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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浣溪自嘲笑笑,又沉吟道:“这剂药极其重要,到时候有我自己守着来煎。”
“好,我陪着你煎。”
“还有—”
君浣溪看他一眼,迟疑道:“这回的药效比以往还要猛些,但是效果会特别快,也特别好,你届时若是见我难受,那是正常现象,你不必大惊小怪。”
面上一暖,却是他的大手过来,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柔和的嗓音中满是心疼的情绪。
“浣溪,明明可以轻缓调养,循序渐进,你为何干的这样急?”
君浣溪微微侧头,避了开去,笑得有些尴尬,“老是在庄中打扰总是不好,再说,我还想回骥东去看看,了解过后情况,我那份治疫总结,还没写完呢。”
防疫总结已经洋洋洒洒写了数万字,从疫初到瘟灭,其注意事项,经验教训,生产自救,灾后重建,内容涵盖全面,包罗万象,若是完成,对于以后的疫情防治将起到不可估计的作用,最好是由太医令季回春呈献上去,物尽其用,以史为鉴。
沈奕安轻轻叹气:“你就如此迫不及待想着离开吗?”
君浣溪硬下心来,坦言道:“是。”
沈奕安眼中闪过一丝凄然,笑容却是未变,“你可知道,我只是想陪着你,别无他求,为何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愿给我?”
“奕安,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能给你,我不配,不值得…”
闭一下眼,满目都是浓烈的哀伤,心弦被人生生扯断,无休止的痛。
“我不要你给什么,我只想照顾你,让你过得好好的…”
沈奕安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拥进怀中,“浣溪,苓儿都告诉我了,你怎么就这样傻,阿略忘了你,你还有我啊,我会一心一意对你,给你幸福,你相信我,相信我!”
幸福,他们都想给她幸福,深情眷恋,从未改变,为何心底却越来越觉得空虚难安…
恍惚中,男子温软的唇瓣凑上来,柔软如梦,一点一点,吻取那脸上的泪痕。
君浣溪泪眼大睁,全身绷紧,不知该是抗拒还是接受。
—先生若是把对陛下的关注挪出一半到沈大哥身上,那该多好…
—你怎么就这样固执?!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对自己好一点,好一点…
攥紧了拳,一动不动。
见她没有抗拒,沈奕安心跳若狂,双臂拥紧,缓缓靠近那略显苍白的樱唇,近了,更近了。
“阿姐,快点那要来救人!”
正当此时,房门被人哐当一声撞开,花瓦儿一头冲了进来,在看清房中两人的姿势动作之后,眼珠子几乎快要掉落下来,紧接着,便是咧嘴大笑,连连摆手后退。
“不要管我,你们继续吧,我等下再来,等你们完事了再来…”
沈奕安轻轻放开怀中之人,满脸懊恼,无奈笑道:“瓦儿,你这个莽撞鬼!”
花瓦儿嘿嘿一笑,“不能怪我,谁叫你们没把门关好,不过沈奕安,来日方长你知道不?”
君浣溪心头一松,回想起她进门之言,当即微微蹙眉,“瓦儿,是谁伤了还是病了?”
花瓦儿本是转身要走,闻言脚步停住,脸上有丝红晕,似是又羞又恼。
半晌,才嚅嗫道:“是蒙哲那个傻小子,我回来的路上不小心遇见他,他追赶我,掉进我设置的陷阱,把腿摔折了。”
“你呀,真是胡闹!”
君浣溪又好气又好笑,被沈奕安搀扶着,慢慢起身下床。
“把我药箱拿上,我这就过去看看,伤筋动骨的事情,不能拖延。”
多年不见,蒙哲还是那般高大壮实,面容粗旷,只凭添了几分稳重,虽然腿骨尽碎,却面带笑容,瞬间不眨盯着那红衣碧裙婀娜多姿的女子不舍移眼。
“这一路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啊?躺好了,让我阿姐好好给你治疗,要不你下半辈子就只能当瘸子了!”
花瓦儿凶巴巴叫嚷着,手上为他拭汗的动作却小心翼翼,柔软无比。
君浣溪正在检查伤势,闻言心中一动,趁着花瓦儿端水出门之机,压低声音,好笑道:“我这妹子,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这招苦肉计,用的不错,继续发扬!”
