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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吸一口气,开门见山道:“夫人,你,知道我的身世吧?”
戚夫人的微笑淡淡消失在唇边:“小末,你怎么认为我会知道你的身世?”
我将手里的衣服放在桌上,指着领口道:“从我有记忆起,每年的生日,我都收到四件衣服。用料做工都是上乘。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衣不舍,也拿了三件衣裙。我向来粗心,若不是小荷包无意提醒,我并未发现这些衣服都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在领口处,都绣了一朵祥云。想必是代表归云山庄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以往那些年的衣服,是从归云山庄送到逍遥门的,我想知道,是你让人送的,还是另有其人送的?”
戚夫人神色一怔,沉默片刻低声道:“小末,是我送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因为,我认识你的母亲。”
我的心瞬间提紧,惴惴的问道:“我母亲是谁?”
我尚存着最后一丝幻想,也许不是慕容俏。
“慕容俏。”
再没有一丝怀疑,慕容俏,她的确就是我的母亲。我长长吸了一口气,稍稍平缓一下自己,问道:“听说,她已经在江湖上消失数年,你可知道她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
“那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世?”
“我与她之间,有一件陈年往事,事关江辰的父亲。日后,我自会告诉你。她自从见过我之后,已经在江湖上绝迹了,谁都没有见过她。生死不明。”
“敢问夫人,江辰的父亲,名讳可是瑞阳?”
“是,你怎么知道?”
“方才,云大人说的。”
她怔怔的看着我,神色复杂。
我从戚夫人房中出来,发现江辰并未离去,他站在廊下等着我,一脸的凝重。
夜晚的空气很清幽,带着丝丝让人舒爽的凉意。我心里有个念头如一勾新月破云而去。
“江辰,你能将那个金锁还给我么?”
他蹙了蹙眉,问道:“你并不是小气的人,往年的金锁拿去当了买酒喝也未见你心疼过一分一毫,为何送我的这一个,三番两次的要讨回去,你对我,真的这么抠门么?”
我在心里无奈苦笑。那一回讨要是因为不想让大家误会我送他的是定情信物,而这一回,我想要回这个信物,去一趟金波宫。
以我的功夫,硬闯金波宫自然是个笑话。我想,我拿着金锁前去,慕容俏若在那里,必定会来见我。
“江辰,我用一用,将来还你,成不成?”
他捂着领口,怨声怨气:“小末,我对你掏心掏肺,什么都舍得,你怎么就这样小气,生平第一回送我的东西,意义重大,你竟然三番两次的讨要,太让人伤心了。?
他那模样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我无奈只好说道:“我想拿着它去见一个人,回头定会还你。”
“见谁?”
“你知道。”
他正色道:“那我更不能还你了。”说完,转身就往兰泽园走去,生怕我硬抢似的。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兰泽园,他径直走到自己卧房前,正欲推门进去,我忙道:“江辰,我今日心情不好,你陪我,喝杯酒好么?”
他停住步子,回头奇怪的看着我:“小末,你不是不能闻酒气么?”
“是啊,可是,今日心情实在很乱,想,想借酒浇愁,一醉方休。”
“你连酒气都不能闻,如何饮酒?”
