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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华滋借口忙,多数时间不在家中。除了鸦片之外,孟家其他生意亦由华滋接手管理。她还在司令府的时候,李夫人跟她说有两间铺子维持不下去了,后来主管请辞了,铺子也就空置在那里。她急着想再请人把以往的生意做起来,无奈她于人头不熟,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合适人选。
日子烦闷,一日午后,华滋叫人备车去山里看看,又命人传话回府说晚些回来,不用留饭。
远山之上尚有积雪。枯枝伏在泥地上,冬天的山林披上了一层苍褐色。
其实山中也无甚事情,华滋不过来散散心。只有一家人住在山上,算是看着这片地。小小一片农舍,五、六间房屋。屋外养了几只鸡,还有两条狗。
华滋来得勤,狗都熟悉了,见了也不咬。两只狗趴在地上,在太阳光里眯着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又偏过头去。
不想来的不巧,王嫂的女儿害肚子疼,正满床打滚,嘴里哀嚎着。王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搓着手站在床边,又着急又担心。
华滋听见嚎哭声,掀帘进来:“怎么了,请了大夫了?”
“请啥大夫,往日里痛一痛就好了,今儿偏痛了这么久。”王嫂的声音如被火烤一样。
另外几个小孩成堆站在一边,好奇地打量华滋的衣饰,冲华滋羞涩地笑。王嫂正不耐烦,看见几个小孩,没来由地蹿起火气:“去,去,去,外边玩去,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华滋见情况不好:“还是叫人请个大夫来瞧瞧。”
“他爹一早就进城喝酒去了,现下也没个人。”王嫂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哪值得费那么大事,拿点鸦片给她压一压就好了。”
轻轻一句话在华滋听来犹如焦雷。而王嫂面色如常,似乎吸点鸦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果真拿了烟枪和一小块鸦片进来。她先在火上烤鸦片,一阵香甜之味伴随而出。随即放入烟枪之中,递给女儿。
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痛得连吸食的力气都没有。王嫂见这样,扶起女儿,把烟枪塞进她嘴里,说着:“吸一口,马上就不痛了。”
一阵吞云吐雾之后,女孩逐渐睡熟了。
华滋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只觉口中干涩。原来事情跟自己想象的会完全不一样。王嫂见女儿不喊痛了,放下心来,请华滋外边坐,又说道:“我们自己也种了一点大烟,求姑娘到时候帮忙卖出去。还有周围不少人听说这个能挣大钱,都来找我们买种子,我听说也有人去省城买种子的。”
华滋看着王嫂的嘴唇一张一翕,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放佛看见自己在旷野之上,燃起地狱业火,内中有无数人影哭喊奔命。她才知道命运从不在自己手中。她多想一把打掉女孩手中的烟枪,告诉她们,这个东西一丁点也沾不得。可是,她有何资格?谁会信她?
王嫂殷勤留饭,华滋吃了两口,如同嚼蜡,道过谢,便回城了。
她回到孟府的时候,天已黑。两个小丫头提着灯笼在门口张望,见华滋的车到了,赶紧迎上去。
华滋跟在小丫头后面,脚步似有千斤重。两个小丫头见华滋面色不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沉默地在前走着。
堪堪走进后院,几声轻笑吹落在华滋耳边。她抬眼望去,回廊里依稀是两个人影靠在一起。这院里除了自己、华旻就只有钟明琴暂住着。
小丫头们见华滋顿住了脚步,也赶紧停下。
“那时候我太玉树临风,我想了想,得给其他男同学们也留条活路,而且梧城还有众多姑娘等着我来评鉴,于是就大义凛然退学啦。”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钟明琴娇嗔地拍了宋致朗一把。
宋致朗正了正表情,收敛起笑意:“那我很正经地问你,我走后,其他男同学是不是活得比较滋润?”
华滋懒得听下去,迈步朝自己房间走去。心里一股火气压也压不住,只想着这辈子也不要再搭理宋致朗。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要娶自己的男人,他到底可有一点真情?他知道自己所有不堪的过往,可又有一点介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念及此处,华滋又不满起自己,管他那么多!从此以后,就当没有这么个人,他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值得相信!
