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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文韬武略,蕙质兰心。看似柔弱,却意志坚定,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上上乘巾帼女子。”萧冷儿不讳言道,“若她自小生在你身边,时至今日,对你的帮助只怕比镜湄圣沨二人更大。”
庚桑楚拂扇轻笑:“怎么办,纵然如此,我却不曾心动,更庆幸她自幼生在江南,前二十年能长得如此无拘无束。”
“这说明你是真心疼她,我却要待她对你这哥哥说一声‘多谢’。”萧冷儿说着已起身,朝着他便是一揖到底。
庚桑楚眨了眨眼:“若真心想感谢我,不妨告诉我你今晚又要煮些甚好吃的,这却更让我心动。”
萧冷儿失笑,正要作答,已听门外传有人唤着庚桑楚名字,听声音正是镜湄。
他定下了出他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有凤来仪”的规矩,便是原镜湄这样大胆妄为的姑娘,也轻易不敢逾矩。
庚桑楚双眉已绞在一处,不悦之情尽显。萧冷儿正要出言劝说两句,他却已起身出门去。萧冷儿不由再次失笑,她尽忘了这可是最会一边对她表示申请、一边又明明更关心公事的庚桑楚。
片刻门外已没了声响,萧冷儿只当两人都已离去,正要起身去做晚饭,一人从门口跨进来,暮色中唯有一双眼波光潋滟,正是好些天没见着面的圣沨。
“他随她前去处理公务了。”圣沨一边说已经不那么客气的走上前坐下,“特许我来陪你说说话。”
看着他萧冷儿颇觉有趣:“倒是难得听你嘲弄旁人几句,对象还是你一向最仰慕的亲大哥。”
“我哪敢嘲弄他,讥讽自己而已。”圣沨淡淡笑意,“大抵从小跟在他身边,习惯看他发号司令手握大权,明知他绝不会对我怎么样,被他囚禁的还是我最关心的你,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去反抗他的命令。你说这算不算自甘下贱?”
“你尊重他的心思、也体谅我的处境而已。”萧冷儿同样笑意浅淡,“你心境高远,又岂会当真在意甚惩处?莫要把自己扁得太低。”
看她脸色浅白,笑起来时甚至有淡淡透明之感,半晌圣沨低低问道:“你伤势如何了?”
原镜湄固然是守秘密的人,但对象若是他和香浓,有时候她的嘴巴也不是当真那么严的。
萧冷儿闻言起身,笑着转一个圈给他看:“你看我可不是好得很?”指一指外面一地花草笑道,“如今每日里修剪花草,作画练字,这二十多年来,我当真头一次过这样闲适的生活,这才真正明白到古人钟爱避世隐居的飘然心境。”
“这话不假,看你浑身轻飘飘,倒当真越来越有‘仙气’了。”圣沨今日里第二次嘲讽,对象依然是他心里最看重的人。
萧冷儿笑着安抚他:“如今我伤势初愈,清减些也是理所当然。等到多过上几天这样的舒心日子,只怕身上‘份量’也要越发重了。”
对她这无论何时自圆其说自得其乐的本事佩服之至,圣沨却没那心思再领教,只道:“这些日子你也要当心些。自你入居此处,大哥日日夜夜只要一有时间都过来守着你,教中大部分事务都抛给镜湄,教中对你不满的大有人在。就是应长老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对此也颇有微词。”
“难不成还一起杀过来公审我?”萧冷儿笑得漫不经心,“他惹出来的事自会解决,轮不到我来操心。”
他留下了她的命,自然也有义务确保她安全无虞。
圣沨看着她声音中却突然有了些迟疑:“但,他夜夜留宿在此,你们……”
顿了片刻,萧冷儿方反应过来他所言为何,不由扑哧失笑:“这是什么问题?圣沨你什么时候也变得世俗起来?”
“可不就是俗人一个。”圣沨苦笑不已。事实上方才脱口问出那问题,连他自己也鸡皮了一小把。
两人再聊片刻,圣沨便起身告辞。萧冷儿目送他离开,这才又转身进厨房做饭。持着书卷在偏厅中等待良久,直到三更过后庚桑楚才披着一身霜露回来。萧冷儿起身相迎,桌上饭菜却早已凉透。
握住她手,庚桑楚歉然一笑:“被一群人给绊住脱不了身,让你久等了。”感觉到她双手的凉意,他不由握得更紧一些。
萧冷儿摇一摇头:“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热。”
“不必了,就这样就很好。”庚桑楚拖着她坐下,笑得满足,“只要是你做的,再冷吃在心里也会变热。”
萧冷儿睨他一眼,到底忍不住露出些笑意:“油嘴滑舌。”
两人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萧冷儿这才又开口道:“今日你们商量的可是讨伐玉英门的大计?”
