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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揉着发红的手腕,对他不理不睬。他咳了声,说:“刚才一时冲动,是我不对。”他极其不习惯说道歉这种话,可是表面上硬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云儿猛地抬头,他——这是在赔不是?她也很镇定地咳了声,说:“我很奇怪,如果你不吃,为什么又跑出去拣回来呢?”燕苏十分尴尬,居然红了脸,幸好车里灯光昏暗,看不甚清楚,随即一本正经说:“我觉得它好看,扔了挺可惜的。”
云儿闻言张口结舌,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见他重新将荷叶包好的鱼放回桌上,端端正正摆好,心里感叹,果然不是一般人啊,连想法也跟一般人不一样!她摇头晃脑,嘀嘀咕咕睡下了。
第二天晨光熹微时分,众人又开始赶路。车马疾驰了好半天,才见一轮红日慢慢出了云霄,照的满地金光,沿路都是此起彼伏的莺啼燕叫声,叽叽喳喳,迎着初光翩然起舞。云儿在动荡的车厢里醒来,揉着眼睛往外一看,叹道:“要是能安安稳稳睡上一觉,舒舒服服吃一顿香喷喷的饭菜,那该多好啊。”往日平常之极的事情,此刻却成了一种奢望。
她转头看着燕苏,虽说他贵为太子,除了安富尊荣之外,没想到还挺能吃苦耐劳的,同样辛苦地赶路,他和众人一样,没说过半句抱怨的话,连“累,无聊,辛苦”这样的话也从来没说过,只是眉眼间日见疲倦之色,也不知内伤好了没有。
燕苏眼睛看着手里的地形图,面无表情说:“看够了吗?”她才惊觉自己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半天,忙嬉皮笑脸说:“看够了,看够了,你长得跟我昨天烤的那条鱼一样好看——哦,对了,荷叶包的烤鱼呢,怎么不见了?”燕苏右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怒瞪她说:“说话注意点!”什么叫长得像烤鱼?
云儿吓得肩头一缩,随即抿嘴一笑,仍不怕死地说:“烤鱼呢?你不是说它好看么?”燕苏冷冷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扔了!”掀帘子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乱七八糟,昨晚根本就是一个荒诞的梦!
冯陈拍马过来,行过礼说:“公子,你看——”他抬头,朝霞满天,红的有些异常。俗谚云: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是要下雨。冯陈说:“恐怕正午时分会有一场大雨。”他点头:“嗯,到时候再找个避雨的地方好了。”
果不其然,还没到午时,狂风大作,天上乌云翻滚,吹得柳条树枝哗啦啦作响,满眼都是风沙尘土,呛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半晌,豆大的急雨倾盆而下,漫天都是白色的水柱,溪流成河,混着黄沙泥土滔滔往地势低洼处流去。一行人淋成了落汤鸡,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却没有一个人抱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道路泥泞,人困马乏,道路十分难走。
燕苏皱眉看着帘外的大雨,问:“到什么地方了?”冯陈抹着脸上的雨水答:“应该快到青阳了。”他想了想说:“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雨。”东方弃在一旁接口道:“这是青阳和泾县的交界处,向来是两不管的地带。”指着前方说:“沿着这条路往右拐,摸约十来里,有一间供旅客行人打尖住宿的客栈。再往前走,便是九华山了。”燕苏便说:“那我们就去吧。”
东方弃笑道:“方圆十里,只有这家客栈,不过这家客栈的老板有点不地道。当年我路过这里的时候,差点吃了暗亏。”云儿听了探出头问:“难道是谋财害命的黑店?”他笑说:“害命谈不上,谋财却是有一点。”冯陈哼道:“任凭他是谁,瞎了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不去找他的麻烦就该求神拜佛烧高香了。”云儿吐舌,这些侍卫个个如狼似虎,杀人如麻,只怕比那个客栈老板更不地道,最擅长的就是黑吃黑。
一行人往前去,行了有小半个时辰,漫天烟雨中矗立着一座院子,门前一杆酒旗迎风招展。走近一看,掉了漆的横匾上写着“南来北往客栈”,院子里有一株数十围的松树,蓊郁葱茏,颜色翠绿,长势甚旺。一个人迎出来,三四十岁年纪,身材魁梧,满脸胡腮,腰板硬朗,笑着往里让,口里问:“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宿?”冯陈使了个眼色,身后两名侍卫二话不说就来抓人。
