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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史潇潇,气氛一时有些沉重。东方弃顿了顿说:“明天我要护送史老前辈和史姑娘的遗体回洛阳。你呢,走不走?”云儿愣了一下,“啊,明天就走?我,我……”一时心乱如麻,答不出话来。若是昨夜,她自然是二话不说便跟他离开,可是此刻……想到燕苏,想到晚上的千层糕,想到他离去时依依不舍的样子,想到平日的种种,竟然犹豫起来。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不过是一天一夜,却仿若一生一世。
东方弃见她低头不语,跟着沉默,过了会儿说:“你若是想晚几天走,我过后再来找你,如何?”绝口不提闻人祠堂燕苏故意露出肩上咬痕一事。云儿鼻头一酸,明白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低声说:“我若是这么走了,他岂肯干休?你放心,他对我再坏,也还不至于害我。”东方弃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没有再劝,许久才说:“哎,他对你好就好。”云儿默然,千言万语涌到喉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好半天说:“东方,真是谢谢你。”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没事,那就好。我走了。”东方弃转身要走。云儿……应该已经不需要他了吧?云儿拉住他,“我送送你。”外面乱成一团,有她在,也好掩护他离开。东方弃摇头,“外面更深露重,你这么出去,恐怕要受凉。”神情有几分萧索。云儿坚持,“没事,我多穿件衣服就是了。”俩人还未出门,便听的有人在外面喊:“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儿和东方弃互看一眼,她装作刚睡醒的样子问:“出什么事了?”来人正是阿虎,忙答:“有刺客,公子担心你的安危,请你过去。”云儿不耐烦说:“我没事,已经睡下了,明天再说。”阿虎拍了拍门,躬身说:“云姑娘,刺客往明月阁这方向来了,公子说了,无论如何,请你过去一趟。您就体谅体谅小的们的难处,等会儿再睡不迟。”云儿见状,只得说:“那好吧,你等等。”点了灯,将蝶恋剑缠在腰间,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开门。
阿虎提着一盏马灯,后面跟了两个青衣侍卫,脚上连袜子都没穿,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赶过来的。云儿招手说:“你们进来,帮我拿一下包袱枕头,还有屏风上的那件大氅,也拿着。”阿虎答应一声,几人前脚刚踏进来,后脚屋里的灯就灭了。云儿突然袭击,一掌拍在阿虎脑后,东方弃从屏风后闪出来,一脚一个。只听得几声闷哼,来人全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是因为阿虎对她半点防备也无,才会这么容易着了俩人的道儿。
东方弃忙说:“赶紧走吧。”云儿看了眼地上的阿虎,心想绿波门的仇也算是报回来了。俩人出了明月阁,云儿说:“前边有个小花园,湖水尽头有一个侧门,锁住了的,从那里走。”心想,以东方弃的武功和惊鸿剑的锋利,什么锁弄不开。俩人便往小花园来。
还没转上大路呢,只见楚惜风如一只大鸟,在半空中到处躲来闪去,后面跟着一队的弩箭手,箭如雨下,下面还有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侍卫。东方弃见他左支右绌,形势危急,轻声唤他:“楚兄!”楚惜风原本猫在屋檐下,寻思怎么冲出重围,闻声往下一看,见他和云儿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丛后,忙跳了下来,“原来你们在这儿,害我好找!”又说:“老兄这次倒大霉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燕苏这小子追的狼狈不堪。”
云儿跺脚,翻着白眼说:“你一来,准没好事,还不快走!”几人从小路走。淡淡月光洒下来,只见半月形园门紧闭,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门洞边挂了一只鸟笼。云儿便说:“楚惜风,你来开。”他以前专门干刺杀人的勾当,只怕对溜门撬锁也挺在行。楚惜风不耐烦,提了剑便砍。