“唔。”呷一口茶,庚桑楚满足的拍一拍肚子,“这都被你猜到了。”
“玉英门原本隶属你教管辖,上个月才出了叛变的大事,这难道不是师出有名的最好借口?当然所谓叛变的个中真相也难以追究,最重要的是,”筷子上沾了水,萧冷儿就着桌子草草画了几笔,“中原正宗大派之一的崆峒派就在玉英门上方的这个位置。玉英门既已对武林盟表忠心,又碍着个中利害关系,到时候崆峒派必定要出手帮玉英门,到时一举灭了这两个门派,也就轻而易举了。”
庚桑楚点头赞同她说法,却又道:“以我今时今日势力地位,却也不需要甚‘师出有名’这等作假之法。”
“这天下你势在必得,民心亦是其中举足轻重的因素之一,你多少总也有些顾忌。但你此话倒也不错,以崆峒的地势而言,就算玉英门此事不成,你当下也会首取此处,如此以你的势力范围,对武林盟中心处洛阳便形成了包抄,到时亦可切断武林盟与几大派联系,再来逐个击破便轻松许多。”
“萧冷儿远见卓识,世间当真少有人及。”庚桑楚真心实意赞道,“不出门而知天下事,我才说了一句,你已猜出我大半心意。论世间知我之人,你当真排得第一。”
“我既然知道你的心意,以如今形势而言,雪珞等人又岂会不知?攻打玉英门成为关键一仗,你想要胜出却也不那么容易。”萧冷儿虑道,“但你方才说我只猜到你一半的心意,难道还有甚是我不曾想到?”
“这却怪不得你,只因我也是方才得知。”庚桑楚笑道,“我回来路上遇到圣君,他允诺我若赢了此局,便正式将圣君之位传与我。”
萧冷儿听得浑身一震,不由自主便挺直了背脊,半晌喃喃道:“这机会你已经等很久了吧,我当真要恭喜你。”
“我已经等得太久。”庚桑楚闭眼,再睁眼时又出现那种耀得人看不清摸不透的光芒。
他已经等待太久,从十五岁一直等到了今时今日。
“这是我人生中至重要的时刻,登上圣君之位亦是我一生最大的转折与得失。”握住萧冷儿手,他恳切道,“这样的时刻,无论经过还是结果,我都希望有你陪在我身边共享。此番我前去攻打崆峒,你可愿与我一道?”
“可以。”与他凝视半晌,萧冷儿终于覆住他手,低头见唇角浮出浅笑,“我什么都将答应你。”
细心修剪一株兰花茎叶,萧冷儿手中动作十分缓慢。这花是庚桑楚日前为她寻得,名为“孤云出釉”,是她闻名已久至今方得一见的名兰了。
一面想着庚桑楚昨夜所言。
如今攻打玉英门出兵在即,武林盟和圣教一干人等,众所瞩目的并非庚桑楚,而是她萧冷儿。
他是这么跟她说的。
但她一个残废之人,又岂能左右了这天下大局?萧冷儿笑着摇头。
摇头间便见白衣蓝衫的女子匆匆跨进院门来,神色间颇有些急切。
自庚桑楚下了不许任何人前来扰她的命令,原镜湄内里再有多少不甘都好,终究次次来此都只在院外停留。
萧冷儿挑了挑眉。
见她闲适模样,原镜湄气得直跺脚:“你先出外去避上一避。”
含笑不语,萧冷儿仍自修剪花草,眼角余光瞟到原镜湄直想破口大骂的气急模样,不由摇头轻叹:“湄儿啊湄儿,你年纪说小不小,勉强也算得一方统帅,遇事这般咋咋呼呼的,可怎生好?”
她说话间神态语气都和庚桑楚全无二致,原镜湄竟听得呆上一呆,脸色这才由白转绿,半晌咬牙道:“你……你究竟耍弄够我没有?”心道她若敢说“没够”,她今天定要转头就走,再不理她半分闲事。
萧冷儿却一向最是识时务之人,闻言笑吟吟道:“够了够了,敢问咱们的湄姐姐今日纡尊降贵前来,有何指教?”庚桑楚一大早便已出外,原镜湄身为他的左右手自然没有不知道之理。
这才忆起来此原由,原镜湄跺脚道:“你赶紧避开去,应堂主和上官堂主这可就带了一帮教众赶过来了。”
“教中一干长老对我不满由来已久,但问心严令当前,想来无人敢逆其意。”为那“孤云出釉”断去最后一截旁枝,萧冷儿笑道,“怎的,今日问心圣沨不在教中自是一大原由,却还有谁给他们壮了胆?”