那老板身手甚是灵活,疾步往后一退,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冯陈拍着手里的马鞭说:“没什么意思——上!”这些个侍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平时跟着燕苏横行霸道惯了的,一左一右包抄围过来,动作干脆利落。那老板知道今天碰上煞星了,亮出一把三尺来长的尖刀,一路且战且退。
屋里的几个伙计听到动静纷纷抄了家伙赶出来。冯陈一声令下,数十个侍卫抢进来,叮叮当当刀剑相击的声音,片刻间侍卫已将众人拿下,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那老板瞪大一双铜眼,狰狞道:“你们想干什么?”东方弃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说:“铁拐李,不干什么,借你的院子用一用罢了,怕你在饭菜茶水里动手脚,所以请你坐下来好好歇一歇。”
铁拐李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惊讶不已,抬头看时,觉得眼熟,脑际灵光一现,惨叫道:“东方弃,又是你!”东方弃笑道:“正是在下。数年不见,李老板生意还过得去么?”这哪是差点吃了暗亏的人啊,明明是人家吃了他的暗亏,对他既怕且恨。铁拐李重重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燕苏进来看了一眼,挥手说:“派两个人看着,全部扔到柴房去。”看了眼外面,大雨如注,跟下冰雹似的,说:“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连日来赶路大家都累了,就在这儿歇半天,明天再走吧。”众人听了,皆脸现喜色,忙着洗澡换衣、喂马做饭去了。客栈里自有现成饭菜,不知道有没有下药,众侍卫弃而不用,量米择菜重新做了一大桌。
云儿闻见饭菜的香味,早就坐不住了,频频往厨房方向看去,不住咽口水。东方弃笑她前世是饿死鬼投胎。她哼道:“等会儿有本事你别吃,我就服你。”东方弃喝了口酒,笑而不答。她叫:“啊,你就不怕酒里有毒?”他笑:“便是穿肠毒药我也要喝。”她拣了个杯子递过去,嚷道:“那我也要喝。”示意他倒。不等东方弃说话,燕苏把脸一沉,喝道:“喝什么酒!再闹别吃了,跟铁拐李他们关一块去。”云儿敢怒不敢言,拿起筷子使劲敲桌子,敲一下暗骂他一句。
席间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但是这顿饭云儿还是吃得畅快之极,觉得是从未吃过的人间美味。一阵风卷残云,碗筷相击之后,她吃饱了,还硬撑着喝了满满一大碗菜汤,摸着肚子叹道:“这真是叫吃了上顿没下顿,恨不得一气撑死算了,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啊。”说的可怜兮兮的。其他人虽没她这么恐怖,但也差不了多少,狼吞虎咽,米饭一桶一桶地送上来。
吃完饭忙碌过后,已是酉时。因为下雨,天老早就黑了,一行人收拾了下后院的客房,今晚便在这儿住下来。
第 45 章
第二十四章杀人不留行(上)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云儿挽着半干的长发,靸着鞋子出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轻了。雨渐渐小了,天黑沉沉的,空气又闷又湿,风吹的堂前的蜡烛一明一暗,摇曳不定。她喃喃说了一句话。走进来的东方弃没听清楚,笑问她叽里呱啦嘀咕些什么呢。她双手抱胸说:“你看,月黑风高夜,可不是杀人放火天么?”东方弃笑着敲了下她额头,“整天想什么呢你,还不快回房睡觉。”她问:“你呢?”他笑说:“我出去走走。”
云儿便说:“外面乌漆抹黑的,还下着雨,你上哪儿走走去?”他推门说:“随便走走,你回去睡吧。”云儿也不管他,自顾自回房,却见燕苏大喇喇坐在床上,胡乱翻着她的包袱。她跳起来,一把将包袱抢在怀里,生气地说:“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燕苏懒洋洋说:“看一下又怎么了?不就几件破衣裳嘛,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她气哄哄地说:“没有就没有,关你什么事。我们江湖儿女,才不要钱财首饰那些身外物呢。”
燕苏嗤笑,“大言不惭——你不爱财还跑去赌博?还出老千,弄的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云儿瞪大眼睛,“你,你,你怎么知道?”说话的声音有几分中气不足。他挑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偷了我的九华玉,签了卖身契,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给我老实点。以后再到处勾三搭四,不知检点,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儿蹙眉看他,“你大半夜跑我房间发什么疯?出去,出去——”又拖又拽赶他出去。他岿然不动,哼道:“谁说这是你房间,晚上我就住这里了。”顺势抓住云儿,按在床上,“你才发疯呢,给我好好坐这儿。”云儿挣扎道:“我偏不!”鬼才和他坐一块儿。他加重手劲,“你再乱动,我不客气了!”语气明显不悦。云儿又踢又抓,口里骂道:“你有病,一天到晚欺负我——”
