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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令人窒息……
他的心里一悸,迅速地又望向了那个浑然不觉的当事人………高长恭,忽然感到一种不安恐惧的感觉紧紧地扼住了自己的心。皇上…………为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着长恭?
下了朝的时候,恒伽破天荒的被皇上召到了昭阳殿。
微风带来阵阵凉意,园中引水潺潺不绝,池畔的菖蒲正浓,与白色菊花相映成趣。高湛见他到来,还令人端上了棋盘,这倒让恒伽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皇上特地召见他,不可能单纯到只是为了和他下棋。
“不知皇上召见臣有何要事?” 他微微笑了笑。
“你也看到了,朕只是想和你下盘棋,顺便也拉拉家常。”高湛伸手拿起了一枚黑子,那漆黑的颜色更是将他那修长的手指映衬的像冰雪中的玉石,完美无瑕。
“皇上有此雅兴,臣自当奉陪。” 恒伽顺手拈起了一粒白子。
高湛和他聊了一些行军打仗的事,称赞了几句斛律家的战绩,忽然话锋一转,“尚书令与长恭一起也出征了好几次吧?”
恒伽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但唇边却还是保持着那抹优雅的笑容,“回皇上,正是。”
“你们在战场上配合的倒也默契,” 高湛放下了一粒黑子,像是不经意地说道,“对了,平时你和长恭是同居一帐吧,这孩子从小睡觉喜欢蹬被子,长大了也不知改了没有?”
恒伽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寻思着长恭和他同睡一帐时似乎从来没有蹬过被子……又听得皇上加了一句,“莫非长恭是一人一帐?”
“回皇上,臣和长恭同睡一帐,可从来没发现她有蹬被子的坏习惯,偶而磨牙那倒是有的。” 他敏锐的察觉出,皇上似乎想在他口中套出些什么。
“磨牙?你不说我还忘了,这孩子小时候的确有这个毛病。没想到了大了也没改。” 高湛神色复杂地盯着棋盘,又问道,“那平时在军营中,长恭是经常和兵士们混在一起,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多?”
“自然是和兵士们在一起的时候多。”
“对了,上次长恭在翼州受伤的时候,是何人替她上的药?” 高湛忽然又问了一句。
恒伽的目光所及之处,只见皇上那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背上,有淡淡青筋突现,可见皇上是用尽全力捏住了那粒棋子,仿佛要将什么强忍住。他心里一惊,莫非皇上在怀疑……不可能啊?皇上怎么会忽然怀疑起这件事……
“回皇上,是臣亲手替她上了药。” 恒伽抬起了眼,平静地望向了了高湛。高湛半眯起眼,那冰冷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他的身体,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又好像是在揣测着他所说的真假。
就这样默默对视了片刻,恒伽又不慌不忙地笑了起来,“不过长恭极能忍痛,每次上药时尽管痛入骨髓,可他死活都不出一声,不愧是我大齐的好男儿。”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地看到皇上的眼神软了下来,有一抹深深的心痛稍纵即逝。
很快,皇上草草就结束了这盘棋,就让他退下了。
离开的时候,恒伽回头又望了皇上一眼,只见他整个人仿佛被黑暗所笼罩,一声极轻的叹息从风中传来,那是仿佛能够让聆听的人心灵最深处颤栗起来的声音。
抬头间,无意中看到一片轻巧的树叶静静地坠落在尘埃中,一阵微风匆匆掠过,那玲珑的叶片用尽最后的力量紧紧抓住风的羽翼……最终却还是翻腾了几下,落在了一片尘埃之中。
危机
王宫里的红叶已经开始飘零,掉落的红叶细细碎碎铺满庭院,池水潺潺,载着落叶流向远方。
此时已经身在王宫的长恭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昨夜自己本来想找恒伽一起去流花苑,却不知他跑去了哪里,只好自己一个人去那里找线索,结果还被灌了好几杯酒。这几天恒伽好像一直都很忙碌,也不知在忙什么别的事。那个朱刚的相好小琴姑娘,嘴巴实在是太严,这两天愣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虽然狐狸告诉她已经想到了让小琴开口的好办法,但她总是不放心,尤其一想到三哥现在身陷牢狱,她更是心如刀割,满脑子都是如何为三哥洗脱罪名的念头。所以,当九叔叔今天叫她来陪他喝酒时,她根本一点心思也没有。
“长恭,你今天可是心不在焉啊。” 高湛漫不经心地说道。
长恭望着手里的酒觞,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问高湛现在到底想怎么处置三哥,因为之前她问过几次,都被他给搪塞过去了。虽然他向她保证了不会伤害孝琬的生命,但她总归还是感到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她倒是希望九叔叔能一直拖着,这样就能给她更多的时间找到证据。
