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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霍云开的笑颜,听着外头豆子和包子的叽叽喳喳,伊重人一点都不后悔这十年的约定。算来,吃亏的反而是霍峰。
「你父皇过来我会劝他,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太拼。」
伊重人难得有如此明显的关心,霍云开激动不已,连连点头:「我会注意的,义父也要注意身子。」
伊重人笑笑。只要他和霍峰少来这么几次,他的身子就不会有什么毛病。
第二十八章
被游鸿气得不轻的霍峰一离开御书房就直奔凝神宫。
游鸿拿伊重人的身份说事,更是出言不逊地说皇上不应该整日和一个阉人厮混在一起,有损龙颜。
霍峰当场就摘了游鸿的乌纱帽,更直言侮辱伊重人就是侮辱太子的义父、侮辱两位王爷的爹,绝不轻饶!有人为游鸿求情,也被霍峰罢了官职,一时间宫中气氛紧绷。
对此,朝中的重臣没有一个出来说句话,全体保持了沉默,那些还想为游鸿求情的大臣们最终选择了闭嘴。
霍峰火冒三丈地来到凝神宫,一踏入卧房,他立刻敛了火气。走到床边,他好奇地问看着他的人:「包子和豆子呢?怎么没见着?你们下午没让他们休息?」
「他们下午来我这下棋,云开过来,就带他们出去玩了。晚上要在这边过夜吗?」伊重人起不了身,半躺在床上。
一想到这个,霍峰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压着脾气说:「晚上在这边,以后我都在这边。我让卢涛传膳。」
「不着急。」伊重人抓住了霍峰的手,让人在他身边坐下,淡淡道:「等你的火气消了再吃。」
霍峰愣了。
伊重人带着几分慵懒地说:「游鸿的事我知道了。你没必要与他动肝火,交给我吧。」
霍峰蹙眉:「这件事本就应该我来处理,我现在好歹也是皇上,总不能还什么事都要你出面。」
「你要处理的是民生大计,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货色交给我就是。你也说了,我不是会躲在你身后只求安逸的人。」
看着伊重人脸上的自信,霍峰憋了半天的火气瞬间消散。他怎么忘了他的重人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就连他自己都不是这人的对手,更何况一个游鸿。只要这人想要,天下都会尽收这人手中。
霍峰笑了:「那为夫就交给你了。」
伊重人的心里「咚」的一声。为夫?!
「重人,我真想封你为皇后。」带着遗憾和愧疚,霍峰吻住了伊重人仍显红肿的唇。
伊重人有些魂不守舍。
为夫……
※※※
被游鸿这么一闹,本来还说装装样子的霍峰二话不说地搬到了凝神宫,连着几天,他的脸色都阴沉阴沉的,朝堂上的气氛格外压抑。那些曾上书要求皇上选秀女的大臣稍不注意,就会换来一顿训斥,再糊涂的人也明白过来皇上这是怎么了。
被罢了官职的游鸿扬言誓死纳谏,要不是伊重人说交给他,霍峰一定会砍了游鸿的脑袋。
这天,霍峰为了新律法的事和大臣们商议到天黑才回到凝神宫,他已经在御书房里用了膳,关于颁布新律法的事,私下里霍峰也想听听伊重人的建议。
自霍峰搬到凝神宫之后,包子和豆子就不能再跟爹爹睡了,两人搬到了和爹爹相邻的房间。两个儿子屋内的烛火亮着,霍峰直接回了他和伊重人的正屋。
推开卧房的门,霍峰一脸惊讶:「重人?」
明镜台前,一身深红官服的伊重人正对着铜镜上妆。他在铜镜里看了来的人一眼,继续擦粉。
霍峰新奇异常又万分不解地走到伊重人身后,问:「好好的,怎么又化妆了?我以为你不喜欢。」
「我是不喜欢。」伊重人看看镜子里逐渐变白的脸,冷声解释:「我一会要去见一个人,需要用到这张脸。」
「谁?」霍峰有了猜测。
「游鸿。」
果然!
