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觉,只是清晰瞧见他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恁般刺眼。
阿秀握着幼春的手,说道:“随我来。”将幼春带到船舱里,才笑道:“怎么装扮的这个模样,亏得我先看到了……若是给那些人见到了,知道你是女儿身,不知会怎样震惊。”说着,自拧了块干净的帕子,便来替幼春擦拭脸,又说道:“把这身儿衣裳换了罢。”
幼春任凭他动作,见他停了手,才问道:“大人,你会把小顺哥怎样?”阿秀说道:“怎样?他也是海匪,自然是不能饶了的。”幼春又问道:“白元蛟如何了?”阿秀说道:“他的人尽数覆灭,虽并无找到他尸身,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幼春点头,再问道:“齐楚夫人等夷洲之人,可尽数覆灭了么?”阿秀笑道:“这是自然了,今次一战,大伤了夷洲人的元气,近期之内他们怕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幼春说道:“大人真是英明呀!”
阿秀旗开得胜,一举两得,不仅仅扫除了夷洲的主兵,且也灭了白元蛟众人,本正觉得愉快,听了幼春这话,却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些不对味,细看幼春,犹豫说道:“春儿……”
幼春望着阿秀,说道:“大人前些日子怎地也捉拿不到齐楚夫人这些人,我还以为是贼人奸猾之故,原来并非如此,而是大人存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这话倒是不错,阿秀眼线广布,曾有数次机会可擒住齐楚夫人却未曾动手,就是为叫她以为自己无可奈何,把她身后的大股兵力引出……
然而阿秀听着幼春的口气,却是无法接口,思忖了下,便问道:“春儿想说什么?”
幼春说道:“我只是觉得大人的确是不同凡响,果然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震慑他们不敢再来,而且还择了个白元蛟跟齐楚夫人河蚌相争的时候,大人真真是神机妙算,当年诸葛孔明还要借东风呢,大人竟连东风也不用借,自有绝妙天意相辅相成,纵然是诸葛再世也要叹服。”
这种赞扬的话,阿秀却听得皱眉不已,慢慢将手上帕子放了,问道:“春儿,你……在怪我?”
幼春转身,说道:“我哪里敢怪大人,大人建的都是大业,胸中自有丘壑,为了大局着想,毫无差错……而我心中的不过是些不足为道的想法……譬如那些被夷洲之人跟黑鲨他们毁损的村落,死伤的人命,不过也算是不足为道的,都是大人大业之下的碎石,大局之下的碎枝末叶,我说的可对么,大人?”
阿秀倒吸一口气,他听到此刻,才全然明了幼春所说是何意思。顿时惊动,急忙起身便走到幼春跟前,却见她双目望着前方,眼中含泪,却始终不曾落下来,似乎在忍着,又似乎极为愤怒。
阿秀心头踌躇,最终单膝微曲,伸手将幼春肩膀握了,说道:“春儿。”
幼春看他一眼,下巴微抬,后退一步,本是不愿掉泪,眼中泪却因这一动作而扑簌簌落下,幼春也不理会,只忍着说道:“我有一事,相求大人答应。”
阿秀手中落空,一怔之下,问道:“何事?”
幼春望着他,说道:“当初我一心从军,大人曾同我说过,我的性子不适合呆在军中,或许……将来我也会变得冷血,变得铁石心肠,变得不是如今这个陶幼春,我当时不信……可是现在,只觉得大人所说无比正确。当初的确是我太过幼稚,还是大人有先见之明……幸好我已经想通了,故而如今,我想求大人恩准,放我离开军中。”
阿秀闻言,甚是意外,心头隐隐发疼,望着幼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幼春慢慢拱手,单膝跪倒在地,向着阿秀行了一礼,低头说道:“如今陶家没了男人,李大娘跟妹妹们怕是无处安身,我便只有这一个请求,请大人大发慈悲,容我辞军归家……再有一个不情之请,小顺哥虽然是鹰岩的出身,但从来不曾跟白元蛟同流,回到鹰岩也实属无奈,上次也多亏了他暗地里放了我,于公于私,也算是将功补过,还请大人明鉴,准他跟我同去。”
阿秀本正沉默,听到此处,眼神几度闪烁,最终说道:“春儿,你打算的真正万全。”
幼春不抬头,抱着拳只说道:“请大人恩准!”
