩子……怎么会没有的?”自打这个孩子在我的肚子里住下,他就没有让我操过一点心。他始终那样静静地陪伴着我,甚至经常让我意识不到他的存在……他是个很省心的孩子,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毫无预兆地默默走掉,一如他的来时。
沈秋笛垂着头,没有看我。也许是因为寝宫内只有我们两个人,很静,她的声音倒是很清楚:“风大人背娘娘回来的时候,娘娘血流不止……太医检查过,那时候,孩子就已经没有了……太医说,因为娘娘近日受的刺激太多,情绪起伏过大,所以,才没有能够保住这个孩子……”
沈秋笛的话很婉转。其实,我知道自己——我何尝真正费心费力地要去保住这个孩子?虽然决心有过无数,但是我的心底仍旧残存着一些希望,希冀这个后宫里还残留着人性、希冀我可以轻松获得更多的东西。
自做孽,不可活。
此时此刻,我真正领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皇帝不让我见娘亲最后一面,是对的。只是,原先心思单纯、一心一意要出宫的我,面临如今这样的困境,在放弃心底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之后,该何去何从?
一股浓浓的悲伤从心的深处涌上来,我感觉自己似乎走到了绝路。
想哭,却哭不出来。我怔怔地凝视着绛紫色的帐顶,上面鸳鸯交颈的图案……
我问沈秋笛:“风大人呢?”
沈秋笛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我:“那天,风大人将娘娘送回寝宫,就回去了。”
我面无表情地又问道:“皇上呢?”
这回,沈秋笛却支支唔唔地不愿回答我。
我道:“别怕,你照直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没有什么受不住的。”我只是想知道,皇帝他究竟对我抱的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沈秋笛深吸了一口气,回答我:“太医给娘娘诊治的时候,皇上派的宫女一直守在这儿。当太医说、说娘娘的孩子已经没有了的时候,那位宫女就回去禀告皇上了。”
我追问:“然后呢?”
沈秋笛道:“然后,皇上派人来传话,叫我们好好服侍娘娘。”
我明白了,也不用多问了。沈秋笛没有说出来的话我知道,皇上得知我小产之后,只是叫宫女来传话,让沈秋笛她们好好服侍我,而皇上本人,甚至吝于到庄宜殿一步。
然而,女人的心底总归是会有几分妄想的,妄想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尽管我的丈夫是皇帝。我无法彻底死心,又问:“皇上知道我昏迷?”
沈秋笛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顿了一顿,道:“那皇上知道我现在醒了么?”
沈秋笛道:“娘娘刚醒的时候,奴婢就派绣绮去禀报皇上了。”
那么如此说来,皇帝应该早就收到信了。然而……我咬了咬牙,不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对沈秋笛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假如瑞珠的粥熬好了,就先热着,我还不饿,不想吃。”
沈秋笛有些心焦地唤我:“娘娘……”
我冷静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一笑,道:“我没事,按我说的做。”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儿严厉。沈秋笛终于踯躅着退出了我的寝宫。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我缓缓地将自己一直收在被窝中的手抽了出来——粉嫩细腻的手心上,赫然是几个深深的指甲印,雪白的肌肤上,是蜿蜒未干的血迹。
我看着被自己掐破的掌心,一字一顿地对自己道:梦醒了!——如果到了这种时候,我的心中还残存幻想,那么,我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瓜!
我的思绪回到太皇太后被害那日,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记忆犹如潮水般翻卷而来……
太后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中。我忽然意识到:为何当日,我没有漏过太后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得知了那么多所谓的秘密,却还活着?
虽然太皇太后薨逝了、娘亲死了、孩子也没有了,但是我却还活着!
太后出了宫,没有接着对付我。难道她不怕我将秘密泄露出去?难道她不想我死么?我在心中缓缓回味近日的种种,慢慢得出了一个结论:太后似乎真的不想一下子玩死我,而是要留着我慢慢玩——是真的、还是我会错了意?这到底是为什么?
然而,无论如何,现在我没有死,我总有翻身的机会!
记得太皇太后说过:在这噬人的后宫中,要想生存下去、并生存得更好,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后宫中的男人,无论这个男人是你的丈夫、儿子、还是孙子……
太皇太后的丈夫、儿子和孙子都是皇帝,所以她才是太皇太后;太后的丈夫和儿子也是皇帝,所以她才是太后。我已经拥有一个当皇帝的丈夫,和这个后宫中的其他宫嫔没有什么区别,而我要在这个后宫中生存下去,那么我的儿子也必须是皇帝!
我心知肚明,这一次的生存下去,终于不再是为了出宫。
我稍稍抬高声音:“外面有人么?”
顿时,脚步声响起,应声奔入的人是绫绡。绫绡顶着未完全干涸的泪痕问我:“娘娘,您可感觉好一点儿了?您有什么需要?”
刹那,我感觉到心中一暖——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对绫绡说道:“绫绡,我饿了,瑞珠的粥熬好了没有?还有,我昏迷着这些天,太医有没有开什么药?如果有,就一并给我拿过来吧。”我要赶紧恢复身体状态。
绫绡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迭声应是,就要跑出去。然而,她没跑出几步,就停住了,回身道:“娘娘,您稍等一会儿,我先找个人来守着您。”
我极力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涅盘卷
第064章、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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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绫绡的身影消失在琉璃隔断后,我微感疲累的闭上了眼睛。可能是睡得太久了,虽然我合上了眼睛,却没有困意。寝宫的窗子是关着的,我却可以听到窗外小花园中,鸟雀的清鸣。
不一会儿,我听到一阵极为轻微的脚步声绕过琉璃隔断,从外间走入我的寝宫内间,停在我的床前。
寝宫内凝固的空气被搅动,带起一阵清冽,我忍不住睁开眼睛——我看到床前立着两人,却不是原先我宫里的任何一个。但是,这两个人是我认识的——“碧月,素云!怎么会是你们?”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太皇太后娘娘的贴身宫女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庄宜殿中?
碧月上前按住我挣扎的身体,道:“娘娘,您刚小产,别勉强起身,免得……”
我也不想再流血不止。闻言,我停止了动作,只是以万分不解的眼神注视着她们二人。
素云道:“娘娘,太皇太后娘娘薨了,钦安殿就空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要另觅去处。”
碧月对我笑了笑,道:“我和素云两个服侍太皇太后娘娘久了,眼界高了,别的地方都不乐意去。想来想去,还是容华娘娘这里最合我们的心意。刚好娘娘这里尚缺两个人,我们便去请了曲大人,将我们二人指到庄宜殿来了。”
素云也笑着附和:“是啊,我们想着以前在钦安殿时,就和娘娘有不错的交情,娘娘万不会将我们两个拒之门外的。不过,还是得请娘娘原谅我们两个的自作主张、不请自来。”
碧月与素云的话说的轻松,我却明白事实并非如此简单。
她们二人都是宫中的老人了,照理应该很抢手才对。除了太后一系的宫嫔,原先属于太皇太后一系的位高权重者,就包括皇后和宁贵妃。除了一向淡漠的宁贵妃,难道皇后会不抢着要她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