只要找到朱刚,那张契约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至于如何说服他,就算她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让他说出真相。
“九叔叔……我三哥……”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想询问,却不经意间发现九叔叔的眼睛正牢牢盯着她,那瞳孔中浮着一抹妖冶的血红色,似乎将一股几乎无法抑制的深重怒气和怀疑隐藏起来,隐隐又流转着一抹诡谲阴沉。
九叔叔的眼神………好恐怖……她的背后蓦的冒起了一股寒气,不知为什么,今天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觉得九叔叔好像哪里不对劲,整个人都有些怪怪的。
怀着压抑苦闷的心情,她一口饮尽了觞中的酒。高湛示意旁边的宫女前来添酒,只见那宫女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就在走到长恭面前的时候,小宫女忽然惊叫了一声,整个酒壶都竟然都掉在了长恭的身上!
长恭促不及防地站了起来,只见那酒水正顺着她的衣服往下流……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皇上王爷饶奴婢一命!” 小宫女吓得立刻跪倒求饶,浑身直哆嗦。
高湛的脸上尽是冷酷之色,“好大的胆子,来人,立刻将她……”
“九叔叔……她也不是故意,饶了她这一次吧。” 长恭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样,急忙打断了高湛的话。
高湛想了想,倒也十分罕见的对那个宫女说了一句,“今天就看在兰陵王位你求情的份上饶了你死罪,自己去领十杖吧。”
“九叔叔……” 看到他的脸色,长恭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没有,九叔叔能饶了那宫女的性命,已经是大出她的意外了。
“长恭,你随我来。” 高湛站起身来,示意长恭跟他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高湛就吩咐下人们拿上了一套干净的便服,“长恭,你这个样子会感染风寒,赶紧把衣服换了吧。”
长恭愣了愣,忙摇头,“算了,九叔叔,我还是回去吧。”
“不能在这里换吗?” 高湛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你我都是男子,在我面前换衣服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或者,我让宫女来服侍你换?”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我还是先回去吧。” 长恭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今天九叔叔是怎么了?
“还是说,有什么不能在我面前换的理由?”他半眯起眼,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如冰似刀刃的眼神游走在她全身,在他锐利阴鹜的注视下她感觉无处可遁。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的印入她的心底,她此刻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双眸顿时放大又迅速缩小的慌乱感,强硬的阻止正在微颤的身体。
九叔叔他,难道发现了什么?难道他在怀疑………………
“还不快换了它,不然真的会生病哦。” 他的脸上还保持着平静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但那没有温度的笑容却是比冰雪还要寒冷。
她该怎么办?若是换作以前,她也许会把真相告诉他,可是自从经历了上次生日的那件事之后,她的心里总有些挥之不去的阴影,若是九叔叔知道她是女儿身,若是知道她一直瞒着他,不知他会有多么伤心和愤怒……她不敢冒这个险。
“九叔叔,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她不由低下了头去。无论自己在战场是如何威风凛凛,可在九叔叔的面前,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威风不起来。
“长恭,你……你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 他的眼中流转着一抹期待,柔声道,“只要你亲口向我坦白,我一定不会怪你,也不会生气,乖,告诉我。”
难道九叔叔真的在怀疑她?长恭只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顿了,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她自己没有节奏的心跳。
过了好久,她才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九叔叔,我,我哪有什么瞒着你?”