霍峰拉过凳子在一旁坐下,看一眼桌上的胭脂水粉,问:「要不要我帮忙?」
「你会画吗?」伊重人侧眼。
霍峰露出一抹回忆的笑容:「不会,但我想试试。」说着,他拿起桌上描眉的画笔,「你教我怎么画。」
伊重人看了霍峰一会儿,对着镜子把白粉涂好,然后把几个不同颜色的盒子一一摆在霍峰的面前,告诉他怎么给自己描眉、上眼线和画唇。
描眉画唇……只有丈夫才会为自己的妻子描眉画唇……
霍峰从未把伊重人当成是女人,尽管伊重人有一张美丽的面容,他也从未有过如此的念头。这一刻,霍峰就觉得自己是在给自己的妻描眉的男子。
他做得并不好,手还有点抖,但伊重人是那样安静地坐在他的面前,任他在他的脸上描绘,霍峰忍不住想要亲吻对方。
终于画好了,霍峰不满意地拧眉:「没有你画的好看。」
伊重人转向铜镜看看,拿过霍峰手上的唇笔:「不够凶。」
伊重人在自己的脸上重新修饰了一番,一张沪安卫千户大人曾有的鬼魅妆容逐渐浮现。
霍峰不是滋味地说:「你还是不上妆好看,现在这样,我想亲你都不知道往哪亲。」
伊重人的嘴角微勾,起身道:「这本就不是给你看的。我走了。」
「你一个人去?」霍峰握住伊重人的手。
伊重人抽出,说:「你的武功不行,我一个人去。」说罢,他拍拍霍峰,不给对方反对的机会,一个闪身,人就没了。
霍峰气结,却又无可奈何。
※※※
游鸿正在府中的书房内奋笔疾书,他要联名前朝的一些大臣们继续上书皇上,把伊重人逐出京城。伊重人以太监之身魅惑皇上,当诛!
游鸿已经从单纯的要皇上选秀,变成要除掉伊重人。他很清楚,伊重人不死,皇上就一天不会回归正统,那个人根本就是个祸害!
前朝时,他与茹太后不清不白,现在又来勾引皇上。在游鸿看来,伊重人所谓的善举完全都是为他自己考量、留后路,和忠义没有半点关系。
一阵风吹了进来。游鸿抬头,不解窗户怎么开了,他赶忙拿过镇纸压住乱飞的纸张,起身去关窗。
关好窗户,游鸿转身。下一刻,他如见鬼般「啊」地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来到门前,用力开门,发现门竟然从外锁住了!
游鸿吓得面无血色,他拍打门板扯开嗓子喊:「来人!快来人!救命!救命啊!」
「嗖」的一声,有什么破空而来,堪堪擦着游鸿的脸飞过。
「叮!」一把匕首插在了门板上。
游鸿全身的寒毛全部立了起来,一股黄色的水流从他裤裆涌出,游鸿缓缓低头……他,他尿了。
「游大人一心为国废寝忘食,竟然连茅厕都顾不得去。」
身后的讥嘲令游鸿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他竟然被伊重人吓得尿了裤子!
「我又那么可怕吗?还是门上有什么宝物?」
游鸿腿肚子发抖地缓缓转过身,颤颤巍巍地看着伊重人那张鬼魅的妖容。
凡是和沪安卫接触过的人,没有人不怕这张脸。游鸿哪里还有半点在御书房死谏的气势,他犹如又回到了前朝,下一刻就会被抓紧沪安卫不见天日的大牢中,遭受各种的残酷刑罚。
伊重人慢条斯理地挪开镇纸,拿起游鸿还没写完的上议书。游鸿吓得全身都在发抖,他知道自己这回一定躲不过去了。
伊重人神情悠哉地看了一遍,淡淡道:「看来游大人对我很不满啊。唔……魅惑皇上……理应当诛……这罪名还真不轻。」
游鸿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了,咚地跪下。惊吓过度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求饶了。
伊重人的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当着游鸿的面,缓慢地把上议书一下一下撕成了碎片,抛撒在地上。
游鸿觉得自己的命就如那张纸,顷刻间就会被那个可怕的人撕成碎片。
伊重人站了起来,游鸿拼命往后缩,奈何他背后就是门板,逃无可逃。伊重人缓步走向游鸿,游鸿面无血色地尽量缩成一团,当伊重人走到他面前时,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游大人,」伊重人居高临下、眼神如刀地瞅着游鸿,「你已被皇上罢官见到我理应下跪,看在你对皇上的一片忠心上,我,不为难你。不过……」蹲下,游鸿的牙关都在打颤。
「我伊重人从来都不是大度的人,谁跟我过不起,我就让他一辈子都不好过。」伊重人轻轻拍了拍游鸿哆嗦的肩膀,冷声:「好自为之。」
起身,伊重人一脚踹开锁着的房门,大步走了。整个游府静悄悄的,府里的人好像一下子全部消失了,静得可怕。
