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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衣!”他人影微晃,拦在她的身前,方才站过的地方处,两个深深的脚印,不是沉陷,而是积雪堆成。
“什么?”她回首,无辜的望着他。
“你……”他站定她面前,“就没有话要对我说?”
发丝被风吹起,露出姣好的颈项,颈项间浅粉未褪,落在他的眼中,狠狠的窒了下,那印记是他烙下的。
痕未散,情已冷。
她的决然不是冷漠的拒绝他,而是薄凉的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你想我说什么?”单解衣手指抚过发丝,明眸星瞳闪闪,红唇抿出笑意,“男欢女爱本就寻常,楚大宫主该不会等我就为这一句话吧?”
如此随意的姿态,如此轻巧的话语,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在她眼中,他与她不过是风月一场,不必太过认真的纾解需要而已。
“你说,永不对谁动情,身入江湖决不成亲,所以你与我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对不对?”
“是,我说过。”慵懒散漫的声音里,水墨双瞳深深,“昔日说的,难得楚大宫主还记得。”
“你从未对我真心过。”自嘲的讽刺中,涩的苦疼。
“我从未对任何人真心过……”她眼中满是玩世不恭。
“那漓呢?”他的声音从齿缝中迸出,与这雪白的天地一样冰寒,眼中原本的希望,在冷风中摇晃着,渐渐熄灭。
“我怜惜他。”她扬起了脸,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认真,“无论他身体如何,不管是否能有人伦之道,他是个水晶心肝的剔透人,知我懂我。”
自己的爱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诉说着对他人的珍惜,说的那么自然,那么真切。
“你也曾对我说过一生一世,你也说过不相弃不分离。”
笑容下,细密的睫毛遮挡了眼底的神色,唯有那慵懒的笑散落唇边,“玩玩而已,何必认真?”
“真的只是玩玩吗?”他的不甘,他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凝在了话语中。
“你说呢?”一声反问,满是不羁,看着楚濯霄的眼神更多的是嘲笑对方的痴心深情,还有些小小的不耐,不耐烦他的纠缠。
不过三日,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也不知几日未眠,脸颊有些凹陷,清瘦了。
在见面的第一刻,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不同,可是她不能关切,不能表露一点爱恋的意味。
昨日,气息冲散,她的筋脉已重创,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一关闯不过去了。
“武林盟主让给你,漓我带走。”她撩拨着他的火气,说话越来越尖锐,“只当是个交易,公平。”
“楚濯霄不需要做任何交易。”“惊雷”滑出剑鞘,寒光凝练,“我要带漓回‘清风暖日阁’。”
“我不会让你带他回去。”遥遥对峙,话语坚定,“他是我的。”
他的手缓缓抬起,“我带了你喜欢的酒来。”手中的玉壶早在这雪上的空气中凝结,再也倒不出一滴酒,
掌心拢着玉瓶,烟雾腾起,瓶壁上水珠滴滴落下,他翻腕执着杯子,珠玉飞溅,淅沥沥的斟满一杯。
杯子旋向她,玉指轻拈杯入手,淡淡的酒香入鼻。
“绝心散”!单解衣几乎刹那间就判断出了杯中下了药,毒药。
启唇,毫不犹豫的饮下,当目光平和的投在楚濯霄的脸上时,她看到了他眼角的抽搐,欲言又止的神情。
“一杯酒,断你我前缘。”酒杯落,滚在雪地中,清脆粉碎。
“你知道酒里有毒?”
“知道,欠你的,以命偿还。”
这话,多么熟悉,许风初对待楚雪杨的时候,宁可以命还债,也绝不妥协爱情。
一句话,刺伤了楚濯霄。
“江湖清风愁,飘渺紫衣侯。”他低低的呢喃着,流连那名字在舌间最后的温度,“江湖人一直都想知道,‘清风暖日阁’阁主和紫衣侯之间谁更胜一筹,我以为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你若不想。”她潇洒抬步,不带半分眷恋,“便不会。”
脚步才行,身后人已动,剑光凛冽带动了雪花纷飞簇簇,刺向她的背心。
人微晃,紫色的身影如鬼魅,刹那失去了踪迹。
她站在雪地前方,掌心微抬,“你真的要一决生死?”
“是!”