哪知弄出的声响惊动笼里睡觉的鸟,扯着嗓子叫:“笨蛋,笨蛋,钥匙在花盆下,钥匙在花盆下。”原来管这花园的花匠入夜锁了门,便将钥匙埋在月季花的花盆里,这只鹦鹉见过几次,得意洋洋跟人到处宣扬。几人冷不防听见叫声,均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只鸟,灰不拉叽的,其貌不扬。
云儿又急又怒,骂道:“你这只笨鸟,还不快住嘴。”这只鹦鹉便是临安的那只,燕苏一时兴起,派人千里迢迢送了来给云儿玩的。云儿以前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小飞,这会儿恶声恶气说:“你真应该叫坏事精,早就该把你拔了毛下酒喝。”以前就坏过东方弃的事儿,幸好那次有惊无险。
那鹦鹉似乎听懂了云儿的威胁,扇着翅膀呱呱乱叫:“坏蛋,坏蛋,云儿是坏蛋,云儿是大坏蛋!”云儿又气又惊,忍不住问:“谁跟你说云儿是坏蛋的?”除了燕苏,哪还有其他人这么无聊?拜这只鹦鹉所赐,门锁没弄开,反倒招来了一大群的侍卫,冰冷的箭头如一张网,将他们三人围得密不透风,犹如困兽。为首的是“黑白二虫”,跟着是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四人,再后面是燕苏。这次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楚惜风一见这阵势,脸色变得凝重,又见燕苏眸中杀气渐盛,知道此次恐怕在劫难逃。当初在芙蓉山山顶,俩人就结下了梁子,差一点杀了他跟云儿,燕苏此人行事向来狠辣,睚眦必报,早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那次在洞庭湖边,若不是他跑得快,借水遁走,大概已经死在“黑背二虫”的手里了。他死了不要紧,可是阿怜呢?
燕苏见云儿躲在东方弃身后不敢看自己,脸色变得铁青,目光阴鸷,阴森森道:“你就这么想走?”答应死心塌地跟着他的话,前不久的柔声细语、娇羞媚态,原来全都是假的!亏他心心念念想着她,连母亲的血海深仇也不顾了,只想带她回去,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了——哪知她和八年前一样的心硬如铁,杀人于无形之中!都死过一次,他竟然还蠢得不知悔改,活该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颜面尽扫!
云儿见他误会了,忙跳出来说:“东方明天要走,来看看我,你别多心。”燕苏冷笑:“我多心?那你们现在是干什么?”从旁边的侍卫手里拿了一把弓,又从冯陈手里取了箭,强弓渐渐涨成满月形。燕苏气运丹田,用足了力气哧的一声射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面无表情。
利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直朝云儿左胸射来。云儿像是惊呆了,怔在那里完全说不出话来。
东方弃见状,忙推了她一把,那箭直到眼前才来得及挥剑格开。可惜这一箭力道实在太大,聚集了了燕苏愤怒下全身的功力,饶是东方弃武功高强,也抵不过燕苏这来势汹汹的这一箭。惊鸿剑从中折断箭身,然而箭头依然去势不减,深深嵌入他骨血之中。东方弃当场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
云儿忙一手扶住他,冲燕苏怒吼:“你干什么?也不问清楚情况就动手,我既然答应了死心塌地跟着你,难道还会跑了不成?你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眼中不禁滚下泪来,她都是他的人了!原来到头来,全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他竟然要杀她,还是要杀她!
第 130 章
第六十六章 翻脸不认人(下)
燕苏神情一愣,吃惊过后,忙扔下手里的弓箭,喜悦一点点跃上心头,“你不是要走?”云儿用力跺了一下脚,恨声道:“我就这么空着手走?”燕苏见她手里果然没有包袱,才有些信了,忙问:“那你怎么在这儿?”还跟东方弃纠缠不清!云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东方明天就要去洛阳史家,我送送他还也不许吗?”又低声问:“东方,你没事吧?得赶紧叫人把赛华佗找来。”
东方弃忙摇头:“没事,只不过中了一箭,没伤到要害。”可是血如泉涌,衣服一下子就被鲜血染透了,箭头带了刺钩,疼痛难当。
燕苏一听东方要走,正中他心意,神情一缓,忙说:“既然如此,你过来。”云儿只装没听到,出手点了东方身上几处大穴,血立马流的缓了。燕苏咳了一声,“好了,你快过来,我让他们走便是。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不会食言。”这一箭,是东方弃罪有应得,好让他长点记性!
