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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懵懂百年心-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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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天,那婢女才畏畏缩缩送了壶茶进来。云儿有意套近乎,便凑过去说:“我叫云儿,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里可有父母兄弟?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当下人?”那婢女噗通一声跪下,死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云儿见她如此,翻了翻白眼说:“好了好了,你走吧,我不和你说话便是。”那婢女感恩戴德,急急忙忙往前走,一不小心磕到桌子,疼得流出了眼泪,下唇咬出了血,都不肯吭一声。云儿伸了伸懒腰,闷闷地睡下,没好气想她又不是勾魂摄魄的黑白无常,有那么可怕吗?
  她一个人躺在屋内,一整天见不到人影,也听不到人声,若说先前只是无聊,现在就是彻底无语了。婢女来送饭都是低着头,放下就走,唯恐逃之不及,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她实在憋不住了,再不说话,她都快要闷出内伤来了!不知从哪里摸了根棍子当手杖,一瘸一拐跑出来。
  吹着久违的清风,享受难得的午后阳光,一开始她心情颇好,哼着小调四处乱逛,哼,没人跟她说话,她自娱自乐还不行么!晃久了便开始晕头转向,怎么这水榭、走廊、亭台、阁楼都一个样儿啊,弯来转去,怎么都找不到出口。她见花草丛中有个年轻的小厮弯腰在剪树枝,便挪上前问:“这位大哥,问一下你,你知道‘晚晴楼’往哪边走吗?这鬼地方太大了,我似乎走丢了——”一个别院而已,建成这样,奢侈靡费,活该天打雷劈!
  那小厮刚想回答,抬头见了是她,张大了嘴,连忙又合上了,丢下剪刀,头也不回地跑远了。云儿忙追过去,招手叫道:“哎,别跑啊,你跑什么!我只不过想问路而已——”见他转眼没了踪影,气得将脚下的石子儿踢得老远,“我让你跑,我让你跑!”牵动伤口,不由得“哎呦”一声,摸着屁股乱跳。
  哎,这日子不用活了,人人见到了她跟见到凶神恶鬼一般,吓得掉头就跑。她“啊——”的一声仰天长啸,真是郁闷,她都快逼疯了!想到燕公子那张阴森可恨的恶脸,拿起地上的剪刀,拼命乱剪,愤愤说:“我剪死你,我剪死你!”算他狠,这完全是精神凌迟、非人虐待嘛,连这种折磨人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她含着一股怒气横冲直撞,她不信她就走不出去!经过一座高大的院门时,突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笨蛋,笨蛋!”她回头一看,见廊下挂着一只灰绿色的鹦鹉,圆鼓鼓的眼睛凸出来,正挥动着翅膀朝她乱吼乱叫,不由得喜出望外,哈哈,她不能跟人说话,跟鸟说话总不犯法吧。
  她走过去逗着它说:“灰不啦叽的,你长得可真丑!”那鹦鹉似乎知道她在说它坏话,在笼子里转了个圈,怪里怪气说:“你真丑,你真丑!”她气结,因为笼子挂得高,她够不着,便蹲下捡了一粒小石子朝它扔去,骂道:“连你都敢欺负我!”
  那鹦鹉扇着翅膀躲过了,很不高兴,呱呱乱叫:“坏蛋,坏蛋!”她扶着手杖笑道:“我就坏,你能奈我何?”说着又扔了几粒石子过去,气得那鹦鹉在笼子里扑通扑通乱飞,不断叫:“大坏蛋,大坏蛋!”她笑得直不起腰,转头见红色的圆柱下放着一只小碗,里面盛了小半碗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拿起来晃了晃,挑眉说:“想吃么!”
  那鹦鹉性子颇为傲慢,咕咕两声,不屑地转过头去。云儿哼道:“嗨,你还挺难伺候的嘛!”对准它的眼睛说:“不吃是吧,不吃是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手一松,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饲料散了一地。那只鹦鹉大概知道那是它专属的吃食,气得用头去撞笼门。云儿指着它嘲笑道:“撞吧,撞吧,小心一头撞死了,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鸟,哈哈哈——”
  哪知笼门只是虚扣着的,没关紧,那鹦鹉居然扇着翅膀飞了出来,落在她头顶徘徊,拼命啄她。她忙护住头脸,四处躲闪,十分狼狈,口里喃喃骂道:“你这只死鸟,我要将你身上的毛全部拔光,炖了下酒喝!”
