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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云澹跨步上前,一把拦住马副将:“今天得罪了。”其他人迅速掏出枪,对准刘二等人,另一些人拿出绳子将他们绑了个结实。
马副将气急:“蒋云澹,你敢!”
刘二等人被看管了起来,马副将和蒋云澹在厅堂里当着江承临的面争论不休。
“老子没那么多大道理要讲,刘二跟着老子从死人堆里一起出来的,姓蒋的,你别想动他。”
蒋云澹没有理会马副将,对着江承临说:“司令带兵进城的时候,曾对着所有梧城百姓许诺要护这一城安全,如今刘二生事,滥杀无辜,更被百姓目睹,若不顾军纪,徇私包庇,试问司令如何立威?我军又如何取信?”
江承临来回踱了几步,马副将见江承临有动摇的意思,又是着急,又是伤心:“司令,我们几个老兄弟跟着你打江山,九死一生才有了今天。刘二他今后已经是个废人了,他没有死在战场上,今天怎么能让他死在我们自己手里?”
江承临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老马,你带兵不严,才有今天恶果。我早已说过,现在跟以前攻城不一样了,不是抢了一个地方就跑,以后我们要驻守这里,就是这一方父母官,把昨天参与行凶的都推出府衙前,斩首示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孟东那边刚听说了东篱酒店的惨剧,就赶紧派人去收尸。
孟东在书房里来回走,想着这事该如何解决。他担心江承临必然包庇自己的手下,那对梧城百姓就难以交代,又愤怒果然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强盗。
结果蒋云澹亲自带人监斩了刘二众人。
马副将没去现场,派人敛收了尸体,寻了地方安葬。
蒋云澹虽然颇受江承临器重,但是也因此受到马副将等一干早年追随江承临打天下的老人的嫉恨。马副将等人对蒋云澹的不满由来已久,经此一事,双方积怨更深,已然是剑拨弩张。
蒋云澹在军中根基不厚,他参军时间短,虽然受器重,却没有自己的人马,只有江承临做靠山。然而马副将诸人早在多年战场厮杀中培养了自己的亲信,地位实力自然不是蒋云澹能够相比的。
蒋云澹深知这一点。他也知道若自己大肆培植羽翼又势必引来江承临的忌惮,所以左右为难,甚是踌躇。
江承临也派了人去东篱酒店处理善后,不多久就有人来回禀:“孟老板的人已经到了现场,收了尸体,协助家人安葬。”
蒋云澹正在跟江承临闲话。
江承临闻言朝蒋云澹一笑:“我这个妹夫看来在梧城颇受尊敬。”
蒋云澹一时猜不透这其中深意。
而刘二一群人被就地正法以后,蒋云澹俨然成了梧城的英雄。他据理力争,一定要刘二偿命的表现已经街知巷闻。
华滋也听见了。茜云说得活灵活现,好像自己亲见了一般。
二人正在说笑,有人报说,宋逸君来探望。
华滋颇为惊喜,算来已经不少时日没见过宋逸君了。
人还未到,华滋就听见宋逸君拉长了音调叫:“华滋姐。”
茜云出去迎接,又赶紧去倒茶。
华滋的脸上漾开了笑意:“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人家可是天天惦着你的。”
华滋闻言又一笑。
宋逸君一眼看见华滋的衣裙:“这套好看,我正想做衣裳,华滋姐给我出出主意。”
女人说起衣服来自是有滔滔不绝一番话。
“哎呀,我都忘了,我是来请你的。”宋逸君一拍自己,说道:“黎山从从省城找来一个会变戏法的戏班后日来家里表演,听说那个戏法师是从西洋回来的,能大变活人。怎么样,去看看?”
华滋一听也来了兴致:“当真好?”
