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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惊呼声中,他一把拽下镯子,扬手扔向一旁的湖水里。
轻浅的涟漪泛过,曾经维系过彼此的白玉镯带着记忆埋葬在冰冷的湖底。
“不——”邵澜踉跄地扑到栏杆上,顿时泪如泉涌。
谢钦静静地伫立一旁,面无表情。
而此刻他的心中,也没有一丝波澜,过去在无数次梦魇中纠缠他的疼痛并没有再次侵袭,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一切放下了。
“你是为了什么流泪?”终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凝视眼前那张流流满面的容颜,“我不管你是为了谁,出于什么心情做这一切,男人间的权势之争你最好别参与,也请你别再骚扰我。昨日种种,譬如今日死。”
要放下,原来并不难。不敢去碰触的伤口,或许早已愈合,疼痛不过是习惯了的幻觉。
他的声音,淡漠而坚定,响在傍晚的寒风里,叫她浑身冰冷。
秋光满地,无处告别。因为自她选择离他而去嫁做他人妇的那一天,一切早已结束。
他听着身后的饮泣声,脚下的步伐始终未曾停缓。
如果不是因为失望,如果不是因为害怕伤害,一颗心怎会在岁月的冲刷磨练中越来越冷,谁又是真正的铁血无情?
曾经许下的三生之约,一个人独守不过句空话。也许那也不过是需要一个理由,许自己一个期限,可以在等待时更加坚定。然后才发现,她并不是值得他等的那个人。
究竟什么时候,人可以天真且不惧怕失去地去爱一个人?
或许是可以,但一定是万分艰苦的吧。
四十九、绿腰
还记得别伊时,桃花红,柳万丝。
弹指韶光过,环佩归来月上时。
侬是心上柳,暮暮朝朝,荣枯两相关。
西风多少恨,岁岁年年,吹不散眉弯。
夜笼宫城,灯火迷离。殿外落花无声,秋月如霜。殿内麝烟缭绕,如梦如幻。
花灯掩映下,身着薄绡翠衣的女子正翩翩起舞,裙裾翻飞,凝脂般的手指端划过琵琶弦,悠扬的曲音和着她清灵的歌声,绕梁三尺,听的人如痴如醉。
翡翠腰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肢款款摆动,如若柳临风,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扶上一把,又似荷盖初倾,朝露微泻,自有清雅难言的风致。
歌尽舞罢,众人均是半天才缓过神来。即便是早就见识过冷香浓才情风姿的未晚,此刻心中也是万分震撼。
皇帝不禁慨叹:“《绿腰》舞素来以柔软见长,自皇后过世再无第二人能舞出如此绝技,想不到今宵旧舞新曲重演,朕深感欣慰。”
“皇上说的是,这丫头跳舞时那韵味,确实像极了已故皇后呢。”萧贵妃附和着微笑,看向台下的冷香浓,“抬起头来,把面纱揭了吧。”
“奴婢冷香浓叩见皇上,贵妃娘娘。”淡绿的面纱缓缓滑下,一张绝色容颜顿时攫住了众人的视线,尤其是那双乌黑如点漆的双眸,妩媚中透着清冷,似寒星一般,光华流转不定。
“好名字,好容貌,好舞姿。”萧贵妃也不由连赞三声。
“父皇,”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太子容滔突然开口,“虽然母后去世多年,但儿臣一日也不曾忘却她昔日的风姿,在此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冷香浓入东宫传授宫女舞技,以解儿臣孺慕之思。”
他此言一出,冷香浓脸上血色尽失。下意识地,她望向皇子席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可容湛却没有看她一眼,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手里把玩的酒杯上,表情淡淡的,仿佛对一切置若罔闻。
而此刻,未晚的目光也死死地盯着他,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
什么孺慕之思?傻子都听得出来,太子时想要冷香浓的人。姑且不论他这个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而皇帝向来对已故皇后情深难舍,光是在这大堂之上,以他的太子之尊,皇帝就绝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如果容湛不开口说明冷香浓是他的人,后者就一定会被赐入东宫。
——容湛说最爱看我跳《绿腰》。
方才冷香浓对她说的话蓦地跃入脑海,未晚顿时浑身一颤——难道这一切都是容湛有意安排?他把冷香浓当什么了?他就是这样地践踏一颗真心?