其实要杀楚惜风和东方弃,也不是这么容易。白天二人在闻人祠堂的联手,早让燕苏心惊不已。
云儿扶着东方弃慢慢走过来,不料脖子上一冷,金翎剑从后面贴在颈边的大动脉处,吓得她身子一僵,动弹不得。
楚惜风趁东方弃重伤,俩人又毫无防备,一手制住云儿,金翎剑压在她颈上,冷声说:“云儿,楚大哥对不住了。”楚惜风行事向来古怪,东方弃还以为他开玩笑,低声说:“楚兄,你干什么?燕公子答应放我们,不会出尔反尔的。”燕苏虽然狠辣无情,却向来骄傲,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楚惜风有些抱歉地看着东方弃,“东方老弟,我没有跟你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回魂草。”左手指着燕苏说:“他为了治云儿的病,从龙在天那里巧取豪夺,硬是抢了过来。你也知道,只有回魂草才能救阿怜,我不得不这么做。兄弟做人不厚道,为了老婆,也只能得罪了。”
东方弃又气又无奈,料不到楚惜风说翻脸就翻脸。人家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他却是“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
云儿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忙说:“燕苏,燕苏,你赶快把回魂草给这个楚疯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不是让她下地狱,什么事都好商量。燕苏恨极被人威胁,怒喝:“不!”回魂草是他费了多少功夫得来的,楚惜风就想这么轻而易举拿走?把他当什么人,门儿都没有!况且这世上除了回魂草,也没其他药物能治得了云儿体内数年来积压下的寒气。
楚惜风皮笑肉不笑,“不?好——我就让你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滋味!”话一说完,手一用力,云儿右手便脱了臼,痛的大叫出声,满头都是冷汗。他因为阿怜长年累月昏迷不醒,心理上受了许多折磨,人也渐渐变得乖戾暴躁,平时没什么,一旦受了刺激,很有些疯狂。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了回魂草的下落,阿怜有救了,行为自然而然变得偏激起来。
云儿破口大骂:“好你个楚惜风,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傻不拉叽要救你出去,你倒好,反咬我一口,活该断子绝孙,孤家寡人一辈子!”下手这么重,万一形成了习惯性脱臼,她这手以后岂不是要废了?
楚惜风冷冷看了她一眼,金翎剑往里一刺,云儿立马噤声。他没什么表情说:“我要不是念在你曾叫我一声楚大哥的份上,光是你今天这番恶毒的话,早就去阎王那儿报到去了。”阿怜以前也是这么唤他“楚大哥”的,所以他对云儿三番两次很是忍让,不然光是她骂“断子绝孙,孤家寡人一辈子”这话,另一只手也得废了。
东方弃着急起来,楚惜风这会子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眸中尽是杀气,一个弄不好,一失手,说不定真会杀了云儿。忙稳住他:“楚兄,你要回魂草,总得慢慢商量不是?你先把云儿放了,好不好?”
楚惜风对他还算客气,“东方,做兄弟的故意拖你下水,心里很内疚。”东方弃忙苦笑说:“兄弟一场,帮你的忙也是应该的。云儿是弱质女流,不像咱们皮粗肉厚,你手里的金翎剑可得仔细点。不然,兄弟恐怕要跟你拼命了。你晚上说要兄弟帮你的忙,什么忙?我一定答应。”
说的楚惜风笑起来,“东方弃,你这个人,看似平凡无奇,碌碌无为,然而锦心绣口,天分又高,眼下这种情况,还能谈笑自若,瓦解对方的心防,实属难得。可惜你心性淡泊,不喜名利,若是不是此次风云际会、机缘巧合之下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天下人未必认得你。将来你定会大放异彩,独步武林,闻人默那小子连跟你提鞋都不配。”
东方弃叹了口气,“楚兄,小弟在这儿谢过你的谬赞。云儿跟你多少有几分交情,曾经还在京城外的同安寺喝酒赏花吃狗肉,你当真能下此毒手?”说的楚惜风也不禁有些怀念,心中一软,转头看着燕苏说:“太子殿下,只要你把回魂草交出来,我保证云儿平安无事。”
燕苏气急败坏看着他,冷着脸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云儿忙小心翼翼说:“楚大哥,莫不是你弄错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有回魂草?”既然回魂草是用来治她的病,怎么她从来没见过?楚惜风愣了一下,“怎么,你也不知道?”这姓燕的藏的够好的啊,怪不得他找不到。
云儿讨好说:“当然,如果有,还不早被我吃了,哪能留到现在啊。还有,你要真敢动我一根汗毛,哼,小心我放一把火,烧了天外天。”楚惜风冷哼:“那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火烧天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