“你要去的话,我叫人在楼上准备一个房间,我们就在房间里,省得跟其他人寒暄,怪麻烦的。”
“这主意好。”华滋一口答应下来。
后日用过早膳,华滋就带着玉珰一道去了封府。其实华滋一直以来不是很欣赏封黎山这个人,总觉得他目的性太强,不明白宋逸君这么一个灵透的姑娘怎么会看上他。
果然,宋逸君早派人打扫了楼上一间屋子,视野又好又宽绰。楼下陆陆续续就来了些客人,封黎山一副热络的样子,把每个宾客都照顾得滴水不漏。
宋逸君去外面照顾了一回女客,又走到楼上,跟华滋说:“华滋姐,蒋大哥也来了。”说着,顿了一下,又连忙解释到:“我是真心请你来散闷的,他来他的,反正也碰不上。”
华滋倒笑了:“我明白,梧城能有多大,这总归是免不了的,你先去忙吧。”宋逸君又安排了几个亲近的女客来楼上跟华滋一处,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大家唧唧喳喳说些服饰脂粉的闲话。
房间里人多,茜云就走出来张罗茶水。宋逸君的丫头连环正领着人端了时新点心过来,一见茜云就笑开了。
茜云正和连环说笑,华滋推门走了出来,说要去净手,茜云就跟了过来。
楼下另有一桌女客。华滋和茜云匆匆走过,也没看清楚有哪些人。
净完手,两个人往外走,快要上楼的时候,华滋看见摇摇走来一个人,顿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华滋的脚步都不禁停住了,茜云奇怪到:“小姐,怎么不走了?”
刚说完,就看见走过来的莫不正是碧云!
华滋也看清了,正回身想走。碧云刚刚远远已经看见华滋和茜云,想了又想,还是起身走了过来。
碧云刚到梧城两天,来参加宴席之前就一直问蒋云澹华滋会不会来。她想见华滋,又不敢见。
真到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碧云心下激动,看华滋外表已经大变,比以前更华贵了。
碧云自然改变也不少,穿着旗袍和呢制大衣,脸上有了少妇的妩媚,俨然已是富贵人家的少奶奶。
碧云看华滋想转身,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句:“华滋。”
不远处的客人已经发觉这边的事态,又不好明目张胆来看戏,一边假装说话,一边将全副心神放了过来。
华滋闻言,心里不禁冷哼了一声,倒也转过身了,直直盯着碧云,没有答话。
碧云的眼眶红了,拿出手绢擦了擦。
茜云心里不满,想到叫了多少年“小姐”了,这一下就改口改得这么习惯。
华滋心里也恼火这一句称呼。她这才反思自己以前对碧云的怜悯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原来自己再当碧云是好姐妹,心里也终究有小姐丫头之别。而现在也才知道,碧云当然一直都是不甘心的,从高处到低谷的跌落。碧云本就是小姐命,又怎会甘心都一个丫鬟?如果换做自己,也断然难以甘心。
“华滋,我,”碧云哽咽着没有说完。
华滋不耐烦,“蒋夫人,若无事我告辞了。”说完,华滋又补充了一句:“往后若不幸再碰上,蒋夫人不如唤我一声孟小姐。”
☆、万劫(一)
碧云一听这话,羞愧有之,伤心有之,此生大概都难以获得华滋的原谅了。碧云从来不喜欢碧云这个名字。她是秦菱歌,是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小姐,不是丫鬟。
菱歌从来不想伤害华滋。她感念华滋的活命之恩。只是这恩情并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就低华滋一等。她真正当华滋是朋友,亦渴望两人之间惺惺相惜,平等相待。
而今天,终于以蒋云澹妻子的身份平等面对华滋,却已再无情谊。
楼下的客人本来不知道华滋也来了封府,起先大家只是惊诧原来这就是蒋云澹的夫人,就是私奔的碧云。结果没想到孟华滋也来了,两个人还碰上了。
蒋云澹早已被封黎山带去前院。蒋云澹带着碧云进府的时候,宋逸君正和华滋闲话,是以她也不知道碧云竟然来了。
华滋走回楼上,什么看戏的心情都没了,打算找个借口向宋逸君告辞。
宋逸君的嘴里尚含着一块桂花糕,一见华滋回来,连忙说:“华滋快来尝一尝,今天这糕特别松软香甜。”
玉珰两只眼睛都快掉到戏台上:“逸君姐姐,这戏法师是不是会仙法呀?”
华滋走到宋逸君近旁坐下,低声说:“碧云也来了,我就先告辞了,省得撞见尴尬,而且又有的给别人非议的了。”
宋逸君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蒋大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么?”
