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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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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羞涩,想偏开头去,却被他的唇坚决的追了上来。

那样的毫无保留,宛如惊涛骇浪,却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无比的踏实熨贴平和,好像心底一直在等待,等待有个人来与自己血肉相连,才可分担一切痛楚和绝望。

赵靖终于松开她,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眸里去。迟迟还在懵懂,他轻笑一声,又低下头去,这次温柔缠绵,如置身月光下潺潺的流水之中,起伏如梦。所有歉疚牵挂,都融化在一次次试探纠缠依恋之中。

过了许久,迟迟把头靠在他胸前,却意外发现自己心底有微弱的悲凉在回响。那前所未有的世俗之情来得太震撼猛烈,她觉察到自己万劫不复的沉溺,灵魂却已然出窍,好像从前有几次那样,冷静的俯瞰着自己,洞若观火。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将那念头暂时放在一旁,柔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赵靖道:“自然是出动了碧影教。唯逍病重,锦安戒备森严,要进城可不容易。翠叶四姝说骆府动工,我便猜你会在这里。只是苦于无法进城,又耽搁了两日。”

迟迟不语,赵靖亲亲她的额头:“站累了吧?”拉着她坐在一块大石上。石上全是霜,一片冰冷,赵靖便抱她坐在自己膝盖上,解开斗篷裹住她。

月亮渐渐的沉了下去,赵靖听着迟迟的呼吸在自己胸口,平和缓慢,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更一动不敢动。却听见她低声道:“无悟总说,人不能有执念。是不是,人的苦,都来自于太过执着?”

赵靖楞了楞,道:“也许是吧。”迟迟抬起头来,脸上笑意慧黠:“那么,我是不是太执着啦?害苦了你,也害苦了自己。”赵靖听她语气温柔平静,倒觉得有些心惊,柔声道:“我怎么会苦?我甘之如饴。”迟迟笑意更深,却缓缓摇头道:“我知道,你并不开心。”赵靖忙道:“不要胡说。怎么会不开心?若不开心,我怎会想同你天长地久的在一起?”迟迟不语,又靠回他的胸膛。怀里的少女柔软芳香,赵靖的心却有些冰凉的紊乱,心下清楚,迟迟说的有几分道理,所以适才那吻才格外惊心动魄。

迟迟抚着他虎口厚厚的茧,过了好久又道:“你下辈子想做什么?”赵靖沉吟片刻,坦白道:“我从没想过。我这辈子并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想下辈子的事情太过虚无飘渺。”迟迟忍不住噗哧笑了,道:“好吧。我呢,想做一只鸟儿,想停哪里就停哪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赵靖笑道:“你现在就是啊。”迟迟摇头:“我也以为我是。不过我才发现,我不过是只线攥在我爹手里的风筝。”

赵靖恻然,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我记得你从前想如风如云的。”

迟迟只是笑:“可是风啊云啊都停不了,若有好风景可怎么办?”顿了顿又道,“不过做鸟儿呢,我也要做一只鹰,飞得高,又凶。猎人休想射中我。他们要敢对我起坏心,我就狠狠的啄他们。”

赵靖哈哈大笑,逗她道:“那我下辈子当雪山上的石头好了,你飞累了就停一停。”

迟迟撇嘴:“我瞧你最想做那颗得世之珠。”赵靖只是笑,迟迟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含糊道:“我困啦。”赵靖嗯了一声:“你睡会吧。”

雾气从池塘上升起,蔓延到脚下。这时分万籁俱寂,头顶天还是黑沉的,一线天光却开始渲染天边流动的云。而后渐渐的,似乎有鸟的叫声响起。

迟迟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看着赵靖,微微一笑:“你没冻僵吧。”赵靖莞尔:“你也太小看我了。”迟迟跳下他的膝盖,深吸了一口气,道:“今儿一定是个大晴天。”赵靖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坐了一夜腿脚早麻得失去了知觉。迟迟一边笑一边用力拉他起来:“要是现在来人了,我就把你扔这儿,看人家抓你去见官。”赵靖笑道:“那就多谢骆姑娘不弃之恩了。”他起来慢慢走了两圈,方觉得恢复过来,转头看向迟迟,见她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赵靖走过去问。

迟迟仰头瞧着他,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走?”