阿秀挺身负手,眼望着幼春,缓缓说道:“你想的虽好,但倘若我不准,你又当如何?”
96阿秀软语释前嫌
阿秀说道:“倘若我不准,你又如何?”幼春抬头看他,还未曾说话,阿秀叹一声,走到幼春身边,幼春后退一步,阿秀笑笑,伸手按住她肩膀,叫道:“春儿。”幼春不语,扭头不看阿秀,阿秀说道:“到底是个孩子。”
幼春闻言,皱眉望他,说道:“我已经不小了!”两个四目相对,阿秀说道:“是了,你是不小了,如今已经是十二岁了罢,你可知当年我十二岁之时在做什么?”
幼春怔了怔,不知如何接口。
阿秀轻声说道:“我十一岁便被放逐外头,十二岁之时……我不过也如你一般,只是个普通小兵罢了。”
幼春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一时不能言语,听得发怔。
阿秀说道:“可是我比春儿却差多了,春儿尚懂得体恤人心,悲天悯人,而我,……却只想要保住自己性命。”
幼春听他说到此处,不由地身子一震。
阿秀看她一眼,才将她放开,又说道:“我知道你先前流浪之时,吃了诸多苦头,可是你性子柔弱,纵然是走投无路之时,大概也做不出什么伤害他人之事。但春儿你可知道,有的人,注定要走不同的路。”
幼春一片茫然,却又隐隐地若有所悟,阿秀说道:“我同你不一样,你可以忍让,可以为了他人不顾自己,但我不能。”阿秀抬头看向窗外,春光无限,海面上波光粼粼,白色鸥鸟翩然飞来飞去,很是有趣。
阿秀说道:“你可以说是男孩儿跟女孩儿的不同,也可以说是性格所致。只是我从小所知道的是,要尽力活下去,多难都好,也要活下去,并且一步一步向上,对我来说,不进就等同死。嗯……我记得,有一次我跟着领队校尉出海,中了海贼圈套,十多人在海上漂了半月,水粮都快要没了,又看不到救援所在……春儿,你可知在最绝望之时人会变作怎样?”
幼春又想听,却又隐隐觉得可怕,想出声叫他不要再说,却又开不了口。
阿秀说道:“当时船上的水粮都已经不多,有些受伤的人便撑不住,死后尸身便被丢入海中,有人抵不住这无边折磨,便原形毕露,因我当时年纪小,那些人就盯上我,要将我的水粮抢走。幸亏同船的一位兄长护着,那些人忌惮他,也未曾敢对我如何。那夜我又困又累睡着,到半夜却听得惨叫声,我惊而醒来,却发觉,那些人竟合力将我那位兄长杀死。”
幼春听到此处,忍不住便惊叫一声,急忙伸手捂住嘴。阿秀说道:“我当时怕极,一动也不敢动。那些人抢了他的水粮,就来打我的主意……”幼春叫道:“不要再说了!”向后一退,撞在桌上。
阿秀转头看向幼春,笑道:“春儿怕什么?”幼春垂头,一时呆住。她自小女扮男装,却因长相太过出众,遭遇不知多少凶险,虽知道阿秀自小历练,却也不知他详细经历过什么,只见他此时无所不能的,绝没想到,他也曾有无助绝望之时……她天性悲悯,听到此处只觉得心惊肉跳,脑中百般恐惧想象,一时不敢再听下去。
阿秀走过来,将她的手拉住,幼春也不抗拒,阿秀缓缓坐了,便把幼春拉到自己身边,说道:“春儿莫不是在担心我么?”幼春摇头,抱头说道:“大人,我不要听,你……休要再说了。”
阿秀伸手摸摸她的脸,说道:“怕什么,如今我不是好端端在你跟前?”