离开游府的伊重人,又顺道去「拜访」了几位很喜欢操心霍峰「床事」的大臣,这几位大臣虽不像游鸿那样吓得尿裤子,但也差不多就是了。
伊重人回到宫里的时候,霍峰还没歇,明显是在等他。一看伊重人的脸色,霍峰就知道事情很顺利,当他知道游鸿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当即哈哈大笑好不解气。
赶紧让伊重人把脸上的妆洗了,因为伊重人养伤而好几天没碰他的霍峰急色地抱着伊重人上床翻红浪。春宵一刻值千金,夜都深了。
※※※
游鸿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他大病了半个多月,然后给丞相谢明留了一封「悔过书」,要他帮忙呈给皇上。
没有告诉任何人,游鸿带着自己的家眷离开了京城,据说他走的时候面色憔悴,人不像人。
悔过书中,游鸿自愧心胸狭窄,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一意孤行,抹杀伊大人对朝廷的忠义。总归就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无颜再面对皇上,特返回故乡。
游鸿的离去并没有在朝中引起太太的反应。太子明确表示不喜欢游鸿,皇上又罢了他的官职,只是他自己一直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而已。能活着离开,已是不错。
没有人再向皇上进言选秀一事。
霍峰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朝政上,越国一派欣欣向荣之气,那些原本还对皇上独宠伊重人而有所微辞的大臣们也开始反省。
皇上不册妃难道真的就不对吗?经历了前朝的昏庸腐败,如今的国家百姓安居乐业,有什么比拥有一位明君更重要的?
随着一项项新法令的颁布,关心皇上家务事的大臣越来越少。皇上已经有了太子,江山已有传承,皇上不娶就不娶吧。
※※※
宫外鞭炮阵阵,一眨眼,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霍峰和伊重人还有三个孩子在凝神宫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饭后陪豆子和包子放了炮仗,霍云开主动要求年节过后到边关历练,霍峰同意了。霍峰要伊重人陪他在宫里走走,两人都喝了一点酒,不过还没有到醉的地步。
两人走在灯光昏暗的富道上,天上飘起了雪花,身后远远地跟着御林侍卫,霍峰毫不避嫌地牵住了伊重人冰凉的手。
「天一冷,你这手也更冷了。」
「皇上的手总是这么烫人。」
「呵呵,」霍峰握紧,「正好给你暖暖。」
伊重人勾了勾唇角。
走了几步,霍峰感慨道:「我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和你像这样走在一起,有时候想一想,那场变故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藏得太深,若不是那些事,我就与你错过了,所以每次想来,都觉得庆幸不已。」
伊重人淡淡地说:「错过,就错过了。你决心起兵,我也没有白算计一场。」
霍峰摇摇头,郑重地说:「错过你,我会遗憾终身。你那时对我,定是恨铁不成钢吧。」
伊重人瞥了霍峰一眼,大有「你终于意识到」的意味。
霍峰笑笑,道:「我就知你很恼我,空有七十万兵马在手上,竟混到那般窝囊的地步。那时候,哪怕你直接告诉我皇兄要我的命,我恐怕也不会起兵,只会认为你在挑拨离间。」
「所以我要逼你认清。」伊重人带了几分自责地说:「只可惜,没能保住两位夫人。」
「不要再提了,你已经尽力了。」
霍峰没有说的是,如果两位夫人还活着,他和这人只怕不会这么顺利,一切的一切,上天都早有安排。
「重人,你那时知道刑天会来救我,又为何要偷偷割断我身上的绳子?」
气氛宁静而又温馨,霍峰问出心中多年来的疑惑。
伊重人走了几步,回道:「我不能肯定在他抵达之前会不会有别的变故割断你的绳子,就算有变故,你也可自保。如果阮刑天那边出了纰漏,我和怀秋会带你冲出去。当然,那是最坏的一步。」
霍峰不由得握紧了伊重人的手,苦笑:「我那时候是有些懦弱,不过重人,你当时那几拳可没手下留情。」
伊重人理所当然地说:「我这个人,很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