赵靖默然片刻,道:“过会。”

迟迟嗯了一声,她的眼睛清亮温和:“我昨儿已经哭够了,今日开始,我还是生龙活虎的骆迟迟,要好好儿的留在这里陪我爹娘。”

赵靖瞧着她,眼神里又是怜惜又是激赏。迟迟指了指头顶:“我爹和我娘,一直在那里呢。有他们在,我总不怕。你放心。”

赵靖看牢她,忍不住道:“迟迟,你已经可以做只鸟儿了。”

迟迟微笑,扬了扬下巴,颇有些自负。

赵靖道:“明年二月我……”

迟迟截断他的话:“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怨你。”

赵靖一怔,板着脸道:“迟迟你别胡说。”

迟迟嫣然一笑,握住他的手:“我爹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赵靖,你也别委屈了你自己。有你在我身边,是种开心法,你不在我身边,也可以有别的开心法。你莫要担心我,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了。咱们在一起经历过的这些高兴的事儿,我无论如何都会好好的记着。”

赵靖凝视她:“三年之约呢?迟迟,你不要了么?”

迟迟笑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靖自然明白,屈海风当日的话还言犹在耳,他纵然难过,心底却是钝钝的痛,倒没有锥心刺骨。他不肯分辩劝解,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鬓角:“那我走了。”

朝阳终于染红了天际。锦安的热闹又开始了一天。迟迟抬起头,那人已经走了,好像昨夜只是做了一场梦。她伸了伸懒腰,自己站在原地咕咕的笑了起来。

忽岁晚(九)

(九)布局

凰水边上,有个年轻女子正负手而立,神情有些焦灼。她身后上来一个男子,约莫二十二三岁年轻,容颜冷峻,声音却是温和:“阿田,你站了这大半日了,坐会吧。”蓝田转头,依旧是教主的威严之仪,扫了他一眼道:“承福你回去。将军不在,王爷又快到了,你不可离开军营太久。”

承福一笑,如春风化冻,还带着点孩子气:“不妨事,有承安承泽过来。”同蓝田方才一样远眺前方,不无担忧的道:“希望将军尽早回来。将军不在,战局吃紧,我怕终究瞒不过王爷。”

蓝田轻轻的哼了一声,心想你在这里将军就会早回来了?若是被人知道了倒给将军惹麻烦。只是承福老是笑着不断看她,她倒不好意思说出责备的话。

凰水滔滔往东而去,秋日景色分外萧索。蓝田看着眼前气象,喟叹道:“这生死离合啊,真是难说的紧。姓骆那个丫头,着实可怜。将军是得去看看她。”不由从袖中掏出一粒晶莹闪亮的物事来在手里轻轻转动。承福好奇:“这是什么?”

蓝田狡黠一笑:“不知道了吧?这叫比翼鸟的眼泪。”承福诧异:“这是什么玩意儿?”蓝田失笑,摆手道:“怨不得你不知道,教主我神通广大嘛。”

承福忍着笑说了好几个是,又问:“你从哪里得来的宝贝?”蓝田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羞赧:“我偷的。”“啊?”承福一惊,蓝田理直气壮道:“这比翼鸟的眼泪总是成双成对,若不是,往往是送给了心上人。姓骆那个丫头受伤的时候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一颗,旁敲侧击的问过将军,他却对此物全然不晓,我就偷偷藏起来了。”她嘿嘿一笑,“那丫头以为无意中丢了呢。”

承福难以置信的瞧着蓝田,平日倨傲冷漠的教主竟也干下这荒唐事。蓝田瞪他一眼,又转头专注的看向前方。

她虽远非倾国倾城,却也十分清秀。承福注视她的侧脸,一时心情激荡,忍不住问:“阿田,若你也有两颗比翼鸟的眼泪,会不会,会不会送给我?”蓝田一怔,全身僵硬,竟不敢扭头去看他,隔了好半晌才道:“我没想过,应该是不会吧。”

承福气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瞧着她。蓝田浑身不自在,便转身出掌一推,承福哪有准备,被推得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蓝田恼他让自己尴尬,沉着脸道:“你回去吧。我等到将军自会跟他一起回营里。”

承福黯然神伤,默默的翻身上马,很快就去得远了。蓝田松了口气,这才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想到很久以前的那个人,若能对自己也说一次这样的话,该有多好。许久未曾记起的伤悲袭来,蓝田迎着风,脸上滚下两行泪珠。

到了正午时分左右,对岸的船驶近了。蓝田看见赵靖站在船头,心情又好了起来。待船靠了岸,她笑眯眯的上前替赵靖拉了马。赵靖问:“你等了多久?”蓝田笑道:“没多久,昨天到的,将军你比我想的回来的早。”赵靖凝视前方,自嘲的笑笑:“她太明事理,没让我多留,我只待了一宿。”