她身在江湖也好,养在深闺也罢,遇人遇事,总不需要旁人来为她多做解答。原镜湄沉默片刻,咬唇道:“扶雪珞一向以大局为重,来此闹事的除了你那好大哥、身份显贵的萧大公子还能有谁。”
摘下原本绑了一头青丝的丝巾,萧冷儿随意拭去颊边细汗,笑道:“我猜到他功力一旦恢复,这一两日也该来了。”
“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这句话原镜湄实是脱口而出。
诧异看她,片刻萧冷儿掩口轻笑:“湄儿不是妒忌我这‘聪明才智、算无遗策’吧?”
原镜湄虽未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倒真是个死心眼的姑娘。萧冷儿叹道:“休说你无论使毒、武功、才智都有十分的本事,便是这些东西你一样不占,料想问心仍会如一待你。你又何必来眼红我这点如今已搁不上台面的小把戏。”
原镜湄不及答话,已听门外一人声音由远而近:“事到如今,天下间何人敢说萧尊主的才智谋略上不了台面?”最后二字时,说话之人身形已露,正是教中资格最老的白虎堂主应龙,跟着他一道进来的便是青龙堂主上官龙,玄武堂主邢思堂。外间还有不少人,想来终究顾忌庚桑楚命令,不敢再上前。
“应堂主你好啊,咱们几年未见,也算旧友重逢了。”萧冷儿福一福身,玉颊上淡淡笑意,清美不可方物。
应龙沉沉看一眼秀眉紧蹙的原镜湄:“既已得知我等前来,萧尊主不避不逃,倒也沉得住气。”
“此间到处是你们的人,我又能逃往何处?”萧冷儿不由失笑,“若要我说,自是这‘有凤来仪’阁最为安全。”
她态度和缓、安之若素模样,应龙瞧得疑心大起:“萧尊主武功尽失,莫非只是殿下对外之言?”
“应堂主有眼睛瞧罢。”抚开青丝露出耳后细致锁链,萧冷儿笑道,“应堂主又何时听闻问心说过一句谎话?”
应龙一怔。
“以前自然不会。”上官云冷哼道,“如今整日里与你这妖女为伍,谁知你在殿下耳边灌了多少迷汤?”
“我有朝一日竟也成了‘妖女’,这称号叫人好生痛快!”萧冷儿掩了嘴笑得更欢。原镜湄只在一旁看得暗暗咬牙。
几人说话间另有一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紫衣华贵,一言不发,只死死瞧了萧冷儿。
感受到他模样,萧冷儿笑意稍敛,转头叫一声:“大哥。”
萧泆然不及答话,已听应龙沉声道:“以萧尊主身份之贵,日日身处我圣教绝非长久之计,这便随萧公子速速离开吧。”
萧冷儿注意到萧泆然神色虽平和,衣袍各处却沾染不少血迹,想必来此之前亦经历一场血战。笑道:“想来应堂主放我二人离开是假,誓叫我兄妹横尸此处才作得真。”
“殿下再惜疼尊主,但尊主与萧公子何等身份,誓要突围而去,我等别无他法唯有与二位硬拼,想来殿下不至怪罪。”应龙淡淡道,“殿下多年来专于教务,如今为尊主所惑,做出失心之事。尊主一死,想来殿下立时也能回复了清醒。”
“这是不惜违令不惜受罚也要力斩我这妖妃了。”萧冷儿拊掌笑道,“问心有你这等忠心不贰的下属,何愁大事不成。”
“还要仰仗尊主成全。”应龙微一躬身。
“应堂主你莫要太过分!”原镜湄怒道,“以问心的心智,你一干人这点机心他岂能不知?萧冷儿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谁也讨不了好去!”
非但应龙不理会她,连萧冷儿也半分没有要承她情的意思,只转向萧泆然笑道:“大哥你来得好,我方才还想着求问心宽限我见你们一面,及早表明我心中思虑,也省得各位没日夜替我忧心。”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萧泆然淡淡道,“我这就带你离开。”他眼神不差,早已瞧见她颈项间锁链,此刻面色绝说不上好。
萧冷儿想到一事,“扑哧”笑道:“莫非大哥你日日派了人在外查探,只等问心圣沨一走开立时便前来救我?”
萧泆然不答话时通常就代表默认。
“亏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