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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既毕,迟迟转身要溜,却听赵易说:“迟迟,过来帮帮我,咱们给你红若姐姐做灯笼玩可好?”迟迟只得过去。赵易指了指地上放置的灯笼,各式各样,应有尽有。莲花的,金鱼的,鸳鸯的,白兔的,做工精致已极。迟迟讶异,蹲下来细看,一面问:“谁做的?”赵易洋洋得意:“自然是我。”
迟迟见这些灯笼还有些特殊之处,里面并无放置蜡烛的地方,反而在开口处有片薄纱遮着,不由诧异:“这灯笼怎么亮?”赵易一笑,指着对面树林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道:“咱们去捉了萤火虫放进来。”
迟迟跳起来,连连摆手:“我可不去。”
红若噗哧一声笑了,赵易一愣,也哈哈大笑:“你姐姐总说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怕这小虫子。”迟迟懊恼顿足:“你不知道,有人会用萤火虫欺侮人的。”
红若忙问:“怎么回事?”赵易也撸起袖子大声道:“有人敢欺负红若的妹子么?我去教训他。”这下迟迟撑不住笑出声,红若方放下心来,瞪赵易一眼:“说风就是雨。”迟迟接口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我自己胆小,被人捉弄过。”赵易点头:“那好,下次再见到这个人,你跟我们说,我们给你做主。”
红若微笑:“迟迟才不用人给她做主呢。”赵易挠挠头:“嗯,也是。那我去捉萤火虫啦。迟迟你陪着红若,若有虫子啊野兔啊不要让她吓到。”迟迟笑弯了腰:“知道,知道,你快去吧。”
接下来数日迟迟仿佛又回到在锦安的日子,整日跟着赵易和红若骑马打猎捉鱼摸虾。红若最是文静,时常只是站在一边观看,但是眼角眉梢均是笑意,较从前开朗许多,惹得赵易总不专心,频频回头,好几次差点用鱼叉叉了自己的脚。
又过两日,悠王的特使再次来到追风堡。迟迟正陪着骆何下棋,自亭中往下一看,只觉那人背影极为熟悉,将棋子随意一放,趴在栏杆上向下张望:“爹,你瞧那是谁?”骆何坐在那里:“下棋就下棋,岂可心有旁骛?”迟迟不情不愿的走回来,骆何已然抬头:“你已经输了。”迟迟低头一看,几乎要哭出来:“爹,你真赖皮,我刚才是随便放的。”骆何凝视她:“你总该知道,这棋子落了棋盘,就再不能悔。”迟迟怔怔坐下,听骆何又道:“那人,是曾跟着靖将军的米政米大人。”
迟迟啊了一声,埋怨道:“爹你还不是分心了。”骆何捻须微笑:“你想跟爹比么?再过二十年罢。”迟迟瘪嘴。骆何却突然叹气:“你去陪陪红若。我总有点担心。”迟迟抓着他的手:“担心什么?”骆何拍拍她的手背:“但愿是我多虑。你快去。”
红若正在纳鞋底,迟迟凑过脸去笑:“这么大的鞋子,肯定不是给我的啦。”红若被她吓了一跳,狠狠的白她一眼:“你不是去下棋么?又安静不下来被骆伯伯数落吧?”迟迟皱皱鼻子,不以为意。
过了一会,一个丫鬟进来,欲言又止。红若放下针线,温言道:“出什么事了?不要紧,慢慢说。“那小丫鬟几乎要哭出来,立刻跪下:”我听前面的人说,今日有个十分显贵的大官来给易公子提亲,陈堡主和萧老爷都已经答允了。”
天色突然暗下来,周围的人纷纷在说话,那些嘈杂的声音落到红若耳内,只是毫无意义的音符。她觉得呼吸被压制在喉咙口,困难得几近疼痛。仿佛置身于荒无人烟的山谷,她只有她自己,地面开始坍塌,她无能为力,只能坠落到无尽的深渊里。
行草深(十)
(十)同心不过短短一天,溪水畔吹萧的开朗少年就变了。他沉默的坐在那里,脸色阴郁,双手紧握,神情越来越愤怒,只有视线里出现红若的身影时才有一丝的柔和,甚至带着些祈求的脆弱。红若却好像根本没有瞧见。她容颜莹澈,弱不胜衣,仿佛尘世间最美也最易破碎的梦,却有种从容沉静的力量从她纤秀的身体里传达出来,倒叫他心惊惶恐。
“我累了。”红若简单的说了一句。迟迟忙扶着她,她将手搭在迟迟臂上,头也没有回自后门走了出去。
“你就这么走了?”迟迟低声顿足。
