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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想到那个难以启齿的梦,心脏也咚咚咚狂跳不停。卓扬轻微眩晕了一下,赶紧别过脸去,偷偷深呼吸,试图缓解因
为难为情而带来的悸动感。剩下的路程,他加快脚步,低着头逃跑一样赶回家,借口气管不舒服,急急忙忙躲进了房间。
儿子的紧张和反常,严耀钦全部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故作镇定,当成什么都没察觉般,一脸平静。他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动作,生怕把那个恨不得钻进地洞里的小狐狸给吓坏了。
直到儿子消失在楼梯口,严耀钦才弯起眼角眉梢,将心底里的喜悦悉数释放了出来。
凌彩衣迎面走过,招呼道:“先生气色真好,有什么开心事吗?”
严耀钦笑而不语。回头看看,张崇久呆呆跟在身后,手里还捏着那只草编的小兔子,他劈手将那只精巧的兔子夺过来,一把丢在了凌彩衣手里,随即吹着口哨脚步轻快地上楼去了。
留下对三十出头的男女傻愣着,一个耷拉着眼皮,一个木头样定住,慢慢地,变成两只熟透了的大番茄,相对沉默。
凌彩衣的手探下衣兜,哗啦,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豆洒落出去,咕噜噜,滚了满地……
☆、临阵失手
越是风暴的中心;越是出奇平静。
卓扬小孩子胡闹一样的伎俩;将严三;康玉珠;卓家,以及严家的手下全部牵扯其中,各自按照设定好的轨迹团团打转。而在背后掌控这一切的严耀钦却分外清闲;处处故意表现着对于危险丝毫没有觉察的迟钝。
许多年来头一次;他既不用冲锋陷阵,也不用运筹帷幄,只优哉游哉地按照儿子的意志去演着戏,这让他感觉到;原来与对手斗智斗勇也可以如此轻松有趣。
果然;阿扬是个宝贝。
这样想着,哪怕开上一整天冗长枯燥的例会,严耀钦依旧是神采奕奕。悄悄滋生在心底的隐秘情愫好像一针兴奋剂,将他从青春期开始就缺失掉的冲动与疯狂全部激发了出来,那颗藏在冷峻面具底下的心脏,从早到晚都在熊熊燃烧着。
风尘仆仆回到家,见了迎上来的凌彩衣,开口先问小儿子在哪里。得知卓扬去游泳了,严耀钦脚步轻快地上了楼,急急忙忙换好衣服,直奔着温水泳池而去。
谁知刚走到入口处,就看到空荡荡的泳池之中,两个儿子正背靠在池壁上,用脚打着水,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欢畅。
严耀钦瘪瘪嘴,略微有些不自在。
…
一起游泳,是卓扬主动提出来的。眼看着就要出手对付康玉珠,他对这个大哥依旧有些不放心。既然想解决事情,就决不能拖泥带水,受到无谓的羁绊。
两人的话题从康玉珠开始,一路聊到了康玉柔。严予行看着弟弟的脸,眯起眼回忆道:“予思你倒是越长越像妈妈了,和她留下那些年轻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要知道那可是二十多年前拍的,那时候的人还不懂什么整形和化妆,所以那时候的美女,才是真美女。”
卓扬对于这幅容貌,倒并不介怀,大喇喇附和道:“妈妈当然是最漂亮了,要不怎么会被人家叫做西区一枝花呢。所以爸爸才会喜欢上妈妈,而不是那个卓云。”
这西区一枝花的典故,是他无意间听见康玉珠和严予思闲聊时提到的。除了大脑简单的严予思之外,任谁都想得出,它并不是上得了台面的好名头。
果然,严予行闻言眉头皱了起来,面带不悦:“予思,什么一枝花之类的话,今后不要再说了。这是那些下流坯老色鬼们喊出来的戏称,不是什么好话。”见卓扬委屈地低下头,他伸手揉了揉弟弟湿漉漉的头发,“说起卓云,恨归恨,有时候想想,我还是挺羡慕他们母子的。”
卓扬瞪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迷茫地望向了大哥。
严予行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解释道:“你看,卓云是卓家的大小姐,即便是情路坎坷,也有卓老爷子和卓峰这个坚实的后盾,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去哪里,过怎样的生活。可是妈妈呢,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外婆和一个嗜赌成性的外公,辛辛苦苦把小姨培养成人,为严家生了孩子,可还没来得及等孩子长大,就走了。这么多年来,每次外婆家来人伸手要钱,我都觉得抬不起头。”
卓扬安静地听着,脸上挂起感同身受的悲伤,还不忘安慰哥哥:“不说他们了,反正也都不在了,现在大哥是爸爸唯一的儿子,将来是严家的主人,要什么就有什么,何苦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呢。”
