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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龙(四八强制爱)-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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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历进了西殿,自有贴身太监吴书来领着宫女上前替主子除去马靴换上软底步履,接着又捧上羹汤碗盏布巾胰皂。弘历慢条斯理受了,才道了声安置。
  
  四下无人时,吴书来上前替主子打扇,一边轻声说:“主子,那一位总是咳着,这园子里人来人往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用度,怕是早晚瞒不住哇。”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在场的主仆二人都懂。
  
  弘历正呷了一口安神茶,闻言皱眉沉吟。他手中势力自然无法同强势掌控京城全局的皇父抗衡,能在这一位的眼皮子底下藏下一个人至今已是竭尽全力,这里面用的人还有大半不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不过互为利用。为妥善计,的确得想办法避一避才好。
  
  想到这里,他只能再度笑一声三哥蠢,白吃几年梗米饭,想学八叔画虎类犬,深怕皇父不知他与八叔暗传秋波。结果把自己给玩丢了黄带子,形如丧家之犬,都不知该叫谁阿玛。
  正经阿哥哪里能赶着趟儿往权臣那里跑,讨好也露痕迹,实为下下策。
  
  同是收拢势力,化为己用互利互惠,他做得可聪明多了。
  独善其身、留出曲径,愿者上钩方为上策。。
  不过自己也未曾想到,钓上来的是肥美硕大的一尾金色鲤鱼。
  数年观察所得,此鱼沉稳温和,从容不迫饿死了也不乱咬钩,修炼成精差一点就鱼跃龙门化作龙。终于棋差一招被鱼鹰啄瞎了眼睛,险些陈尸溏泥之中,被自己捡了便宜。
  
  再度盘算手中人脉,能得自由出入宫禁的人可真是不多。虽说大臣宗亲都有腰牌,但他们大多是皇阿玛心腹,大白天要藏一个人出圆明园也强人所难。
  想来想去,还真是只有自己进出不受严苛盘查,于是他道:“让孙正清再开出三日的药来,三日之后爷回京时多稍几陇书回去,你们都警醒着点儿。”
  
  这几日皇帝身边的一等太监高无庸据说背上烧伤恶化流脓,总也不好,侍候皇帝的担子都落到大总管苏培盛一个人的头上。
  
  秋风吹散暑气,皇帝睡的时间反倒越发少了。
  好几次侍候的太监都看见万岁神神叨叨对着一只花瓶嘀咕,据说那只瓶子是怡亲王亲自督造的,烧坏了十几窑的泥坯才得了这一件釉色纯正器形优美的成品。难怪万岁爱不释手,擦拭的人碰得重了也要被劈面痛骂半个时辰。
  
  苏培盛察觉主子脾气日益暴躁,忧心之余从衣食用度坐卧起居都要亲自过问:茶要八分热,烫一分凉一分都决不能忍受;寝要七分暖,热一分冷一分也不可;食要六分饱,多一分亦会被主子骂做浪费无度。
  他年纪也不小了,睡得比主子更少,连轴转了十数日,也吃不消了,连带着手底下的人也管不过来。
  
  孙正清说高无庸背上灼伤得厉害,不可与旁人同室,结痂之前不可着衣盖被,只能俯卧趴着——是以这段日子他独居一院,只有小太监能端药端水进出。阖门闭户下人房无人往来又不缺医少药,恰巧能够藏下一个在鬼门关绕过几圈的人。
  
  不过两日,皇帝将京中带来的折子批阅完毕,留了弘历用膳并考校了耕田法与京城观风整俗后续,末了补一句:“你倒是侃侃而谈了。不过多半了几天差事,便分不清是非,府门口也热闹了,你倒是忘了阿其那了罢?”
  弘历登时背上就有湿意了。
  
  皇帝会斥责他一点也不意外。福惠太小,又是罪臣年家血脉,除了老五,他是皇父唯一拿得出手的儿子,在旁人眼里几乎就等同储君,对答考校时光是表扬赞赏才是不正常的。只是皇阿玛单单提起那一位,当真是用来警醒敲打,还是别有深意?
  