蓝田见他神色不似往日,忍不住问:“她好么?”赵靖点头:“十分安全。她历来明慧过人,我真是又不担心又担心。”

蓝田想了想,岔开话题:“将军,你要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赵靖一凛,立刻知道蓝田要在回营之前告知自己,恐怕情形真如自己所料那样坏。果然听到蓝田说:“将军身边有这么几个人,之前都跟王爷有过私下联系。”她说了几个名字,赵靖眉毛拧紧,默不做声。蓝田踌躇片刻,又道:“其实,我还查到,将军去沅州之前,王爷曾经密会承安。”

赵靖停住脚步,蓝田偷眼瞧他侧脸,见他下颌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黑得深不可测,忙低下头去。赵靖看了看四周,见不远处有个小山坡,坡下大树叶子黄得耀眼,便道:“且去那里坐坐。”

两人靠着树坐下,赵靖一仰头将皮囊里的水都饮尽了,才一字字艰涩的道:“此事你还要再查。若没十足证据,不能轻易怀疑。那是承安哪。”蓝田点头,还是忍不住道:“可是,他没事背着将军跟王爷会面做什么?”赵靖看着天际流云出神半晌,“这事我自有分寸。荫桐那边我也会命他们做好准备。”

蓝田忙道:“将军要什么时候动手?”赵靖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动手?王爷不动手,我动什么手?”蓝田忿忿,又无可奈何,听他道:“放心吧,王爷如果真想现在除掉我,我有把握同你和承福他们几个全身而退。别的不说,黑翅可是日日看护着小王爷呢。”蓝田叹气,赵靖却笑笑,随手扯了根草咬在嘴里,伸了个懒腰,靠在树上。目光所到之处,秋草金黄起伏如波浪。他悠然道:“阿田,你知道么,我这辈子有三大恨,一恨不能为舅舅报仇,二恨不能手刃唯逍为迟迟报仇,三恨终不能取锦安。”

蓝田大惊:“将军何出此言?难道这天下你就放弃了?”

赵靖一笑:“我放心把迟迟留在锦安,自然是因为锦安里有人已经逼宫杀了唯逍。如今唯逍重病不能理政,应该只是个幌子,为的是让这帮人更稳的控制政局和民心。”蓝田想了想,道:“是华煅?”赵靖笑笑:“除了他,再没别人有这个本事啊。”心想自己和屈海风所料不错。锦安城里天祥帝死忠还不少,华煅又要赶着回前线,没空解释他那曲折离奇的身世说服安抚众人,否则现在天下已然易主,悠王也更有了质疑锦安的借口。

蓝田颇为不忿:“好,就算他当了皇帝,我们就不能杀到锦安了?”赵靖嘿嘿笑道:“到了锦安之后呢?”

蓝田叹气,她也明白赵靖羽翼还未全丰,不能即刻自立,若与悠王嫌隙已深,到了锦安和不到锦安,确实无甚分别。只是她还颇不服气:“将军你有疾剑,疾剑本来就是要弑君的么。”赵靖哈哈大笑:“阿田今日尽说昏话。如果这样我自己做了皇帝,岂不是要自杀?”

蓝田默然,思忖片刻又道:“将军,如果查出来是悠王干的,就算我们要走,也可以杀了他再走。”

赵靖转头看她,眼神渐渐变得温和:“阿田,我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舅舅从前根我说过的话,还有很多旧事。你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呢?为已经故去的人报仇,还是为了活着的人开心?”

蓝田愣住:“我不知道。”

“这件事是否真是王爷授意,还需要好些时日去查证,而我与迟迟锦安之约已迫在眉睫。更何况杀悠王我并无十分把握全身而退,若是我把自己赔了进去,迟迟怎么办?我岂能让她再痛苦一次?我,舍不得。”

蓝田眼角湿润,别过头去,心想这个丫头运气真好,不就是比我都美一些,聪明一些,调皮一些么。想着想着又由衷的笑了起来,道:“那好,我们立刻就走,不管这堆烂摊子了。”

赵靖凝视她,心下感动。他历来城府甚深,言语莫测,此刻却愿摊开来推心置腹,便摇头解释道:“我就这么走了,渡苍河一役王爷一定会败,苍河几乎是锦安最后一道天然屏障,华煅定会倾国之力阻止我军。王爷事败是什么后果,阿田你可有想过?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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