“要什么有什么,是表面风光。自己有多少斤两,我很清楚。其实小姨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她除掉卓扬,我这个太子的位置未必能稳稳坐下去。”严予行叹了口气,“如果能选,我最希望妈妈活着,陪在我们倆身边,希望有个体面的出身,希望有个聪明的脑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爸爸说了什么话有了什么举措,总要思考很久才能想明白,甚至还要靠身边人的提点。”
严予思低垂眼睑望向清澈的水面,面无表情地问道:“哥,那时候,在我没做这个打算之前,难道你就从来没考虑过,除掉卓扬吗?毕竟他是个大麻烦,大威胁。”
严予行将身体沉入水中,憋着气,直到极限,才猛地窜了出来,伸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全部捋到脑后,坦白说道:“记得那次喝多了酒,和你说过,我真地很希望卓扬根本没出现过。他越是精明,就显得我越迟钝,他越是仗着卓家的家世无欲无求,越显得我争名逐利渺小可怜。所以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他消失该有多好。可是如果你动手前问大哥的话,我一定会立刻阻止你!”他神情严肃地望向弟弟,一手拍在了对方肩膀上,“予思,虽然你已经十五岁了,但在大哥眼里,还是个孩子,这件事是我和小姨的错,不怪你。不过现在,作为兄长,我必须明确告诉你听,让我选,我绝对不会动手去杀掉卓扬。与道德、亲情无关,而是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懂吗?”
严予行闭上眼睛,将头颈靠在泳池边缘,似乎有些疲惫:“予思你知道吗,对待敌人,我们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任何方法和手段,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但是对待竞争者,只有在擂台上拼尽全力将对方击倒,取得胜利,这才是男子汉的行为,是身为一个男人的骄傲。使用卑鄙手段将对方踢出局,只能显示出自己的怯弱。”
卓扬十分惊讶地听完严予行这番话,他发现,这个大哥与平日看到的那个十分不同,他不像是个在刀光剑影里长大的黑道公子,倒更像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盛世儒商,甚至于,呆板之中还带着那么一点英雄主义的浪漫情怀。
想想严耀钦,有这样一个儿子做为继承人,不知该替他高兴好,还是替他无奈好呢……
收回信马由缰的思绪,卓扬用力点点头,孩子气地握紧拳头挥了挥:“谢谢大哥教我这些,我也要做个男子汉!可是,真的要把小姨赶走吗?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想到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去生活,觉得好可怜啊。”卓扬眨巴着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眼神里的不舍十分逼真。
严予行有些烦躁地狠狠搅起排水花:“这是最好的办法。小姨现在……我怀疑她的思维已经不正常了。如果由着她留下,连你我在内,三个人都会不得安宁。我知道你心软,但是予思,一个人生活,也总比有一天被爸爸亲手处置掉要好得多。”想了想,又叮嘱道,“小心一点,这些话不要再提,免得被有心人听去……”
他们的对话忽然打住了,严先生高大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了入口处。
…
严耀钦笑眯眯走进来,眼神淡淡扫过严予行,落在了卓扬身上。卓扬只穿了一条泳裤,单薄的身形浸在水中,头发脸孔全都湿漉漉的,没来由地显出几分可怜。
“还没泡够吗小家伙?上来休息一会吧,乖!”爸爸和蔼可亲地与小儿子商量道,转头又立刻换上命令的口吻对大儿子说,“阿彩那头马上就要开饭了,赶紧回去换衣服。”
好在严予行是个粗线条,注意力并没放在爸爸的细微情绪变化上。他矫健地一跃而起,轻松跳上了岸。卓扬跟在后头,也想学着哥哥帅气的样子窜上去,谁知一跳起来手臂没撑住,又掉了下去。只好重新笨拙地单腿向上爬,自己觉得很丢面子。
岸边上,严耀钦和严予行都很自然地伸出了手,来拉他。卓扬没有多做考虑,就将手送到了大哥手里,任对方将自己提了起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大哥和自己一样,都是刚从水里出来,不怕弄湿。而爸爸穿戴整齐,看来是刚刚换过衣服,若是沾了水迹,还要重新换过,太麻烦。
可严耀钦的心里,却吃味得紧。他面上保持着得体微笑,纹丝不乱,嘴里说着:“小心点,别着凉了。”手上提着浴巾披在卓扬肩头,一把将人揪了过去,手臂揽住,像是捍卫领地的雄狮一样,霸道又粗暴。
只有卓扬自己察觉出了那种带着非正常情绪的力道,他偏偏头,没有说话,眉毛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
严耀钦看到小儿子低下头去,似在谨慎地琢磨着自己的行为。他丝毫没有减缓手里的动作,如果小家伙真能明白过来,倒是件好事。
哼哼,阿扬,你不是最聪明的吗?