红若一笑:“那我还能怎样?你要我说句没关系,那决不可能。但要我流泪哀求他不要答应,我也做不到。他本来就是天湟贵胄流落凡间,命运自与别人不同。我怎可左右?就算他现在一时心软顺了我的意思,将来未必不会后悔。也罢,让他自己好好想想,我也得想想,我该怎么做。”她的微笑是沉沉的艳,又不可避免的带着凄怆的清明。
迟迟心中一痛,几乎想飞奔回去,将那些人骂个狗血淋头。却听她突然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询问:“为什么总是我?我身边并没有别的选择,只好义无反顾,可是到头来,还是这样。”她的手紧紧抓住迟迟,夏末里寒意在指尖传递,渗到迟迟心里。迟迟想起锦馨自尽时候的眼神,打了个哆嗦,用力搂住红若:“我不准你胡思乱想。凭他是谁,就算他们把他押到悠州去,我也帮你把他给抢回来。”
赵易见红若就这么走了,心底空洞得几近疼痛。他刷的站起来,一脚踢翻了凳子,随即冲了出去。
屋外齐刷刷的跪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陈祝川和萧南鹰,见他出来,一起叩头低呼:“少主。”
他愣在当地。一腔怒火瞬间熄灭大半。
七岁那年,他第一次来到这追风堡,没有人再用这个称呼叫他。人人都管他叫易公子。陈祝川疼他,但凡这堡里最好的东西都是他的。他真心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关心他,纵容他胡闹,甚至有时也会板起脸教训他。除了极少数几人,堡中几百号人都暗自揣测赵易是否是陈祝川的私生子。在这开阔大气的追风堡,他纵情驰骋,高远的蓝天,一望无际的牧场,疾如闪电的马匹,都给他带来全新的生命,令他忘记他原本是谁。
“擅自替少主答应了这门亲事的,是我。”萧南鹰抢先说。陈祝川却膝行上前一步:“少主,是我。悠王妃的侄女明霜小姐秀外慧中身份尊贵,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你们明明知道红若。。。。。”赵易听到这里,怒气又开始翻涌,却强行压住,沉痛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萧南鹰微微一笑:“少主,对方是悠王。你想陈堡主如何答复他呢?”他顿了一顿,语气中渐渐有冷肃之意,“他不仅仅是你的亲叔叔,也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圣上的子民叛乱了,都要由他出面平息。试问天下,谁能够拒绝悠王殿下?”
他平静的看了赵易一眼。十多年来,他的目光都是这样凉的,又带着点火烫的热切。“我们小心的从不提起,但是我相信少主自己没有忘记那一场大火。”
赵易大白天里打了个冷战。那些凶猛的蛰伏在记忆最深处的血腥蠢蠢欲动。
萧南鹰继续道:“当年少主你只有七岁,很多事情记不真切了。我却一点都没有忘记。熙渊八年,皇上立长子为皇储。熙渊十三年,太子妃石氏一门涉嫌谋反,株连九族,若不是太子宽和练达,聪慧高洁,得满殿大臣力保,只怕也难逃厄运。熙渊十四年,石氏仅存的一人,也就是太子妃郁郁而终,太子从此如履薄冰,不到半年须发皆白。熙渊十七年,皇帝驾崩前夜,二皇子重沣亲自带兵到太子府,以谋反罪名拘捕太子,太子在青翼保护下仓惶出逃。第二日,二皇子重沣登基,下秘旨追杀太子,剿灭青翼。天祥元年,青翼派出精英二十人到锦安,刺杀当时奉旨追杀太子的国舅乔炾,全军覆没,朝中曾与太子有过来往的所有官员均受牵连,罢黜,流放,斩首。天祥二年,太子到达青翼最后的秘密基地萧家堡,五日之后,太子遇刺,萧家灭门。”
他说话语速缓慢,不急不徐,毫无起伏。只是这样慢条斯理的,叙说着胡姜最黑暗隐秘和血腥的一段过去。在他口中,已故的天祥帝和在位的唯逍帝都没有资格被称为皇上。他还固执的停留在熙渊年间,太子还是太子,不管他是否已经被历史所湮灭。
赵易不由捧住额头。鲜血和火光,在他以为已经忘却的时候,狰狞的呼啸而来。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尸体被烧焦的味道。他虽然被蒙住了眼睛,但是却那样真切的看见父亲消瘦苍白的脸庞。那张从无笑容的脸,带着深切的悲伤,无奈的望向天空,一头雪白的发在火焰中散落。
“这些事,我并不想说出来。但是少主,不,应该称您殿下,追风堡虽好,难道你要在这里终老一生么?”