华滋故作平淡道:“可能是这两天刚到的,我们在楼下已经碰了面了。”
宋逸君万万没想到竟会这样,恨恨说到:“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贱人!”
这话反把华滋说笑了,自嘲了一句:“不是应该我最恨他们嘛。”
宋逸君拉着华滋:“你又没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做什么你要躲着他们?不走,咱们好好看戏。”
华滋反倒为难了,是啊,自己没做错事,但是自己却是失意伤心的那一个啊。于是推辞到:“我真是没心思了,想着跟他们同在一片屋檐下就犯恶心。改天我请你吧。”
宋逸君苦留不住,只得放华滋先走了。
碧云悻悻回到席上,后来再没见华滋身影。
夜间,蒋云澹正在灯下看书。碧云走过去,将灯拨亮了些,又走到蒋云澹身后,给他捏肩。
蒋云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说完,顺势抓住碧云的手,将碧云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
碧云坐在蒋云澹腿上,把头埋进蒋云澹怀里:“你去军队的这两年,我日日想你。”
蒋云澹抚摸着碧云的头发:“我又何尝不想你?”
透过衣服,碧云感受到蒋云澹的体温,这个身体比两年前似乎更有安全感了。碧云抬头望着蒋云澹娇娇一笑,右手往下握住蒋云澹的手。两个人十指交扣握在一起。
蒋云澹心里一动,低下头,吻住碧云,左手就在碧云的后背上游移。
半晌,两个人才分开。碧云柔若无骨般靠在蒋云澹身上:“今日我遇到了华滋。”
“我不知她今天也去了封府。”
“她似是也不知道我们会去。”说着,碧云的眼眶红了,“她,是不是恨我入骨?”
蒋云澹听出碧云的哽咽之意,心里软得要化开,抱紧了碧云:“事已至此,你不要自责,若说谁有错,都是我的错。”
碧云伏在蒋云澹怀里低声哭开了,想着今生到底没有错过眼前这男人,“幸好,你在我身边。”
华滋辗转了半夜不能成寐,到后半夜才渐渐睡着,早晨醒得就没那么早了,是茜云进来拍醒了华滋。
茜云整张脸都失去了颜色,拉着华滋,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小姐,小姐,不好了,有军人闯进府里了。”
华滋不明白,只听茜云要说:“他们要抓老爷,说老爷串通前市长。”
华滋一听,睡意全无,心急火燎就要往外冲,披散着头发,衣服也来不及换。茜云赶紧抓起一件披风往华滋身上一裹。
到前厅的时候,果然一片喧哗。江承临不在,而是马副将带了一批人。华滋的奶奶、李夫人、穆夫人都站在当地。
没多久,华旻和玉珰也都出来了,华滋一眼看见,喝了声跟从的人:“还不带小姐和少爷进去。”
马副将呵呵一笑:“孟老板帮前市长逃跑,与之串通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司令说了,法不容情。任何情由等见了司令,孟老板自己跟司令解释吧。”说完,就哼了一声:“带走!”
两个士兵拿枪抵住孟东的后背,满满一屋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李夫人和穆夫人的脸上都挂了眼泪。
老夫人重重敲了一个拐棍:“谁敢在这里放肆!”说着就拦住了马副将几个人的去路。
马副将不耐烦,将老妇人重重一推,眼看老夫人就要跌倒在地,还是华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
“来人,围住他们!”李夫人先反应过来,赶紧招呼人。
可是马副将他们到底手里有枪,“夫人,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手里的枪可不认识人。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能崩了他?”
“没事,让我走。”孟东安抚众人。
马副将这才带着孟东朝外走去。
眼见孟东越走越远,老夫人转过身,厉声问穆夫人:“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穆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只是摇头。
华滋也急得都是眼泪,扶穆夫人坐下,“赶紧派人去打听。”
李夫人正要叫管家,穆夫人却说道:“我去。”
华滋着急:“我也去。”
穆夫人却摇了摇头。
所有仆妇侍卫都被挡在了门外,屋里只有江承临和穆夫人。
“展清,你不愿意见我?”江承临问到,眼睛里却是难测的深意。
穆夫人看向这张脸,这双眼睛,往事从未远去,却也再回不来。
“你我之间,不是早已恩断义绝?”穆夫人神色冷清。
“你知道,我当时是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