他的神色一变,那目光冷得吓人,一股无法抑制的深重怒气夹带着失望从他的心底涌起,又被他强自按捺住,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开了口,“长恭,你说好不好笑,今天居然有人告诉我说你不是一个男人,而是,” 他的眼神里闪动着一抹诡谲,“………一个女子。”
长恭的脑中嗡的一声,牙齿不停地颤抖,那是连指尖都要冻结的恐惧感,几乎剥夺了所有的知觉,甚至听不见他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
“长恭?你也很惊讶吧?” 他微微笑着。
长恭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从那种恐惧中回过神来,继续勉强的笑了笑,“那,那可真是好笑,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造出这种谣言?九叔叔你和我一起这么久,难道连长恭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吗?” 她顿了顿,“九叔叔,你不会相信这种谣言吧?” “我当然不会相信。我也相信长恭一定不会有事瞒着我。” 他那双茶眸沉淀着一片暗色。仿佛有什么在无限延展,将她整个人都吸了进去,好像被无边的暗色包裹陷入,深不见底。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又听得他又笑着说了一句,“既然这样,就别那么扭捏,赶紧把衣服换了就是,不然,我可真以为你是个女子了。”
长恭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无力的杵在那里,不知所之,进不是,退不是,她感觉自己就像只等死的猎物,天地虽宽,却没有她躲避的洞穴。九叔叔那充满怀疑的目光冷冷的灼烤着她,压迫着她,威胁着她。她不知道两人会僵持多久,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九叔叔,明明就是在怀疑她……
“长恭你……在犹豫什么?”他一步一步上前,逼近她。
难道今天真的瞒不住了吗?她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九叔叔,我……”
“皇上,尚书令在殿外求见,”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门外忽然传来王戈的声音,“他说是有重要的事要立刻告诉兰陵王。”
一听到这句话,长恭那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忙说道,“九叔叔,恒伽来这里找我,一定是很重要的事!赶快宣他进来吧!”
高湛微微皱起了眉,怎么又是斛律恒伽?虽然心里有些纳闷和不悦,但也顺着长恭的意思说了句,“让他进来。”
不多时,恒伽就从殿外匆匆而来,在行完礼后抬起头笑吟吟地望向了长恭道,“长恭,你还不快些回去,刚刚从你的府上传来的消息,你的宠姬小玉她有喜了。“
“什么!” 长恭大吃一惊,正要否认,却看到恒伽对她使了一个眼色。这一瞬间的默契立刻让她明白了事有蹊跷,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惊讶,没有说话。
“所以我也是等不及就将这好消息赶紧告诉你,你啊,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恒伽泰然自若地笑着,又抬眼望向了高湛,“皇上,您说这是不是件大喜事?这还幸亏您将那位美人赏赐了长恭。
看着恒伽的笑,高湛只觉得胸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抓住自己的心,然后狠狠地按进了一盆冰水里。那些冰锥丝毫不留情地刺破心脏的外壁,于是冷水倒灌进去,带着碎冰片,里应外合的扎着他的心。
长恭………他有孩子了?原来……他已经宠幸过那个美人了?他………竟然有孩子了……那么说来,长公主对自己说的一切……并不是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真的如此,那朕要恭喜你了。” 他微抿嘴角,在他们的面前勉强维持着镇定,内里却早已是心如刀割,灵魂像是被谁无情的撕裂了,完全的痛不欲生着。他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别的女人的身体里孕育了长恭的骨血……不能忍受……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比起知道长恭的心里有所爱的女人,这更加无法让他忍受……为什么他会那么愚蠢,为什么要将别的女人送给长恭……这个结果,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啊……
此时此刻,他觉得那已经不是一种痛苦。而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刻在骨子里再经由血脉流遍全身的绝望。
“九叔叔,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得去看看小玉怎么样了。” 长恭虽然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恒迦,但现在这个借口正好解除了她身为女性的嫌疑,她干脆就顺水推舟的趁机想要离开。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