  短短一息之间,弘历已经做好打算抵死不认。他跪地磕头请罪,将早已备下的台词说出:“儿臣万死不敢如此糊涂行事。九月初七塞斯黑府中来人请托,说是想将塞斯黑棺木起回京城安葬,儿臣是万不敢让来人进门的。只是他们赖着不肯走,儿臣怕往来百姓见了以讹传讹,才命人送了他们回去。”
  
  皇帝忽然就想起菩萨保也是求了他老子的骨骸,不过是知情识趣地带去热河偷偷埋了。比起老八教出来的儿子,塞斯黑真是其身不正教子不严,养出的儿子和老子一样碍眼、不知好歹、招摇生事。
  
  皇帝毕竟不想太过苛责硕果仅存的儿子,略微敲打便揭过了:“不要自大,被人几句好话就哄得晕头转向。阿其那当年如何行事你不知道?以后遇事要多问多想,不懂的请教你十三叔。”
  弘历松了口气,看来一则是敲打,二则是不放心十三叔独自在京坐大,让他多在一旁“观摩讨教”。
  
  恭聆圣训之后弘历终得解脱,带了半车书册、回批的折子与吃食坐着马车出圆明园。
  一直到上了官道奔驰六七里地,里面才有压抑的咳嗽声隐隐传出来。
  
  “八叔,喝口水罢。孙正清说您给朱砂药坏了嗓子,这茶里搁了川贝母与批把叶,正好润一润。”
  窝在里侧苍白气短的人直接伸出手去接过侄子孝敬的杯子,对老四的儿子八贤王可没心思虚以委蛇,更何况如今是谁求谁还不知道呢。弘历冒了多大的险、费了多么大的劲儿把他捣腾出宫——没榨干药渣子,可不会让他轻易死了。
  
  弘历便看得面前蜷缩在软垫上的人抬抬下巴,勾起一个薄薄的婉约笑容,恍然之下透着同澹宁居那一位一摸一样的凉薄。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胤禩喝完半盏水压下喉咙干涩,手中转着杯子轻笑道:“四阿哥好手段,孙正清一门三代跻身太医院,能把他拉下水可不容易。”老四当年收买圣祖手里的刘声芳,他儿子有样学样笼络了他手下的孙正清,何其相似——弘皙实在不该造谣说这娃是熹妃抱养的。
  
  弘历儒雅一笑,趁着年轻的脸庞有些像当年的弘时。他自然不会应了八叔的讽刺,只回敬道:“八叔说哪里的话,孙正清不过一个汉臣,尽些医者本分,听从主子差遣。哪里比的八叔,能让九叔一脉死心塌地充当马前卒子。”
  
  胤禩眯眼不语,心头惊风略过——他一直没想透弘历为何会淌下这摊浑水。依着老四对儿子的养法,只要弘历不出错,皇位早晚是他的。这几日他一直在心头猜测是谁说动了弘历,原来还是九弟!
  
  这也算意料之中:九弟得以脱身后,听闻兄长同遭囹圄折辱,必然不肯独善其身。只是他是如何会找上弘历?
  
  胤禩不免叹弟弟胆大。九死一生才得脱身就该小心谋划,要是被弘历一折子捅上去,前功尽弃指日可待。
  
  埋怨完弟弟不知惜命之后,胤禩心头止不住泛甜:九弟几十年都这个脾气,当年随身携带毒药的情分日久弥坚。
  
  甜蜜完了胤禩才继续琢磨正事,揣测老九说动弘历涉险的缘由。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并不难猜。
  福惠在年氏倒台之后身份尴尬,帝宠用度不短,但凭着一半汉军旗年氏的血脉日后至多也就是个亲王。弘时过继之后,明眼人都知道除非皇帝再有子嗣,否则储君必是出自四阿哥与五阿哥这二人之中。纵观五阿哥早早开始避嫌行事飞鹰走狗做纨绔,还能有什么说的?
  
  胤禟也知弘历前途顺坦,只要办差不出错,老四崩了十有八九就轮到他,实在犯不着急功冒进受人把柄,寻常好处定然打动不了他。
  于是他破釜沉舟,祭出老四求而不得的最后家底——江南盐道的盐商的账簿册子。
  
  弘历不是足不出户的书呆子,他只看了那纸名单两眼,便在胸中权衡利弊。
  皇父日日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为的是什么?说白了不就是国库少了几个银子,不能开源只能节流。
  偏偏皇帝看不上商人,一味抬高农事,授农顶戴,可那又是一年两年见不到成效入库的。火耗归公、养廉银子得罪了多少京官地方官?多少人敢怒不敢言?
  
