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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又一层锦缎,仔细拆开,将里面一块玉珏举在眼前,看了一刻,这才戴在了颈间。
嘴里低低喝了一声。
“四位师伯,跟的辛苦,请出来吧!”
四老听见,彼此尴尬,曾经托大的心收个罄尽。飕飕风响,四条黑色身影自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聚了过来。
“掌门,这个东西在你身上不安全,还是交与王爷才是!”
“粤人语冰。”舞阳微微哼了一声,左手腕一翻,五指微曲。“四位师伯手持兵刃,可是要试试我这掌门的功夫?”
无常(上)
“掌门,你自知道这个东西对于朝廷有多重要,王爷找寻了这几年。”冷梅轻叹一声,摸着颔下三绺白须。“否则王爷也不会放你出来,交与王爷吧。”
舞阳轻轻哂笑,拍拍身旁老树,“舞阳不是卞和,师傅遗物,舞阳怎会轻易与人,王爷有什么了不起?”
食指在树上轻轻一划,树屑纷纷溅落,已自抠下二寸深,食指不停向下折去,一折一回,端端正正四四方方一个“口”字錾在百年老树上好似镌刻一般。
墨菊只觉兜头一盆刺骨雪水浇下,惊得浑身汗出,“乾坤一指”乃本门绝技,除了过世的老掌门,他们四个均不知内功心法,虽早知道她隐瞒了内力功夫,饶是如此,却不料到她内力精深若此,原本小瞧这个小掌门的心登时烟消云散。
除了冷梅,其余三个面面相觑。
“掌门!我等皆是国之子民,当为国家效力。”
“为国效力?舞阳一个小女子,效的什么力?难道还要饶上身家性命不成?”舞阳瞥斜着四老,不以为然。“没有这个东西,舞阳成不得事。虽只是一半,舞阳用它可以换回想要的。”
“舞阳,玉珏在你手中会引来无穷麻烦,这又是何苦与王爷相悖?”
“何苦?我自有我的道理。阴阳无耳,不提不起,四位师伯可以上复王爷,在商言商,若是条件合适,舞阳不会错过这个大主顾。”舞阳嘿然冷笑,转身回转向镇甸方向走去。“老掌门的忌日要到了,舞阳要回去祭扫。”
“舞阳,王爷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心知肚明,何苦怄气?”
“无耻小人,本掌门一辈子感激他废了我左手剑。”舞阳的声音清凌凌挤出了牙缝。
言罢,舞阳抬腿就走。
四老看着舞阳大大方方扬长而去,似乎胸有成竹。墨菊上前就要阻挡,被虬松一把揪住,只得眼睁睁看她去了。
“阻拦我做什么?”墨菊怒道,胡子一翘一翘,气冲斗牛。
“老掌门离世前将内力都给了她。”知节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异样。
虬松的手摸着颔下胡须,忖道:当初四人虽是为轩辕所赚,输得心服口服,也是奉了老人家的令行事,不想个中迷雾重重,而今也不得不佩服老人家料事如神。
“我们久不曾回山了。”冷梅叹了口气。
“是,按理也该祭扫一番。”知节眯起眼睛,看着舞阳的倔强背影,叹了叹气。“掌门还是年轻,一直在意气用事,我等若不劝其回头,于情于理都过不去。”
“性子左犟,只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墨菊哼了一声,一把坚硬的短髭须气得翘了起来。“老人家聪明一世,世上谁不知道天缺的大名,如今不明不白离世,还挑个女孩子做掌门。”
“我看还是仔细斟酌她特特刻的这个口字吧。”冷梅伸手拍拍老树,伸进小拇指在那沟槽里逡巡一遍,突然掌风一变,化掌为抓,一抓扣去,生生撕下巴掌大一块树皮,左手就势顺树干一抹,将字迹刮去。
“斟酌什么,明明是卖弄老掌门的内力给我们看。”墨菊回道,一脸的怒色。“若把这玉钥上交王爷,那群宵小再不会盯着她不放,也不至于拖累我们辛苦,岂不四角俱全,偏生这个倔脾气。”
“墨菊,她性子安静隐忍,从不张扬,怎么可能?”一向纳于言的虬松难得开口道。
“你与知节自去回护她,回到镇甸后我与虬松去找季良会和。”墨菊看着冷梅,气哼哼地说道,袖子一甩。“若不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老夫定好好教训她一顿。”
“墨菊,她还是个孩子。”知节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你我都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还跟一孩子计较?我们跟在王爷身边日久,她现在心中怨恨王爷,无论如何不会放下戒备。这是做给王爷看的。呵呵……”
“看她和老掌门倒象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走吧,她没有施展移形换位,想是等候我们,掌门退了一步,我们也当退一步。”
说着知节拉住墨菊,老哥儿四个边说边联袂沿着官道向桑榆镇甸走来。
舞阳刻意激怒了四老,看四人的反应,心中微微失望。笃定四老会追过来,自己已经现身,再躲他们已经不可能,便放慢了速度,等候他们跟上。玉珏之事他们本就知晓,如今知道也无妨。望着天际众星拱北,心里思量着如何将薇落这个包袱打发回去。
雨后夜风萧瑟,夹裹着一丝微凉,舞阳低头凝视地上的一汪一汪的水痕,思量着去年究竟是谁泄露了自己的行藏,目的何在。
噫——不好!