赵易的笑容悲怆而无奈:“既是如此,你们又何必给我生命中最快乐的十五年呢?你们给我,现在又理所当然的要拿走,为什么?我宁可我从来都没有有过。”
陈祝川脸色凝重,重重的叩下头去:“当日太子于我,有救命之恩。陈某感激不尽,一直暗地里和太子结交。陈某还记得,殿下你五岁之时,太子曾看着你,感叹道‘这个孩子长这么大,却没有孩子的笑容。是我误了他。一个不懂得幸福为何物的人,又怎能给天下带来幸福呢?’这句话让我铭心刻骨。殿下,容我说一句,你生来就注定不能走凡人之路,只有经历过大快乐,也经历过大悲伤,才能成大器。”
赵易仰头哈哈大笑:“为什么我要成大器?我在这里牧马不知道多开心多快活,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想做什么皇帝?”
萧南鹰坚定的抬头注视他,一字一句道:“就算殿下你不想报这血海深仇,又怎可置胡姜安危于不顾?”
赵易愕然,片刻之后冷笑:“我并无经天纬地之才,又谈什么拯救胡姜?何况这天下有什么好拯救的?”
萧南鹰厉声道:“观影琉璃珠蒙尘,定风塔被天火击中,怪兽瘟疫横行,金州连州梧州被叛军夺取,此乃胡姜大劫之象。胡姜千年一劫,原无倒可逃避,但是距上一劫到现在,却不过四百年时间。这异象万年来只出现过两回,一次是雷翰帝篡位,另一次,是奉炎帝篡位。”他目光灼灼,直逼赵易。
“万年之前,星海之畔,雪山之巅,始皇帝身边的两大侍卫曾立下重誓,要生生世世守护胡姜皇位血统纯正,任何人,哪怕他身上流有皇族血统,只要没有被上一任皇帝亲封皇储,就永远没有资格坐上龙椅。若是篡位,三代之内必要经受天劫。我萧氏一族,万年来不敢违背誓言,不管几多艰辛,都要将皇位还给天命所授之人。为的,不仅仅是当日盟约,更是为了胡姜百姓。试问殿下,如何忍心置你的子民于不顾?”
他的话铿锵有力置地有声,那张原本阴郁的脸也因为这番话而焕发奇妙的光辉。
赵易立在当地,复杂汹涌的情绪如怒奔的春潮将他卷起又抛下。
萧南鹰察言观色,知道他已被打动。原本也是大好男儿,听到这样的言语,焉能不动心?于是再接再厉,放缓了声音道:“悠王也知道殿下你有了心上人,他已经允诺,殿下可以纳小姐为妾。”
“妾室?”赵易听到这句话,清醒过来,讥嘲的一笑,“莫说红若不肯,就是我,也断不会委屈了心爱的女子。”
萧南鹰深吸一口气,眼中几乎有泪光闪动:“我萧南鹰跟随萧羽萧公子二十年。若说殿下是我萧南鹰为了天下唯一要追随的人,那么小姐就是我萧南鹰私下唯一要侍奉的人。小姐如此境地,我心里之难受不逊于殿下你。但是婚姻之事与天下之事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我们在追风堡这十五年,固然是韬光养晦,也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全力反击。”
“你以为我那位叔叔会真心帮助我们?”赵易反诘。萧南鹰一笑,坚毅而沉着的道:“青翼全军覆没,太子势力所剩无几,自然只得依靠他人。悠王名不正言不顺,当日熙渊皇帝将他遣到悠州,就是召告天下无意立他为储,他若要反,必然凭借殿下的名义。我们也不是全无机会将计就计,让他给我们做嫁衣。如今要看的,只是殿下您舍不舍得放下儿女私情。唯有够狠够稳,才能赢得天下。”
赵易仰天长叹。天空中流云变幻,他突然有刹那错觉,自己已经在这里仰望蓝天千万年,沧海桑田都已经转过,只剩一腔无奈。
“我不能允诺你什么。我必须去见红若。”他最终扔下一句,拂袖而去。
他在门口徘徊许久,见天色已经黑了。红若的房间里并没有点上蜡烛,方小心的唤着,打开门摸索进去,触到烛台,掏出火石将之点亮。
烛火才起,他就触到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眸,潋滟的,馥郁的,娇柔的,魅惑的,哀伤的,绝望的,热切的。他不由惊异:一双眼睛怎能融和这太多的感觉,而这样的融和,方让人体会到什么是毕生难忘的绝世美丽。
红若一身大红,与她那动听的名字一般,艳得叫人停止呼吸。珠钗沉沉的压在漆黑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