“啊,我想,你喝酒,我在一边,闻闻酒气,啊,说不定,大抵就能醉了。”
我居然能提出这样无理取闹的无理要求,我暗自佩服自己,羞愧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其实,好吧,我想让他喝醉了,我去把他脖子上的金锁偷了来。唉,明明是我的东西,如今要去偷。
“好啊。”他爽快的一口答应了,倒让我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
很快,酒摊支在我的房里,上好的桂花浓。
这是师父除了西风烈之外,第二喜欢的酒。师父他老人家别的不甚讲究,唯独这喝酒,颇讲个情调。比如,刮大风的时候,定要喝那西风烈,出月亮的时候,定要喝这桂花浓。一个人独斟的时候,喝杏花汾,朋友来了,喝竹叶青。那酒杯那是颇有讲究,葡萄酒他用夜光杯,西风烈他用粗瓷,整一个风格多变。
江辰自斟自饮,和我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往日在逍遥门的旧事。他刻意拣些有趣的事来讲,刻意跳过云洲。我心里凄苦无奈已到麻木,通常这人,心里纠结于某个人、某件事,大抵是因为还有种种可能,或多或少的希望,可今日云知是的一番话,可真是开天辟地的一记斧头,将我心里残存的一丝希望或是不甘,砍劈的齑粉不剩,他果然是剿倭出身。
我破天荒的也端了酒杯浅尝了一口,顿时被呛出了眼泪,于是,那眼泪便如开闸之水,滔滔而下。
江辰慌了神,忙用手掌来擦,一边抹泪一边叹道:“怪不得长的水灵灵的,原来都是水做的。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沾一滴酒,这尝了一口酒便掉出来半斤水,实是亏大了。”
他的话让我想笑,唇角一翘,眼泪便顺势滑到口中,苦苦的味道。
两次落泪,他不问,不提,装作不知缘由。透过雾雾的双眸,我知道他心如明镜。这份情意,我不是不感动。
有时候,我也很奇怪,江辰各方面都很优秀,为何我心里一直未曾想过和他在一起?也许就是因为,我心里一直缺少归宿感和安全感。每当中秋、除夕这些举家欢聚的日子,逍遥门里有家的师兄师叔们都欢欢喜喜的回家去,我却无家可归,通常被师父带到舅公家去过节。
可是,山荫别院再好,不是我的家,师父再好,不是我的父亲。我总是向往着能有个自己的家,穷破亦无妨,能挡风遮雨,温馨安定。而牵我之手,护我一生的那个人,一定要让我安心。万丈红尘,三千弱水,他心里牵挂的只有我而已。
抱着这个痴念,情窦初开的第一眼,我看见的人,是云洲。他和师父一样,莫名就让人心生依赖。可他却是我的哥哥,是我最不愿意成为家人的人。
这份天意弄人,除了唏嘘,我别无选择。师父常说,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那么,我那十之一二,又在那里?
江辰温暖的手指,温柔的擦拭去我下颌处的眼泪,感动之余我略生愧疚,于是走到窗前抬头看天,低声道:“今夜怎么没有月亮?”
这句话的用途大抵和“今天的太阳真刺眼”异曲同工,仰着头看着夜空,眼泪就会倒流进心里了。
江辰轻声道:“此刻月隐于云,咱们不妨以酒邀月。”
他拿起酒杯酒壶,牵起我的手走到庭院里。秋千前有石桌石凳,凉悠悠的晚风吹拂着树叶,簌簌轻响。
我坐在石凳上,看着江辰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他姿容闲雅,喝酒如同喝茶,一饮而尽的时候眉头都不曾皱上一分,我不知道原来他的酒量竟如此之好。
师父镇日端着一副酒仙的架势,其实,喝个十几杯就醉了。而江辰深藏不露的酒量实是让人惊叹!其实,今日我心情不好,他又何尝不是?我这里水漫金山,他那里估计也是翻江倒海,我借酒浇愁是假,他借酒浇愁倒像是真。
酒壶倾尽最后一滴,江辰对我笑了笑:“小末你醉了么?你再不醉,我可要醉了。”
可是,他的眼神亮的堪比夜幕上的星辰,那里有一丝丝的醉意?
我弱弱的问:“你真的醉了么?师父醉了都去睡觉,你,要不要去睡?”
“小末你难道不知道,每个人醉了的样子都大不相同。师父喜欢蒙头大睡,七师叔喜欢鼓盆高歌,何小乐喜欢将私房钱摆到床上翻来覆去的数。”
〃那,那你呢?”