火光动处却已被宋致朗看见。他扬高了声音,高兴地喊:“华滋,你回来了。”
他这趟过来本来就是来找华滋,结果华滋不在家,于是一等等到现在。
华滋真不想理他,可是当着众人面,又不好无故让他下不来台,于是遣小丫头过去回话,就说自己累了,要歇息了,改天再聊。
不想宋致朗毫不放在心上,一路小跑过来,笑嘻嘻奔到华滋面前:“我有事情和你商议。”说着就伸手拉华滋:“怎么面色有些苍白?”
华滋一躲,让宋致朗抓了个空,垮着脸,冷着声音说:“男女授受不亲,宋公子请自重。”
宋致朗以为华滋还是因为蒋云澹的事情生自己的气,准备了一篇软语温言,但是钟明琴就在不远处,当着人不好说出来,只能压低了声音:“好华滋,我真的有事情,咱们里面说好吗?”
华滋抵着门,不让宋致朗进去,也不答言。
钟明琴正好走了过来:“华滋姐姐,你回来啦?你今天去山上好玩儿吗?下回带我去瞧瞧啊。”
华滋心里的白眼如浪花般一个接一个打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看钟明琴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谙世事的表情,这才是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小姐,就算有点心计也不过是想着如何在锦绣丛中出尽风头。
她堆出个笑容来:“行啊,改天我们一起去。”说着扫了二人一眼:“不打扰两位叙旧了。”
宋致朗看华滋笑得客气,而眼风却如带冰霜一般,还想着说等等,我还有事要说。华滋却已经关了门。
宋致朗怏怏地回头对钟明琴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房,我也要回家了。”钟明琴看了看已经关掉的房门,又看了看宋致朗,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
他是真的有事情找华滋商议。他暗中筹划了一回,若要华滋放弃鸦片,必然要给孟家再寻一条生路。大半年来,他一来想适合华滋做的事情,二来寻找合适的人。眼下,关于生意,关于人选终于有了头绪。一腔热情却吃了闭门羹。
华滋关了门,也不点灯,整个人蜷进椅子里。
☆、盟誓(二)
“茜云,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吵?”华滋懒懒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挽春赶紧跑过来,“小姐,时候不早了,宋公子一早就过来了,眼下跟钟小姐、三小姐在后花园打秋千。”
华滋把头发拨到一边,“叫习惯了,总把你叫成茜云。”
挽春转身抱了衣服过来,先帮华滋换上长裙,披了皮袄,扶华滋在镜前坐下。她站在华滋身后,拿了梳子一下一下地梳头:“宋公子留了话,说有要事与小姐商议,嘱咐我等小姐一醒就知会他。”
华滋一面听挽春说话,一面端详镜中的自己,唯一没变过的就是这一头如瀑黑发了,她看自己的眼睛,有一种世俗的疲惫,懒懒地问道:“那你差人知会他了没?”
“奴婢不敢,想来还是先请示小姐。”
华滋扯起嘴角,似是微微一笑,却没说要不要去请宋致朗。她真是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他从未说过深情的话,亦从未给过明确的承诺。他甚至还一手破坏了她的精心谋划,他凭什么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出现?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既往不咎?
华滋想得心内烦乱,只想找个借口躲出去:“若一会宋公子过来,就说我已经出门了,今天谁都不见。”
烦心事那么多,她是真没有心神再来应付这男欢女爱。
“你去厨房叫做一碗甜甜的东西给我。小心,不要说我在屋子里。”华滋嘱咐到。
挽春应了是就出去了。
一碗甜汤下肚,华滋才觉得周身有了力气,连心情都没来由美丽了些。她转头看窗外,阳光透过窗纸在地板上划出一个圈。她拿了本书缩在椅子里,一页一页翻起来。“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阳光透过皮肤,骨头都软了一般。
若这一生能无所求,泛若不系之舟。
“宋公子,小姐已经出门了。”挽春曲了曲身体,说到。
宋致朗打量了挽春一眼,突然一笑:“真是个好丫头,那我进去等她。”说着就朝院子里走去。挽春急忙想拦,哪里拦得住。
华滋就听见一阵脚步响,正想着要不要藏起来,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半扇阳光倾泻进来,落在宋致朗身后。他的藏蓝衣衫染了一层光晕。一双眼睛像蜻蜓的翅膀,对着华滋微微一笑:“不是在这里么?”