蒙哲是东夷族头人赫丹的义子,自然有他的能耐,尤其那号令群蛇的本事非同寻常,再是不济,也不至于阴沟里翻船,被个同族的花瓦儿弄的个人仰马翻。
蒙哲黑脸涨红,赧颜道:“让二位见笑了,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还请二位帮我保密才是。”
沈奕安哈哈大笑:“这是自然,不仅要保密,还要不断美言,大力撮合!”
君浣溪一扯他的衣袖,将之拉到一旁,低声笑道:“这点小伎俩,你我都能看出来,我那精灵古怪的妹子,会对此茫然无知?”
沈奕安一挑眉,“你的意思是…”
君浣溪轻笑:“瓦儿傲气了这么多年,总要找个台阶下不是?”
沈奕安笑着点头,忽然盯着她道:“那你什么时候也找个台阶下,三年,还是五年?”
君浣溪怔怔望着他,轻叹道:“奕安…”
“好了,我开玩笑,你去给蒙哲治伤吧,我去厨房让多做几个菜,给蒙哲接风洗尘。”
忙碌了半日,慢慢将蒙哲错位的骨头重新接好,恶作剧的心态使然,给原本不甚严重的腿上打上厚厚的石膏,用水盆架往空中悬起,令他不能动弹,吃饭喝水都需旁人端到面前来。
“哎呦,蒙哲兄弟伤的不轻啊!”
有沈奕安在一旁配合大呼小叫,花瓦儿看着这以假乱真的场景,心疼的直抹眼泪,粉拳一下一下朝那榻上之人肩部手臂抡去,自然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谁叫你追我!谁叫你逞能,我怎么遇上你这样的笨蛋!傻子!”
君浣溪一个眼神过去,蒙哲心领神会,顺势抓住了她的小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我是很笨,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聪明,要不你以后教教我…”
“你…”
花瓦儿嘤咛一声,面红如赤,软软挣了半天,也就不再动作了。
君浣溪忍住笑意,见沈奕安看得呆住,急忙拉了他出门。
“你没觉得自己是个超级大灯泡吗?还赖着不走呢,人家蒙哲要不是有伤在身,铁定起来赶人,直接将你从窗户扔出去!”
沈奕安微怔一下,笑道:“我从没见过瓦儿这幅摸样,倒是来了眼界。”
君浣溪想起前尘往事,不觉悠悠叹息:“真好,瓦儿跟了蒙哲,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那位吹笛的青年男子,她是真正放下了吧…
次日午膳时分,庄里又回来一人,却是从疫区归来的黄苓。
黄苓禀明疫区情况,在了解现状之后,就是一阵大笑:“我在路上远远看见瓦儿姐姐策马飞奔,那神情着急的不行,我喊的嗓子都哑了,她都不理我,我还纳闷到底出了什么事,却原来是赶着给蒙哲大哥治伤。这待遇,怕只有我姑姑才享受过…”
花瓦儿瞪了他一眼,恨恨道:“好你个黄苓,竟然调侃起我来了,你就不怕我等下弄几条虫子到你肚子里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
君浣溪轻笑道:“瓦儿,蒙哲看着你呢,你注意下形象好不好?”
花瓦儿瞥了身旁男子,笑道:“阿姐你不知道,我这次回鹭峰山,还听说了一件大事,心里高兴…”
君浣溪好奇道:“什么大事?”
“是我那泠月表姐,哎,阿姐你不知道,我们住在淮山村那个穷乡僻壤之所,消息实在是太闭塞了,半年多以前的事情,我现在才知道…”
“姑姑!”
黄苓面色煞白,一下子跳了起来,挡在君浣溪面前,“我在路上受了风寒,现在还不舒服呢,你回屋帮我看看可好?”
“黄苓你少装了,看你红光满面又高又壮的模样,哪里像个病人?”
花瓦儿没心没肺嚷道,继续着方才的话题,“你们知不知道,我那泠月表姐现在是什么身份,哈哈,我告诉你们…”
“瓦儿姐姐!”
“瓦儿,我们都知道了,你就不必说了吧。”
这一下,不只是黄苓,就连沈奕安都觉得不对,上前一步,意欲阻止。
“苓儿,奕安,你们让瓦儿说完。”
君浣溪继续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梨涡隐现,笑意盎然:“瓦儿,你表姐怎么了?”