手腕间,“雪魄”滑下,“打可以,但是单解衣懒,如果我赢了,第一,你不能再找漓的去处;第二,你解散‘清风暖日阁’,不要再寻我事端;第三,我在江湖中不想再听到楚濯霄的名字。”
每说一句,他脸上的表情就灰败一分,绝情决意,不给他半点后路。
“如果我赢了呢?”楚濯霄咬着牙,“我要你和漓随我回‘清风暖日阁’。”
“好。”她颔首,手中“雪魄”抖出无数剑花,扬起雪满天,扑向对面的人。
“惊雷”起,连绵不绝的剑光在飞舞,一片片,一层层,惊涛骇浪铺叠。
两剑触碰,低鸣嗡嗡,如爱人私语,欢快愉悦,碧色蝴蝶纷飞,缠绵。
双剑、俪影
昔日,这是定情的信物;如今,这是置对方于死地的杀器
他赠她剑,赠她蝴蝶,赠她情,也就赠了她伤害自己的机会。
剑鸣,从山上一直回荡到谷底,绵绵不绝,身法施展到极致,只能看到黑色和紫色幻化出的线在交缠。
内腑,真气在屠杀着她的筋脉,她提起所有的内息,只求在数招内赢他。
没有防守,不顾身体,杀招一招接一招。
楚濯霄的脸上,从希望到失望再至绝望,因为她狠毒的剑招。
双掌碰,雪花凌乱淹没两人,双手同时出剑,刺向对方。
在两剑相触的片刻间,他微转手腕,“雪魄”剑锋擦着“惊雷”剑脊一路滑下,划开了他手臂的肌肤,留下长长的剑痕。
雪落定,人影静
“雪魄”剑,停在他胸口,堪堪刺破肌肤,剑尖一点红,转瞬被风吹落。
手,缓缓垂下,“你想死在我的手中,你当我不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的是死一般的冷寂,“技不如人,虽死无犹。”
心头,猛的一疼,她的手再也捏不住“雪魄”剑,那雪白的剑落地,剑身入雪半分,依然颤抖嗡鸣。
单解衣猛转身,血从口中滑下,绢帕快速的捂上唇边,擦去。
又是一股腥甜涌上,被她强行咽了回去,“这是当年你赠我之物,如今物归原主,你我之间再无半点情分,君珍重。”
楚濯霄手捂着胸口,血珠从指缝中沁出,冷冷的笑,似是在笑自己的多情,笑自己所托非人,“单解衣,你以为你真的能平安下这‘孤鸿峰’?”
真气散乱,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筋脉寸寸断裂的声音,身体晃了晃,勉强站住。手指拭过唇边,手背处留下一道黑色的血线。
“‘忘情’之中的‘绝心散’除了我再无人可解,我带你走,或者带漓走,你做个选择。”
他终是不舍的,所有手段只为让她回头。
多么相似的手法,多么相同的性格,他身上楚雪杨的偏执展露着。
“我选择和漓走。”她翩然回眸,将他的容颜深深的印在自己心底,没来由的吐了口气。
告知他和不告知,都是赌。现在看来,她的决定没有错。
“如果我能克制逼出你的毒,他日自然江湖再见,若我逼不出,我便和漓葬在一处好了。”
紫衣飞起,翩跹如鸿,朝着山峰下直坠而去,他只记得那空中,她一笑倾城的美艳,灿烂胜过阳光。
宁可死,也不要你!
楚濯霄慢慢的跪倒在地,一声哀嚎穿破云霄。
无论什么手段,他都挽回不了她,留不下她。
既不曾爱过,为何许下誓言?那日日夜夜锥心刺骨的痛,伴随着她深情的凝望,一幕幕的流淌在眼前。
地上,一枚玉佩碧绿,红色的穗子在血地中散乱。
双同心结,多么可笑的字眼。
可他,竟傻傻的托起那枚玉佩,拢在手心中。淡淡的香气,是属于她的味道。
单解衣踉踉跄跄的扑进房门,最后一丝力气用尽,摔倒在楚濯漓的脚边,血丝抑制不住的从唇边淌下,一滴滴黑色粘稠。
“解衣……”楚濯漓抱着她,优雅公子不见了从容,只是紧紧的拥着。
手指弹出,点上楚濯漓的穴道,她喘息着,“漓,听我说。”
掌心,贴上他的背心,一股暖流冲入他的筋脉中,“漓,我的内功早已淬炼精纯,如今我用不上了,将它转渡给你。今后你一人行走江湖,少不了武功防身,只当我们相交一场,助你。”
楚濯漓张了张唇,想说话,却已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纯厚的真气输入他的身体里,流转在他的筋脉间,却不是他要想的。
相交一场的知己朋友,也不是他想要的。
为什么,她永远不懂?