想到这里,她愤怒的目光射向另一个人——混账谢钦,他根本就是助纣为虐!
令她意外的是,隔着重重人群,后者也正望着她,而他的目光比平时更为凝重深沉——这一刻,她只觉得心冷如冰。
原来,这真的是他们联手布的局!
“朕准了。”
“谢皇上恩典。”冰珠子般的话语从冷香浓口中迸出,她抬起头,笑容却是绝艳,让人忽略了她语气中的颤抖与讽意。
谢钦垂下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可以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正凌迟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不用猜,他也知道是韩未晚那个女人。
薄唇边不禁泛上一丝苦笑——今夜漫漫,还难熬得很。
忽然之间,殿角的几盏宫灯熄灭。
四周顿时暗沉下来,只剩殿中央的灯火影影绰绰,月光如水透了进来,空气中有浅浅的香,一切都朦胧迷幻,如梦境一番。
此时有琴声扬起,似梧桐细雨,深院锁清秋。风回,雨滴,幽窗剪烛小眠,梦里有谁温柔的眼波,思忆如海水宁静绵延。
“父皇,我这新曲谱得如何?”琴声忽而停止,有人语笑嫣然,声若银铃。
“就知道是你。”皇帝望着眼前的盛装少女,对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四公主慈爱微笑,“不妨找个人与你合奏,音韵更佳。”
“好啊,”荣婉甜甜一笑,“谁愿与我合奏?”
“爷。”颜萧在一旁轻唤。
谢钦没搭腔,只是递了个噤声的眼神,他感觉到四下纷纷投来的目光,气定神闲地淡笑,按兵不动。
抬眼间,却触见一双明眸,未晚睨着他,毫不掩饰眼里的讥讽。
他斟了杯酒,懒洋洋地送到唇边径自喝着,全然无视周遭猜疑的眼神。
“爷,皇上都在朝这边看呢。”颜萧忍不住提醒,弄不清自己的主子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们今晚只看戏。”谢钦轻声出口,俊颜上仍是无懈可击的微笑。
掩银屏,垂翠袖,何处抚琴,脉脉情微逗。花径月暗,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灿。水盼兰情,总平生稀见。画图中、旧识春风面,谁知道,自到瑶台畔。
箫声入耳,一道欣长的身影缓缓步入殿内,月华如银,只衬得那人白衣胜雪,风姿卓然,仿若谪仙。只是其吹奏的曲调里,却暗藏柔情婉转,清越中透着绵绵春光,容婉以琴相和,到最后竟双颊微红,琴音稍缓。
“婉儿,山外有山,你的音律工夫,终究是欠了火候。”皇帝笑道,目光从容婉身上转向那名男子,“想不到宣爱卿不仅胸怀社稷黎民,更是才情高深,难怪贤王极力向朕举荐你。”
“皇上过奖了,臣不敢当。”宣扬从容回礼。
宫女重燃纱灯,灯火一点点亮起来,那张熟悉的容颜也越发地清晰,未晚怔怔地望着,只觉得双目刺痛。
是梦么?
也是在这样的夜里,月下江畔秋风迷离,画舫里烛火微明,她侧首枕着书卷,看他倚在床边吹箫,然后渐渐睡去,只记得梦里仿佛也有乐声轻柔缭绕,就如他的目光,如河流一样,深远绵延。
而如今,他的萧吹给谁听,他的目光又是望着谁?
忽然间,她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认识这个人,或许一切记忆,都只不过她自己编造出来的梦境?
——从今以后,你只能给我吹箫,给我弹琴,给我写字……
——好。
——这是誓言,不可以反悔。
他微笑点头。
如今才发觉,誓、言,都带着“口”字,偏偏是有口无心。
五十、入局
“谢钦!”人影逐渐散去的御花园,一道压抑的切齿抵唤拉住了某人悠闲的脚步。
“为什么?”愤怒的眼眸指控地瞪视着他,未晚几乎痛恨起他此刻仍然漫不经心的神态。
“什么为什么?”他挑眉,故作糊涂。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利用香浓姐?”她义愤填膺地质问。
他凝视他,忽然淡淡一笑。
“当事人都接受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他轻嗤,“她既然选择了入宫,选择了一个她不该去爱的人,就应该知道可能面临什么,这无所谓利用不利用,本来是心甘情愿的事情,如果她够理智,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好——你理智,你冷静,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冷血无情么?”温婉气怒地望着他慵懒的表情,越来越激动,“是啊,感情算什么,女人又算什么?哪里及得上权势功名重要?花前月下时许下的承诺不过是一时消遣,多少人奉上真心也不过是徒添男性的虚荣而已!”