幼春吸了吸鼻子,只是摇头。阿秀见她眼中又见了泪,便笑道:“傻孩子,哭什么?”幼春忍不住,急忙抬起袖子把泪擦去,却说不出话。
阿秀望着她一笑,将她抱入怀中,轻声说道:“先前春儿说那些话,我还以为你铁了心要离开我了,如今看来,却还是心里头有我的,是以才担忧如此,是么?”幼春闭着眼睛,泪便沁入阿秀领口。
阿秀说道:“不用怕,我不说了就是……其实,我说这些,只是想要春儿知道,我并不是天生铁石心肠,不懂得百姓疾苦……为将者,有时是无从选择的。——那些夷洲人之事,我的确知道,也派人四处追踪,如你所说,我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我并非有意放他们烧杀抢夺,陶家村那件事,实属意外,但也是我思谋不全所致,春儿怪我,是应当的,我明白。”
幼春先前还甚是动怒,听了阿秀说他小时经历,却已经不知不觉只担心他去了,到现在又听他柔声解释,心里头虽然还为陶老爹等死伤者难过,却也不曾像是先前那样责怪阿秀了,反而只是觉得心酸。如今又听阿秀自责,便略抬头,泪光朦胧看他。
阿秀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道:“春儿要打要骂,我都受着,人在军中,思谋大局,自是有些细微处想象不到,春儿说我铁石心肠,又冷血……我的确是有,我先前说过,为将者,不能妇人之仁的。——然而陶家村这件事,的确是我想的不周全,并非我故意如此,嗯,经历过此事,以后我必然越发小心行事就是了……只不过,自来我身边儿也没个敢说我什么的,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哪里有人还能如春儿一样骂我几句呢?唉……你说要走,倘若你真个儿走了,以后越发没有人提点我了……我又怎知自己做错到哪里?春儿你忍心这般离开我么?”
幼春被阿秀细声软语解释一番,已经不怎地怪他,反觉得自己一时冲动了……如今见他又说自己好,却忍不住忐忑,终于低低说道:“大人……”又是心酸,又觉羞愧,眼泪更是不停。
阿秀见她如此,情知自己所说并未白费,便又说道:“白元蛟他实属罪有应得,谁叫他曾欺负你呢?他是必要死的……那小顺哥,我本来也看不顺眼,只不过既然是春儿说了,我就网开一面又怎样?难道要春儿为他提心吊胆的不高兴么?我是不愿见春儿难受的……另,你说的那李大娘一家,你也放心,出海之前,我就叫人将他们安置好了,必不会让他们流离失所……其实,战争也无非是这样,有些料想不到之处,然而你想想以后,若不是此番将夷洲的人一网打尽了,此后他们分散开来,四处掠劫的话,我要防备要布军也是难得周全呀,必然还有更多的百姓遭殃……”
倘若阿秀疾言厉色,不由分说地将幼春呵斥一顿,或者一味说自己所做无误,她必然不服,更为动怒,然而阿秀一来博取同情在先,二来也说了自己的确有思虑不周之处,然而却不是有心为之,三来又表露顾全大局之意,让幼春无从责怪反驳。
幼春听到此处,心头阴云已经全然散开,反觉得自己不对,羞愧低声说道:“大人,我……我错了。”
阿秀低头看她,知道这小人儿已经全然降服了,嘴角笑意难忍,却还得忍着,说道:“春儿何错之有,你天生心地善良,这也是我爱你之处,只不过你毕竟年纪尚小,一时半会儿又想不通,我细细跟你解释清楚,你便明白了,不是么?乖,不要哭了。”
阿秀说着,便将幼春下巴一抬,伸手替她擦泪,幼春很是不好意思,不愿抬头,阿秀望着她,说道:“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怎地脸上涂了这许多胭脂,又穿了这样难看的衣裳?把好端端的春儿打扮的像是小精怪,恁般难看了。”
幼春闻言,噗地便笑起来。阿秀见她展露欢颜,心头大石落地,便说道:“休要再哭了,方才落泪,把些未曾擦净的胭脂都冲了,如今你这小脸上花里胡哨的,可万万别出去,吓到人。”
幼春说道:“真个很难看么?”抬起袖子就擦脸,阿秀将她的手握住,细细望着,说道:“不用擦了,其实不难看。”
幼春一怔,阿秀温声说道:“春儿无论是何模样,在我心中都是最爱的,就先前骂我的样子,也极为可爱,只是我不愿见你哭,一看你哭,我的心也都乱了。方才你说要走……吓坏我了是真的。”
幼春心里着实柔软,呆呆望着阿秀,眼中就又觉湿润,看了半晌,才叫道:“大人……”主动向前,扑在阿秀怀中,双手抱着他的腰,心里头又是感激,又是难过,又是不舍……怎样也不愿放开。阿秀笑着将她抱住,也松了口气。
阿秀安抚好了幼春,便又教她将先头的衣裳都换下,重新做侍卫装扮。其实阿秀早听得那岛上的探子回报,知道幼春那夜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