…
转眼到了严耀钦与高桥碰面的日子。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看不出任何有关危险的征兆和预示。
严耀钦早早出了门,出发之前,还与两个儿子商定说晚上一起品尝新得的红酒。谁知晚饭刚刚上桌,就见到凌彩衣慌慌张张从客厅跑进来,脸色煞白地通报说,不好了,老板出事了!
据说是遭遇了埋伏,被一股不明身份的匪徒袭击,严先生本人中了枪,被火速送往了医院,目前生死未卜。
听到消息,康玉珠手里的水杯立时摔落地面,四分五裂,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往外冒,这一结果出乎了她意料。
与同伙商议计划的时候,双方定好了规矩,无论如何,不能伤及到严耀钦本人。怎么会这样?一瞬间她脑子里转出很多念头,本来信心满满的行动,变得吉凶莫测了。但有一样她很清楚,严予思一定要控制住。就算不交出去,也可以用来威胁那个人,以免对方失去控制,做出什么更疯狂的行为。
随即严予行也立刻做出了反应,吩咐凌彩衣看顾好家里的一切,带着几名得力人手,匆忙出门向医院赶去。
卓扬算是最冷静的一个,依照他的推测,严耀钦老谋深算,应该有办法避开可能出现的危险。可如果中枪是为了使戏码更逼真,为什么事前没有讲明呢?并没有隐瞒自己的道理啊?不管他如何认定此刻和严耀钦两人的关系,听到“生死未卜”几个字,依旧心里突突跳了起来,闷得难受。
见弟弟一直大口深呼吸,还跟着众人往外跑,严予行回身挡住了他:“你留在家里,跟去也帮不上忙。”
卓扬并不反驳,却完全没有返回的意思。康玉珠推了一把严予行:“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去,顺便照顾予思。”
紧要关头,严予行也不再说什么,叮嘱康玉珠开车跟紧,很可能路上不太平。
…
开出一段,康玉珠不时低头看表,并不易察觉地缓缓脱离了大队。行至盘山公路附近,车子猛烈地抖了几下,她满脸焦急地对卓扬说道:“该死,这破车又出问题了,你等等,我看一眼,实在不行让家里派人过来接应。”走下车,转到前方打开引擎盖,借着遮挡,偷偷观察了一下,见车里的外甥没有任何怀疑,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刚接通,响了一声,就被某样冰冷坚硬的东西顶在了太阳穴上。
康玉珠一动不动,默默将眼珠转向旁边,卓扬手持着严耀钦前几天送给他的那柄小巧手枪,冷冷说道:“小姨,你打错了,那不是家里的号码。”
他谨慎地用一只手持枪制住对方,另一只手去拿康玉珠的电话。谁知身形一动,手上的角度不自觉有些偏离,手腕完全暴露在康玉珠的眼前。
康玉珠常年跟着一群刀口上混饭吃的男人进进出出,也磨练得有些身手,她猛一低头,错开枪管,几根手指捏住卓扬手腕上内关、太渊几处穴位,大力扣住,反向一扭,卓扬只觉手上一麻,完全失去了知觉。
枪从手中掉落,康玉珠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卓扬的腰上,卓扬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跌进了路边及膝高的草丛里。
康玉珠握好那支枪,只消一眼就认出是严耀钦的东西,不觉冷笑:“严予思,你可真有本事,学会拿枪指着小姨了,不怕天打雷劈吗?”
忽然,有车子从前面路上飞快开了回来,车灯大亮,晃得人睁不开眼。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