华滋只得起身,堆出一个笑容:“宋公子真是太有礼!”
宋致朗迈步走进来:“不敢不敢。”他自顾自坐下以后,歪着头打量了华滋一眼:“几时把这皮笑肉不笑练得如此炉火纯青?”
挽春正好跟了进来。宋致朗偏过头去说道:“放心,我不会吃了你们小姐,你们小姐也不会吃了你。带上门,别放其他人进来。”
挽春怔着没敢动,只把眼睛去看华滋,见华滋点了点头,才带上门出去了。
“宋公子耗在这里岂不是错失了陪伴佳人的机会?”华滋重新坐回椅子里,拿起书,头也不抬地说道,心里愤恨着自打钟明琴来了之后,宋致朗上门倒是勤快。
宋致朗一时没解过这话来:“我不是正陪伴佳人么?”
华滋面上一红,伸出手指了指下面:“我指的是那一位。”
好一会儿华滋没听见任何声响,心下狐疑,抬头一看,之间宋致朗的脸近在眼前,吓了一跳,一张脸更是起了一层红云,烧得耳朵根子都热了。她急忙转开脸:“离我远点。”
宋致朗却将脸凑得更近,近得彼此呼吸相闻:“若不近一点,我怎么看得清楚你为我吃错的表情?”
华滋只觉耳朵一阵麻痒,心里更急,就想站起来躲开,身子刚动了一动就被宋致朗一把按住了。眼下两个人的姿势极尽暧昧。华滋在下躺在椅子上,宋致朗俯身在上。他邪邪笑着:“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华滋的脸红得要滴血一般,却仍是抬着头,圆睁着眼睛与宋致朗对视,突然也是妩媚一笑:“也是,该看的我都看过,也没什么大不了。”说着,华滋眼光朝宋致朗下身瞄了瞄。
宋致朗突然低下头,从华滋的耳朵一路吻到嘴唇。华滋张开嘴,宋致朗的舌尖顺势进入。不想华滋突然一咬,宋致朗吃痛,伸出手狠狠捏住华滋的下巴,舌头却没有撤出来,仍在华滋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华滋有些急了,立刻伸手去推宋致朗。他这才重新撑起身体,将华滋克制的慌乱尽收眼底,笑着到:“还不错。”
华滋抓起手帕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嘴。宋致朗将华滋一把抓起来,自己转身坐到椅子上,又将华滋紧紧固定在自己腿上:“别动,听我说。”
“你卖鸦片不过是为了给府中寻条生路,眼下我有其他的办法帮你。”闻言,华滋才不动了。
“你最懂的莫过于衣服首饰,不如就做西洋布料衣服生意。铺子是现成的,布料从外头运进来。你再请几个裁缝,将你知道的,想出来的衣服款式做出来陈列在铺子里。既卖衣服又卖布。你自己就是个活招牌,不怕到时候没有客源。等生意稳定一点,就从西洋买点机器,自己织布做衣服。”
华滋正想说什么,却被宋致朗打断了:“你放心,人选我都挑好了。裁缝是以前在外国使馆给洋人做衣服的,照料生意的主管也定好了。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写信,他们即可动身来梧城。”
华滋心中大喜过望,只是一时半会下不来台:“我不要你帮忙。”
宋致朗知道华滋只是需要个台阶,于是更紧地抱着华滋,头在她怀里钻来钻去:“孩子他娘,你就原谅孩子他爹吧。”宋致朗做小伏低,说了一车好话,华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宋致朗赶紧说。
正笑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