“阿姐,你不知道,原来我表姐在半年前为天子诞下一名小公主,天子龙颜大悦,昭告天下,封她为皇后…”
半年前,那是自己不辞辛劳奔赴疫区,竭尽全力治疫防瘟之时…
心头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疑惑冰冷,抑或麻木,面上笑容却是不变:“瓦儿,确是个好消息,恭喜你。”
花瓦儿仰起头来,甚是得意:“当然要恭喜我,我表姐是皇后,我的身价不是也提高了,阿姐,你说我该不该去京城找找我那表姐夫,我还没见过他呢,这回也该让他给我封个天宇郡主什么的…”
沈奕安冷哼道:“你怎么会没见过他,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我几时见过他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不过呢,以我表姐那心高气傲的性情,能让她看上之人,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见众人鸦雀无声,想了想,又兴奋道:“对了,我还听说啊,这小公主生的可好看了,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天子喜欢的不行,自一出生就封了名号,叫做无双公主…”
“瓦儿。”
君浣溪慢慢撑起身来,朝她淡然一笑:“多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谢什么?咦,你们都怎么了,干嘛死气沉沉的,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你们…”
“苓儿,走吧,回屋去,我去给你看看。”
没等她说完,君浣溪已经是一声打断,举步朝房门走去。
“浣溪…”
沈奕安伸手去扶,却被她反手挡开,轻声唤道:“苓儿。”
“是,姑姑。”
黄苓面色灰白,抢上一步,扶着她漫步离开。
走廊并不漫长,回屋的路程也只数步之遥,走完这一小段距离,却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一阵风吹过,身上瑟瑟发抖,心中亦然。
这才初秋啊,怎么会觉得寒冷难耐呢?
进了屋,房门一关,君浣溪无言坐下,面前扑通一声,黄苓抱着她的膝盖跪了下去,垂头低泣。
“姑姑,对不起!”
“苓儿,别这样说,这册子写得多好啊,还顾及我的颜面,该详细的详尽细致,该省略的掠过不提…”
“姑姑,都是我不好,我是怕你看着难过,怕你想到自己的…”
黄苓边哭边道,说到最后一句,见得她双眸幽深,面色如雪,不由低喊道:“姑姑,你别想了,别想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使劲打我吧…”
君浣溪木然坐着,任凭他哭喊自责,都是一动不动了。
这个朝代,虽说是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但是实际上,男人一生只有一个妻子,其余,都称作是妾。
天子,也是如此,一生一世,只有皇后才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
路是自己选的,所有的后果都只能自己一力扛着,无法逃避。
如今,箴言成真,帝后情深,这是必然结果啊,为何心还是那么痛呢?
那么,那么痛…
四人行必有我夫 卷四 咫尺天涯 第七章 暗夜之魅
晨曦从窗外射进,缕缕金芒照在妆台的铜镜上,镜里印出一张沉静的面容。
“姑娘怎么不多睡会?”
碧玉推门进来,将水盆与洗漱用具放下,殷勤为她梳洗打扮。
“我睡得很好,够了。”
碧玉忙活一阵,又问道:“姑娘看看,这个发式可好?”
君浣溪看了看镜中之人略显憔悴的容颜,轻轻一笑:“还不错,我想出门走走,你陪我吧。”
碧玉吃了一惊,关在房中两日,终于要出门了么?
不及多想,赶紧应声:“是。”
君浣溪推开房门,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道素白身影原本对着满园翠菊默然沉思,此时见得房门一开,立时迎了上来。
“浣溪,你要去哪里?”
君浣溪没有做声,一旁的碧玉答道:“姑娘想出去走走。”
沈奕安点了点头,大手伸过来,将她小心扶住,“碧玉你自己忙去吧,我陪姑娘出去走走。”
看着碧玉行礼离开,君浣溪皱眉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必时刻盯着我的。”
“我不是盯着你,只是…”
沈奕安叹了口气,突然笑道:“对了,那边荷塘的荷花还开着,我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
君浣溪尚未回答,已经被他牵了手去,径直去往他口中荷塘的方向。
微风吹拂,荷叶密密匝匝托举,深绿如盖,似乎还在回盛夏下的繁华,荷花却已经残了不少,偶尔有几朵寂寞开着,自是脉脉无语。
记忆中,也是有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