舞阳只觉左右耳根簌簌风响,好似雀儿在耳廓边缘飞过,顺手一抄,两只荧荧燕子铛收在掌中,反手一甩,两道白光分艮,坎两个方向疾飞而去,只听两声闷哼,背后偷袭之人两声哀嚎,嘭嘭两声,摔倒在地。
舞阳身形一变,身子一扭,空中一个反转,轻飘飘落到了艮位,一脚踏上了来人的前胸,右手袖中短剑滑下,剑尖一挑,勾起偷袭者的面纱。一张精瘦枯干的脸子露出来,嘴巴大张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的大口喘气,嘴角滴滴答答淌着血。舞阳直盯盯看着眼前人头一歪,咽下气去,这才迅速低下头去翻检起他的身上,一块精致铜腰牌自革带上滑了下来,舞阳伸手抄起,只看一眼,连忙纳入袖中。又抬起死者的左手详细端详,食指中指间有薄茧,燕子铛塞入指间,刚好。
一个飞身跃到另一侧,同样搜了半天,在死尸身上掏出一个小小包裹,翻开他的手,依旧是食指和中指间有练功的痕迹。
“如意门燕字双雄!”舞阳拿起腰牌反复观看,紫铜锻制,宽不过一寸,长约二寸,四边是卐字连绵不断图案,中间只刻一个“地”字,端详半晌只觉不解只得收了起来。
站起的瞬间,手腕一抖,左手托出一把黑玉珠,右手握住飞剑。凝神细听,居然再无声息。
心里莫名一阵忐忑,长身飞起,奔向向才来时路快速飞奔,不及一里,清爽夜风携着浓浓血腥扑鼻而来,放缓脚步,心跳如雷,禁不住低声呼喝:“四老,四老,你们在哪里?师伯?师伯!”
只听得呀地一声,一只乌鸦鼓翼飞起,带动一群宿鸟忒忒飞起,滑过夜空,焦躁声震破了冷寂黑夜。
舞阳环顾左右,只觉黑夜象一只硕大的魔爪将自己擭在掌中,口内干苦,眼前发黑。无暇顾及足下积水,借着血腥味道向前奔去。
一团黑影伏在地上,身下流出的血象一条蜿蜒长蛇扭曲,在月色照映下,闪着诡异的光亮,十指不禁抖了几抖,腾身跃起,落到了黑影近前。
“菊老!”
舞阳双膝一软,跪在了墨菊面前,伸手将他托起。“菊老,四师伯!”
墨菊再也听不见声音,胸前一个团扇般的大洞,仍在不住沁出鲜血,舞阳眼眸一闭……蓦然张开。
“霹雳珠!”
舞阳放下墨菊,沿着血腥味继续搜索,再不能顾及身份,大声呼喊。
“梅老,竹老……”
来路寂寂,再无声息,其余三人不知何处。
舞阳搜寻一刻,心里越发紧张,急忙返回墨菊处,打开火折子。在火烛映照下,满是皱纹的脸上,五官已经痛得扭曲成团,一头花白头发沾满了泥污,唯有一对眸子中依旧残留着诧异的眼神。
舞阳不错眼珠的看着菊老一对至死不曾闭上的眼睛,那早已经混沌无光的眼中似乎有无尽的话要说,舞阳的嘴唇抽搐了起来。“菊老……菊老……师伯,师伯!”
“舞阳,是你么——”冷梅的声音自黑暗处响起。嗖地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形跃了过来,声音走调。“你怎样?受伤没有?”