燕苏怒了,欺负她?那他就欺负给她看!右手往上移固定她脖子,上身往前倾,唇一点一点靠近——
云儿骇然失色,吓得不知该作何反应,闭紧眼睛往他身上拼命乱躲,野猪拱树一般往前拱,就是不肯抬头。安素手□她刚洗的头发里,往后拉,不悦道:“你干什么?”鼻尖闻到植物的清香以及年轻女孩子身上独有的馨香,干净的,甜蜜的,诱惑的。云儿头侧到一边,低的不能再低,细软犹带湿意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被困住的双手还在挣扎。口里大骂:“燕苏,你这个疯子,流氓,变态……你放开我!”
燕苏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命令道:“抬起头来。”她不但不抬头,整个人都缩了起来。他没好气说:“这可是你自找的啊。”以为这样他就奈何不了她了?双唇俯下,含住她露在外面小巧细致的耳垂,来回舔吮。云儿感觉到耳垂处冰凉、柔软、濡湿的触感,像被什么击中一般,娇躯一震,大声叫道:“啊——,你个变态!”使出吃奶的力气推他,踉踉跄跄,逃命般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燕苏摸了摸颈上被云儿指甲抓出的指痕,像被虫子咬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疼,没好气说:“你还真是泼辣。”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想起自己以前养的那只叫雪儿的白猫来,也是这样泼辣可爱。
云儿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一边使劲揉着耳垂,恨不得把耳朵揪下来洗,一想到刚才燕苏像毛毛虫一样的舌头在她耳朵上爬来爬去的那种感觉,湿湿软软、黏黏腻腻的,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浑身起鸡皮疙瘩,恶心死了,恶心死了!抓起地上的凳子朝他扔去,恨声骂:“卑鄙,无耻,下流,龌龊,□色鬼……”抓到什么就扔什么,脸盆,茶壶,粉盒,铜镜……一时间房里“砰砰砰”吵翻了天。
燕苏轻而易举躲了过去,起身朝她走来。她如受惊兔子一般,戒备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他一步一步逼近,沉下脸说:“你说我想干什么!”双眉紧蹙,脸色很是难看,伸手就去抓她。云儿“啊”的一声大叫,惊恐万分,一见不对,转身就逃,手刚握住门栓,却被燕苏强行拿开了。他双手一抱,将她箍得死死的,哼道:“你又想逃到哪里去?”清冷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清晰的,冷冷的,不耐烦的,焦躁的,夹杂一丝丝的担忧以及无奈……全部近在咫尺,透过手臂的力量重重压在她心底。
云儿突然害怕了,再也无力挣扎,软下身子,只知道一个劲儿说:“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声音越来越小,反抗越来越弱,语气里满是恳求的意味,无助而恐慌,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会觉得不一样了呢?胡乱抬头,却从他如水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小小的缩成一朵米粒大小的花,莫名其妙就慌了,手足无措,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外面适时传来东方弃的声音,“云儿,云儿,你怎么了?”咚咚咚地敲门。燕苏心一紧,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放开了她,想跟她好好说几句话。云儿却趁他犹豫的空当没命般逃出来,拉着东方弃撒腿就跑,唯恐避之不及。
湿润冰凉的寒风吹在身上,使人头脑为之一醒。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晚上,夜的意味分外的浓烈。俩人站在后院湿漉漉的空地上,云儿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旁边有一株很大的榕树,盘根错节,几人合抱方围的过来,底下用石头围着,树上还残留着几片未掉的树叶,在风中孤零零摇曳着。
东方弃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把你吓成这样?”她双手撑在腿上,半弯着腰说:“哎,提起就有气,不说了,不说了。”坐在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