“你在乎我是否冷血无情么?”他忽然出口打断她的话,绿眸深深地注视着她,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指责我,究竟是因为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而不爽,还是今晚有别人的事让你迁怒于我?”(奇*书*网。整*理*提*供)
她蓦地愣住,嗫嚅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嘲讽地一笑,“何必我说出来自寻难堪。”
她脸色顿时苍白:“你胡说什么?”
“还嘴硬?”他倾身在她耳边冷酷轻言:“韩未晚,你最好搞清楚,我不是你随意发泄怒火的对象,别因为自己被谁抛弃了就丑态毕露,还有冷香浓的事你也最好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义气,既然你的目的也是扳倒太子,为她的牺牲难过岂不是虚伪?”
他的话语如锐利一般扎入心,在那一瞬她痛得难以呼吸,下意识地挥掌而向,他却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搂在走廊上,炙热的吻欺了上来,恣意狂妄地侵占她的唇舌。
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在以言语攻击她之后还这样羞辱她?
正当未晚惊恐难当地咬推开他时,一声轻咳让他浑身冻住。
“李大人。”谢钦扬眉,瞅着来人潇洒一笑。
李瑜盯着他怀里面色潮红的未晚,声音僵硬,“李某路过,打扰您的兴致了。”
“今夜风月,良辰美景撩人,在下一时情动,李大人见笑了。”未晚低头听着悠然笑语,眼前与她紧偎的胸膛是温暖的,但她知道,这个男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放开,我要走了。”待到李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退开他的怀抱,转身便要走。
衣袖被人拽住,她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声道:“放手。”
谢钦怔住,手缓缓松开。令他放手的,不是她的言语,而是她语气里的疲惫和委屈。
忽然间,他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月光下她离去的背影单薄,他静静的望着,在原地伫立良久,表情却越发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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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因为自己被谁抛弃了就丑态毕露……是,她承认自己今晚情绪激动是因为看见宣扬与另一个女人亲密合奏的场面。
——承认吧,对于过去你已经无能为力了,他根本不需要你。
——你马上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忽然想起那夜谢钦的话,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一切,也看透她那些可笑可怜的心事。
可为什么,他嘲笑的语气和姿态会令她这么难过,她会这么在意那个狂妄自大的男人对她的看法?
心潮翻涌,她脚下的步伐竟有些不稳。
扶住墙,她呼吸急促,感觉体内有股热浪正在蔓延,逐渐侵蚀四肢百骸。
汗水从额际渗了出来,她浑身轻颤,察觉到不对劲——她被下药了,一定是宴会上有人在她那杯酒里动了手脚。
只是,究竟是谁?又为何要算计她?身体内陌生的火焰渐渐吞噬她的思绪,她亦无暇去思考这些,只能艰难地蹒跚而行,希望能快点回到住处找一个解救之法,留在这夜晚的街头,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晚儿!”熟悉的气息袭来,一抬头竟是那张清俊的容颜,宣扬望着她,眼里隐隐有焦灼之色。
“我……”她狼狈地开口,无暇分辨他此刻出现的原因。
“我明白。”他切脉,神色却不由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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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芙蓉,宫闱秘药,酌量用,药石无解。
修长的身影立于窗前,月光下白衣如雪,宣扬盯着床上的人儿表情凝重。
她的面色潮红如火,连胸口也因药物的作用烧红一片。
“如何?”未晚咬牙问道,汗水沾湿了鬓发。
“只有一个办法。”他负手而立,僵硬地开口,藏在背后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微泛白。
未晚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有泪水在眼睫间闪动。
好热……体内似有熊熊火焰疯狂燃烧,然而她淌出的汗却是冰冷的,而眼泪也止不住,一滴滴滑落——她觉得很无助,也好狼狈。
她该怎么办?
“晚儿。”他唤她,声音里有浓重的无奈和痛楚。
她睁开眼,看见他解开了束带,外袍……
“不要!”她仓皇地退后,不受控制的呼喊自口中逸出。
他的动作停住,望着她的黑眸里是震惊之色,然后唇际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