他笑呵呵道:“我么,喜欢和酒友秉烛夜谈,然后抵足而眠。”
眼下,貌似我正是他的酒友,一听“抵足而眠”几个字,我顿时心虚气短,慌忙起身道:“我,我先去睡了。”
“别呀。”他虚虚一捞,将我的手腕握住了。
我尚未来得及考虑要不要小擒拿手反抗反抗,他将我拦腰一抱,跃上了秋千。我情不自禁“啊”了一声,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用力一荡,秋千飞了起来。此刻新月初升,在云朵间悠悠穿行,忽明忽暗如同人生的时圆时缺、半悲半喜。
“你看月亮出来了,飞的再高些,就离的更近。”
秋千越发荡的高,我越发的紧张。他果然和别人不一样,喝了酒还荡秋千的人,我头一回见,我紧紧抓着他,生怕他一个不稳掉下去。他却反手揽着我的腰身,力道稳健,实不像是醉了。
风声隐隐,他在我耳边轻声道:“人都喜欢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就像月里的嫦娥,偷了灵药想要长生,却不知,寂寞的长生,是一种没有尽头的折磨。”
“我小时候听说乌苏里江有一种鱼,味道鲜美之极,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书尝。母亲宠我,派人千里迢迢用冰冻着运到归云山庄,又专请了御厨的弟子来烹饪。味道的确鲜美之极,不料,我吃了之后却腹泻,原来,那鱼油脂极大,不可多吃。”
“许多东西,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真真正正到了近前,并非是心里想的那般。”
秋千高高低低,起起落落,他揽着我的腰身,说了这几番话。我今日受了诸多刺激,好像也敏感聪明了些,大抵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我对云洲的倾慕,大概就是如此这般。
秋千缓缓平落,他在我耳畔低语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而后,我耳垂上温温热热的一软,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轻吻。
他轻轻一跃落在地上,回头对我笑了笑:“我先去睡了。”
“好。”我暗自松了口气,巴不得他赶紧睡着了,我好下手。
他朝卧房走去,步子略有点轻飘,看来他的确是有些醉了。
我在房中坐了小半个时辰,料到江辰此刻必定已经酣然入睡,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他的房门。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地灯,放在书桌脚边,像是月光投射到了地上,晕染开温润的一片浅淡微光。
我轻轻走过去,梨木床头小银勾半卷纱帘,青纱帐如水波轻漾,江辰躺在床上,初夏时分,衣衫单薄,他的领口微微开着,春光若隐若现。
我凝神听着他的呼吸,平缓绵长,应是睡熟了。
我缓缓伸手,轻轻撩开他的衣领。此刻月黑风高,悄然无人,我此刻的行径怎么有点像采花贼?虽然他睡着了,我仍不免有点紧张羞赧,手指似轻微在抖。
突然,我腰上一紧,被一双胳膊环住,然后翻云覆雨一个翻身,我被江辰压在了身下。
他是没睡着,还是被我惊醒?我顾不上细想,连忙推他,手指一挨上他的胸膛,顿时心跳的七上八下,脸开始发烫。
“你解我衣服做什么?”许是夜色深了,许是他喝了酒,声音和平时大不一样,低哑中有一丝危险的气息,让人莫名的心慌意乱。
“我,我怕你喝了酒发热,想将你外衫脱了。”
他哑着声音道:“的确是热,我脱了就是。”他微微直起身子,作势要宽衣解带。
我忙不迭的抓住他的手,急惶惶道:“等等,我走了你再脱也不迟。”
他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迟。”
我急的出了汗,紧紧抓着他的手:“师父说,非礼勿视。”
他笑嘻嘻道:“那,你先撩我的衣服,现在又捏着我的手,算不算非礼?”
我,我真不是故意要非礼他,我此刻紧紧握着他的手,主要是怕一放开,他就去拉那腰间的衣带,那带子一拉,定会哗啦一下,春光涌现,刚刚好现在我眼前……光想一想那香艳的情形,我都羞赧的想要撞墙,于是,我更紧的抓着他的手,非礼就非礼,想开点,非礼他,比他非礼我强。
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低声道:“上回,我和你同床,好心好意柳下惠了一晚上,结果,你怀疑我断袖。今夜,你说,我要不要洗净冤屈?”他染了酒色的面颊,格外的俊美,一笑起来,真是满园春色管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
我慌慌张张道:“不,不要。”
他顿了顿,浅浅笑着:“嗯,还是,要吧。”
“不,要。”我明知道他在逗我,却还是忍不住又羞又急。
“小末,什么时候,你才能对我坦诚相待呢?唉,你说个谎也说不囫囵,依你的性子,只怕热死我,你也不会好心来给我脱衣服的。”
我不敢看他,脸上一直升温。
“你想来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