  这一幕恰好被停在转角处瞧好戏的燕公子一行瞧得清清楚楚。那燕公子嗤笑说:“这女人大概脑子有毛病,跟一只鹦鹉过不去。”心想,连扁毛畜生都不待见她,可见她做人有多失败。
  冯陈跟在他后头,瞧得忍俊不禁,笑说:“她大概快憋地喘不过气来了,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跟鸟儿说话。”那燕公子一吐连日来胸中郁闷之气,哼,他要憋到她跪下来声泪俱下地求他!见那鹦鹉啄的她哀叫连连,心中不由得大乐,神情也跟着和悦起来,说:“那是谁养的鹦鹉?活泼可爱。你去把它捉来,挂在我屋里。”他要她跟鸟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最好活活憋死算了。
  冯陈点着脚尖飞身而起,眼明手快抓住那只团团乱飞的鹦鹉,取下檐下的鸟笼,一把塞了进去。那只鸟因为被制,嘎嘎嘎扇着翅膀乱叫,冯陈屈起手指点了它一下,它痛叫一声,便识相地缩在角落里不出声了。
  云儿见到他,吓一跳,“你怎么在这里——哎哎哎,你抓它干嘛,那是我的!”她先见到的自然就是她的,说着拄着手杖追了上去。待见到迎面走来的燕公子时,怒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
  那燕公子心情大好,不若平常那般横眉怒目,满身煞气,唇角微微弯着,眼中隐隐带笑,显得他越发丰神俊逸,貌美如花。他跟没见到云儿似的,目中无人往前走,完全无视她。云儿一手拦住冯陈,“喂——,把小飞还给我!”她为了显示自己的所有权,自作主张给那只鹦鹉取了名字。冯陈根本不理她,伸手一推,自顾自往前走。
  云儿身上有伤,本来就站不稳,全靠手杖支撑着,被冯陈这么随手一推,哪还立得住,重重摔在地上,跌了个狗□。
  那燕公子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眼中笑意更浓,真是大快人心!

  第 13 章

  第八章面壁思过(上)
  “落花别院”的赵总管听见动静匆匆走过来,后面跟着魏司空,见了那燕公子,忙行礼喊了一声:“公子。”眼睛盯着冯陈手中的鹦鹉,滴溜溜转来转去,不知这畜生是不是冲撞了公子。那燕公子问:“这只鹦鹉是你的?”他躬身答:“正是小人养的,小人见它学嘴学舌,逗人发笑,养着解闷的。”那燕公子点头说:“很好,你将它送给我如何?我自有赏赐。”说着瞟了云儿一眼,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刚才还敢说这鹦鹉是她的!
  他愣了愣,忙跪下说:“不敢,不敢。公子您要是喜欢,这种小玩意儿,尽管拿去便是,小人孝敬您还来不及呢。”那燕公子随手扔下一锭银子,“赏给你的。”赵总管见了眉开眼笑,连忙磕头谢恩。
  云儿倒在地上,疼得连声吸气,屁股都摔成四瓣了,伤口肯定摔裂了,恨恨瞪着那燕公子,罪魁祸首全都是他!见他用一大锭银子买下一只两钱银子便可买到的鹦鹉,小声咕哝:“哼,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会做冤大头,傻到家了!
  魏司空见她摔倒在地,忙扶她起来,“云儿,你身上伤还没好,不在屋里养伤,怎么跑出来了?”云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抬头时,微微吃了一惊,“魏公子,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魏司空眼窝凹陷,唇色发白,神情明显憔悴许多。他摇头道:“没事,大概是旅途劳累所致。”云儿便问:“那你这几天去哪了?”他没有回答,说:“我送你回去休息。”那燕公子却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见她居然跟魏司空如此亲密,当着众人的面喁喁细语,旁若无人,不知廉耻!心头大怒,转头对魏司空说:“司空,我下了令,任何人都不得跟她说话,你也一样。”
  魏司空奇怪,便问为什么。他恨道:“这女人,牙尖嘴利,死性不改,看在你面子上,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将她关进后山的道观里,严加看守,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魏司空见他似乎动怒了,对云儿可怜兮兮求救的目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亦心有余力不足。
  云儿怒极反笑,瞪着他说:“哼,山上空气清新,风景宜人,又安静又舒服,我正巴不得呢!”那燕公子面无表情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在上面住个一年半载吧。”
  云儿当晚就被冯陈禇卫押着住进了后山那座荒无人烟、破败不堪的道观里。那道观柱上红漆大片脱落,头顶结满了蜘蛛网,帘子已经旧的看不清原来的颜色,破布一般挂在那里,随风摇摆,感觉既阴森又诡异;堂前摆着一张供桌,灰尘足有一寸厚,推门进去,污秽肮脏之气迎面扑来,她赶紧捂住嘴,连声咳嗽。抬头看了看屋顶足有锅盖那么大的一个洞,恨声道:“这个鬼地方,怎么住人!”万一下雨怎么办?