  在弘历看来,这样做苦自难实在不值得。
  他虽投了其父所好节俭勤勉,穿着半旧褂子用着三四个菜的寻常膳食,但骨子里却认为要让大臣衷心,除却一味弹压威慑,更应以利许之。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如无利益驱策,逼着做官的嚼糠咽菜,只会让他暗中来、狠着来——横竖贪墨百两也是死,百万两也是死。反之若是利用得当,满朝感恩戴德必能事半功倍。
  
  这几年弘历办差几下江南,扬州是两淮盐运司衙门所在地,盐商多聚集于此。他素爱白龙鱼服微服私访,见识过五十两一例的蛋炒饭,外表有如披金,内心仿若白雪砌成,粒粒分明,配以鲫鱼舌、鲢鱼脑、斑鱼肝等十数种新鲜水货烹制的百鱼汤,极近精致之能事。更有寻常食用的鸡卵,据说是那人参苍术喂大的,一到用餐时分,盐政衙门盐商富户府中的排场比之御膳房,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能将江南盐商一脉攥在帝王掌心为我所用,所得好处可不仅仅是国库五十年的丰实无忧。江南盐务,国之命脉,令皇阿玛寝食不安、如芒在背的江南附逆八王一党手中根基也至此尽断,省了他多少年的功夫?
  
  弘历意动也在意料之中。
  
  自六月底账册到手,接下来整整两个月,他不露分毫心思,却下手遣人南下核实。一直到九月,高无庸递来消息:八爷等不了了。
  
  胤禩没去留心弘历的神情,那没有意义。他的眼睛被朱砂弄坏了,非正午强光,视物一片模糊,阴雨天气更是如此。
  
  孙正清说是伤了眼髓,要养回来怕是难了。
  
  对此胤禩毫无惋惜,能活着知道九弟还精神抖擞地记挂着他,便是偷来两世的福分,睡着都该笑醒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神展开,被雷倒的请自备避雷针。
有人内心咆哮没有:居然是小弘历有木有!居然是高无庸有木有!
大家还记得前情提要里面是高无庸送了一船冰去蓬莱洲接着就失火了对吧,所以这里面发生的事情大家可以猜测到了。四姐不认命灌下去的药把八哥拉回一条命,但他不肯面对阴差阳错让高无庸童鞋找到了可以钻的空子。
以弘历童鞋对国库和仁政的理解和执着……大家可以理解一点点他愿意下水的动机咩?当然小弘历不是慈善家,他能说“八叔最慈”不代表他会冒着风险放八叔和九叔双宿双栖。




77

77、芃狐幽草 。。。 
 
 
  近一年里胤禩被老四养出了有恃无恐的性子;得了空就开始调戏侄子打发时间:“弘历;笼络孙正清虽然不易却也有法子可用;他的儿子孙之鼎听说刚入司药库;是个难得的人才。一门三杰,要保荣宠不衰唯有衷心二字。”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至于衷心兑与谁,才是真正大有乾坤。有苏拉与刘声芳的珠玉在前;想必孙氏一脉也知轻重缓急。
  
  此话出口胤禩都能想象道弘历面上神色,不由地往人影晃动的方向一睨一笑;很是开怀:“反倒是高无庸无子无嗣的,一直跟着苏培盛服侍皇上;也能为你所用;可见你已青出于蓝。”
  
  弘历脸色自然算不得好看,这世上能用这般口气同他说话的人屈指可数。
  他在弘字辈的皇子皇孙中也算出类拔萃,对着眼前落魄久病的八叔,却有些放不开:一面知道不过是个除了宗籍的罪人,连朝臣上折子都只能称其为“阿其那”不提宗姓;一面有不禁好奇这样一个看似好脾气好人缘的人,为何敢同天下无人敢忤逆的皇帝一倔到底、鱼死网破。
  
  皇阿玛的为人,他这个做儿子的可深有体味。那是个面色沉一沉都能让人冷汗迭出磕头求饶的人物。几个兄弟幼时养在府中,时常毫无错处亦被训斥得无脸见人。
  
  想起脾气暴躁言语刻薄的皇父,弘历面色难掩古怪。
  
  他可没忘记这一位本该卒于宗人府的人是如何被皇父藏起来的。身为人子不该妄论亲父君王,但这里面暗指示出的兄弟悖伦逼奸亲弟的罪行早已超越了当年太后下嫁、强娶弟媳的皇室丑闻。
  他那个刚直不阿、不苟言笑的皇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弘历毕竟年轻,虽有同房女子但还未娶亲开府。光是想想光天化日下养心殿或是圆明园孤岛上发生过的勾当就浑身发热鼻尖溢汗,更是忍不住拿余光去瞧面对面笑得狭促的人。
  
  ——皇阿玛到底是怎么看上了八叔的?值得他费尽心机打压、多年冷置后宫、行此大不名誉之事,一意孤行强娶八叔?
  
  胤禩察觉落在脸上身上的探寻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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