“大师伯!”舞阳瞥着冷梅,左手平展,将墨菊的眼眸阖上,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地上,这才站了起来,一脸的平静。“四师伯过世了,我与四位师伯分手不过半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发了琉璃弹子,季良率人马上就到,刚才出现十数高手,知节与虬松已经向东北方向追去。老夫惦记你的安危,这才去追你,不想东边有怪异绿光浮现,追岔了路。”
“——不好,走!”舞阳倒吸一口冷气,蹭地一声蹿出了几丈开外。
冷梅应声而起,一老一少向下狂奔。
无常(下)
天光濛濛发亮,舞阳和冷梅一少一老,一矮一高两个人并肩站在一丛人高蓬草前,神色黯然无光,心底凄惶,凭着血腥气,终于找到了知节和虬松。
知节浑身血污,一动不动躺倒在茅草丛里,不远处的在一株老槐前,虬松伏卧在树干上嘘嘘带喘,不住倒气,显是受了重伤。
舞阳与冷梅左右一分,一人一个,施重手法护住二人心脉。
舞阳合双指切在虬松的寸关尺上,浑身登时如中风一般麻木起来,整个大脑一片混沌。左手掌心贴在虬松的前胸上,真气汩汩潺潺流进他的血脉。
咳咳咳,虬松一阵剧烈咳嗽,舞阳身子一动,急忙去扶,一个物事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她的掌心。虬松又剧烈咳嗽起来,身子不住颤抖,脸面通红身上却冷似寒铁,上下牙齿捉对厮打,咯咯有声,抖了半日,突然嘴巴一张,鲜血一口喷了出来,粘哒哒沾满了花白胡须。
舞阳低低俯下身去,对着师伯的脸,看着虬松的嘴巴一张一合,一滴眼泪缓缓溢出眼眶,落到了虬松的脸上。
晨风骤起,肃肃清凉,舞阳的心绪渐渐凝固,前尘往事不曾撇清,而今又添谜团,四个师伯还剩下两个,有一个尚自昏迷不醒。
冷梅摸摸知节的胸口,微微尚有一丝热气,急忙伸手点了他几处大穴。合掌抵在知节的前胸,将真气度入他的血脉。过了许久,知节惨白的脸才渐渐有了些许血色,冷梅这才放下心来。
“诶!”冷梅狠狠砸向自己的头,三绺长髯抖动起来,一手杵额,浑浊老泪纵横。
“师伯!都是舞阳的错,都是舞阳的错。”舞阳放平了虬松,膝行至冷梅面前,一脸的惘然。
“舞阳!我们老哥儿几个老了,迟早是要走的。”冷梅伸手拉起她。“老掌门的留书我已经看过,他曾断言此物一出世,江湖朝堂势必翻起腥风血雨,咳……只是苦了你这娃娃。”
“舞阳既然接了这掌门之位,责无旁贷。”舞阳的眼中怒火炎炎。“我发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舞阳,有人厌倦了我们老哥儿四个守在你身边,还是冲着这块玉珏而来。听师伯一句劝,将玉珏给了王爷,那帮子人就冲朝廷去了,这样便没人再为难你。”
舞阳缓缓摇摇头,容颜冷寂,眸子无光。
“手拿这个东西,你能走多远?”
“我——不知道。”舞阳的头无力垂下
“舞阳,告诉师伯,元凶已经授首,你还是盯住叶家案子不放,不肯交出玉珏,究竟是何原因?叶相与你究竟有何瓜葛?”冷梅犹豫半晌,耳听八方无动静,开口问道。
“小女……叶清舞,叶之信是我父亲。”舞阳猛抬头看着冷梅,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吐口,眼中一点光亮,终究并没有落下 来。
“你?你是叶清舞?竟然是叶相的后人?”
“我毁了容貌,师伯,十三年前我就听父亲提起过您。”舞阳凄然一笑,嘴唇抿了起来。
“我——我苦命的孩子。怎么不早说!”冷梅伸手抱住舞阳,老泪纵横。“怎么不早说?”
“家人都不在了,我偏偏是漏网之鱼,如何敢说?”
“好孩子,既是这样,伯父更是不能撒手不管,你是叶家唯一的后人,伯父拼得老命也绝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之地。”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这东西在舞阳手里,没用的,而且……”舞阳清了清嗓子,手攥了攥。“顾氏不过一个中丞,怎么可能撼动一国之相,他不过是个帮凶。朝廷没有追究当年三司的过错,也不肯昭告天下为我父亲正名,舞阳猜测必是皇帝偏私,元凶是这几大王爷之一。当年桓居正主理案子,他必是查出了蛛丝马迹,抑或是迫于皇命,抑或是与元凶亲近,为了保护这个凶手,将我父亲做了替罪羊。便如此我父亲就该蒙冤九泉,我一家一百三十四口就该死么?玉珏我不会交出去的,不依仗这只玉珏,我……我找不出其他的办法为父亲洗雪冤屈。除非皇帝将元凶正法,昭告天下为父亲正名,舞阳绝不会将这个东西上缴朝廷。”
舞阳一口气说完,只觉一身的气力抽尽,浑身酸软,连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