  天色渐暗,山峦树影模糊成一团,似乎只待深夜来临,便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她吞噬。她不由得缩了缩肩,有点怕了。冯陈禇卫扔下她就要走,她忙拦住他们,却又说不出话来。冯陈抬眼看她,面无表情。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怕了,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说:“你们不是奉命看守我么?为什么不在这儿待着?”冯陈翻了翻白眼,推开她自顾自往前走。山势险峻,只有一条仅可通人的羊肠小径,只要守住山下的通道便可,难道她还能飞天遁地么!谁愿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活受罪。
  云儿忙跟在后面喊:“喂喂喂,你们就这么走了,那我怎么办啊!”说着跺了跺脚,欲哭无泪。冯陈禇卫脚下如飞,心想管你怎么办,又不关我的事,谁叫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呢。云儿对着远去的他们大喊:“冯陈大哥,禇卫大哥!”声音隐隐带有哭腔。
  俩人互看一眼,背对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她忙说:“你看这,要茶没茶,要水没水,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天黑了,连盏灯也没有,叫人怎么活嘛。禇卫二位大哥,云儿不敢求你们放了我,但求你们发发善心,诸事多予照顾照顾,云儿感激不尽!”见他们不说话,一咬牙,“云儿给二位大哥跪下了。”反正她又不是男儿,膝下没有黄金,跪下求人也没什么丢脸的。
  冯陈禇卫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耷拉着脑袋,瑟缩着肩膀,鼻子一抽一抽的,甚是可怜。二人虽没说什么,但是晚上冯陈送饭上来时,特意提了盏灯,随手放在堂前的木桌上,不仅带了她日常换洗衣物,还多加了一个食盒。
  她连声谢过,接过食盒问:“这是什么?”揭开一看,原来是一篮小巧玲珑的粽子,上面压着一张纸条,写道:云儿,这是我从湖州带回来的粽子,香甜可口。你在山上好好照顾自己,公子气消了,自然不会为难你。魏司空留。
  她恍然大悟,“哦,原来他这几天是到湖州去了啊。”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大概不是什么好事,他看起来挺伤心的样子。她咬了一口鸡腿,酥香脆嫩,还是温热的呢,不错不错,至少没有在饮食上虐待她,拉着要走的冯陈好奇地问:“冯陈大哥,你知道魏司空他去湖州做什么吗?”见他神情颇不耐烦,忙松手说:“啊,我差点忘了,你不能跟我说话。”
  想了想,转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说:“不要紧,我说你听总可以了吧。”冯陈心里哀叫,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聒噪的女人,怪不得公子要把她送到这人迹罕至的山上,还不许别人跟她说话,真是明智啊。
  她背负双手,歪着脑袋说:“冯陈大哥,你去跟魏司空说啦,让他将我屋里的被子枕头,还有洗漱用的皂角、青盐、毛巾、香粉等物都带过来好不好?看来我是要在这里长住了。”说着认命般叹了一口气,哀怨地看了看四周,悠悠吐出一口气,“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里也差不多了。
  冯陈横了她一眼,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她真以为自己是贵宾呢,一点自觉性都没有。所以他第二天故意拖到中午才给她送饭来。她欢呼一声抢过食盒,“冯陈大哥,你怎么才送饭来,我早饿扁了,幸亏还有魏司空给的粽子,不过甜腻腻的,吃得胃里酸酸的——”揭开盖子一看,立即垮下脸来,“为什么只有咸菜干饭?”冯陈心里哼道,你还想大鱼大肉伺候着呢,做梦吧。
  她可怜兮兮说:“冯陈大哥,我胃不好,身体又弱,畏寒惧风,若是日日风餐露宿,三餐不继,常此以往,恐怕要你替我收尸啦。你看我,是不是活蹦乱跳还顺眼一点?冯陈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就从厨房偷偷地端那么一点热汤热菜,反正别人也不知道……”竖起拇指和食指,做了个“一点点”的动作。
  冯陈摇头叹息,不等她说完,甩手下山了。真是,真是死性不改——
  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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