“我等不到他们来了。”她的声音渐低渐凌乱,强硬的支撑着将所有功力给他,“你在这里等凤翩来,拿我身上的令牌给他,告诉他我托付他护你一生,他一定会做到的。”
可惜,她再也见不到那高贵的红影,告诉他,单解衣一生唯信凤翩。
“如果风琅琊到了,他也会护送你去单家。”她的身体渐重,慢慢的靠上楚濯漓的背,“谢谢你,漓。”
她看不到他,看不到那双秀美双眸微闭间,一行清泪渐渐滑下。
所有的功力渡入他的身体中,她的体内,只剩下那狂乱的混沌之气,没有了制约,它们开始吞噬一切,摧毁一切。
她靠着楚濯漓的背心,神智飞离。
心头,一个人的影子越发的清晰,红色的衣袍,高贵端庄的容颜,金色丝绦垂在身侧。
凤翩……
倾岄,莫要怪我。
霄,忘记我。
琅琊,女儿红的味道,真的不错。
原来,人生还有这么多的遗憾,可惜都已来不及。
慢慢地,阖上眼,一声悠长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想托了,所以一章搞定,昨天家里请客,来了20多个客人,某狼洗了40多个碗,腰都断了。今天2章并一起发。
PS:昨天啃了一个小核桃,真的只有一个,结果我那颗造反的牙齿,彻底阵亡在小核桃之下,嗷嗷嗷……求安慰
正文 “我叫楚濯漓”
黄土官道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远远的行来,大的闲庭信步,小的负重如山,大大的包裹从脑袋上横出,压得他气喘吁吁。
不过这些包裹显然没能压制住他旺盛的好奇心,轻快的嗓音不住的回荡,“先生,我们为什么要往北走?”
“先生,刚才村口的阿婆说过了下面那个镇就出关了,你这次是不是要出关啊?”
“先生,这一路你居然没采药也?”
无论他问什么,先生都是一副恍若未闻的姿态,闭口不答,黄狗儿也似乎自说自话惯了,继续自己唧唧呱呱的话语。
终于,他似乎说累了,抱着一棵树喘气。
“先生,我口渴。”哑哑的声音在清冷背影之后,黄狗儿吐着舌头,无赖的涎着脸。
先生眼眸看着地上发赖的黄狗儿,一声不响的摘下水囊,丢到了黄狗儿的怀里,狗儿抱着水囊,咕咚咕咚一气狂饮,直到最后两口,忽然讷讷的松开手,递到先生的面前,“先生,你也喝一口吧。”
水囊干瘪,显然已不剩多少。
先生看看黄狗儿意犹未尽的脸,平静地挪开眼神,“马上到城边了,你自己喝。”
黄狗儿眉开眼笑,想也不想的拔开水囊塞子,把最后一点水咕咚咕咚倒入口中,狠狠的吐了口气,终于过瘾了。
“先生,我腿疼。”黄狗儿赖在树下,阴凉的感觉让他撒手撒脚的咧着身体,脱下脚上的草鞋,揉着他一双可怜的小脚丫,“你看,都走起泡了。”
秀气的小脚丫上,几个水灵灵明晃晃的大水泡鼓胀着,在脚趾头上晃晃,狗儿黑亮的眼睛巴巴的望着先生,“能休息会吗?”
先生的眼睛划过脚趾头上的水泡,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袖袍轻摆……
“嗷!!!”
黄狗儿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自己的脚丫不停的呼着气,眼中两泡泪水顿时汪汪的集了起来。
先生冰玉的指尖中,银针寒光闪过,狗儿的脚趾头上水泡顿时瘪了下去,沁着水。
一块手绢丢进他怀里,先生俯身拿起水囊,“自己挤掉就不疼了,我去山泉里汲水。”
一听这话,狗儿立即跳了起来,哈拉着拽住先生的衣角,“我去,我去……”
“你这脚,我岂不是要等到天黑?”先生刻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