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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天下-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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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话已经有些含不清,显然是醉得不轻。颤颤微微地站起身来,从桌上拾起竹箸,敲。着桌案开始高歌。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戌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粗犷的声音,带着一丝激昂,一丝悲戚,一丝豪迈。
  这是一首镇守边关的兵士都会唱的曲子。戌边的将士闲来无事,没有别的消遣,不是比武,便是赛歌。什么“关山月”,“从军行”……都是张口就能唱。
  此时;这个将士唱出这样一首歌;于今日这样的场景;很显然是不应景的;但是; 这个人显然是醉了。众人倒是谁也没有和他计较,只有几个官员指着他,道:“刘默啊刘默,你真是醉得不轻。”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那人抛出海棠花,喃喃地说道,一双虎目却是迷醉着越过碧湖,望向湖那边那片残垣断壁。
  那是花著雨奶奶和后宅人居住的厢房,康王此番入住,比较仓促,还不曾清理干净。
  花著雨心中忽然微微一动,这个人虽然她并不认识,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认识爹爹的。或许,他也曾在梁州镇守过。
  夜色渐深,酒宴渐至尾声,众人三三两两开始告辞。
  皇甫无双在花著雨和吉祥的搀扶下离开了酒宴。
  离开前,花著雨有意无意地向着酒席间一扫,只见姬凤离正伏在案上,长眸微眯,正专注地凝视着夜色中如火如荼绽放的皎花。几缕墨发从额际垂落,在鬓边轻轻拂动,整个人说不出的闲适。
  皇甫无双彻底醉了,花著雨和吉祥一起,搀扶着皇甫无双上了马车。他醉得真是不轻,俊美的小脸好似涂了胭脂一般,红艳艳的。原本黑白分明极是澄澈的双眸,此时好似盛满了酒,氤氲而迷蒙。
  而且,这小煞星的酒品也很不好,喝醉了酒就是哭。这和萧胤倒是恰恰相反,萧胤是笑,合不拢嘴地笑。
  想起萧胤,花著雨心头一滞,那个人,大约还当她是他的妹妹吧。凭他对妹妹的宠爱,她在出嫁的路上突然失踪,不知,他会如何疯狂地去寻找她呢?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好酒,好酒啊!”皇甫无双躺在马车的卧榻上,醉醺醺地喊道,扑面的酒气让花著雨几乎窒息。
  “婉儿,婉儿,你为何都不肯看我一眼呢?”皇甫无双猛然起身,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身下的卧榻,咚咚的声音,听得人心中一片哀戚。
  花著雨从未想过,只不过参加这样一个宴会,他就能将自己喝醉。他的身份可是太子啊,怎么这么不知轻重,这样醉醺醺的样子,被人看到了,真是有失身份。而且,醉酒了还胡言乱语,将一些心里话都捅了出来。
  不过,皇甫无双又何时在乎过自己的身份?
  马车一路辗辗而行,穿过御街,不一会儿便到了东宫。
  皇甫无双在马车上已经发泄得够了,到了东宫寝殿,一沾到被褥,便呼呼地睡死过去了。
  花著雨今夜恰好不该当值,便告退一声,回了自己居住的北六所。花著雨是和吉祥一个屋的,今夜吉祥当值,屋内无人,净悄悄的。
  花著雨在屋内的床榻上坐了有一注香的功夫,才慢慢从屋内踱了出来,翻身上了屋檐。
  初夏的夜虽不算太凉,但是花著雨站在屋顶上,却感觉到清冷透过夜风,一点点地沁入到骨子里面去。
  三更鼓敲过,她举目望向远处,只见夜色深浓,繁星闪烁,夜色之下,金瓦红墙,殿宇巍峨,宫内灯火曈曈和天上的星光相辉映,延绵不尽的九重宫闱在夜色中显露着冷漠和肃穆。
  她向左右望了望,确定此时无人,便纵身一跃,从连绵的殿宇上不断飞纵。这宫里的楼台亭阁,宫殿分布,甚至暗哨明岗,她都因之前已经偷偷了解过,已了然在胸。是以,一路行来,倒是畅通无通。
  出了皇宫,花著雨提气直行,从容自若地掠过一座座楼台,一条条巷陌。身影在屋檐间翻飞,清雅若流云飞逝。
  她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处民房。很老旧的房子,石墙上爬满了青苔。她翻过短墙,到了屋内,不一会儿再出来时,却已经是一袭落落白袍,脸上,罩着一张银制面具。
  她知晓那个唱曲的男子叫刘默,又是朝中官员,打探到他的府邸却也不难。那府邸距离此地并不算远,以花著雨的身法,不一会儿便到了。
  刘府也位于金玉坊,但是,府邸却不大,也没有高宅的高门白墙,很是普通。
  花著雨转到后院;从短墙上跃了进去。
  月色舒展,清辉漫地,无声地流泄在犹余茉莉残香的庭院中。花著雨沿着长廊一直到了前院,见到院内有一株大树,她纵身跃到树上,透过枝桠扶疏的树杈,从半敞的窗户里望了进去。
  这一望,心中顿时大惊。足尖在树杈上一点,有如一只夜莺般,从半敞的窗子里跃了进去。
  今日在酒席上唱曲的刘默正直直地趴在地面上,一大片鲜血沿着铺地的地砖蜿蜒流了很远,他的背上,插着一柄短短的匕首。刘默身侧,他的两位带刀侍卫也扑在地面上,死相很是凄惨。杀手的刀法很厉,看样子过了没有几招,便被击毙在地。
  刘默却还没有死透,看到花著雨进来,待看清花著雨面上的面具,一双墨瞳顿时大睁,喘着气说道:“少将军,是你吗,少将军……”
  花著雨在他面前蹲下身子,眯眼说道:“不错,我问你,你可是平西侯麾下之将?”
  刘默眸光凝了凝,吐了一口血,低低说道:“侯爷让我潜在虎翼军之中……这个东西就交到少将军手中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揉成一团被血色浸透的白绢递到花著雨手中。
  花著雨将白绢收入怀中,低声道:“是谁杀的你?你可曾知晓?”
  但是,刘默却再不能回答了,他的眸光已开始涣散,瞬间便停止了呼吸。院里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花著雨黑眸一凝,从窗子里纵了出去,翻身再次跃到了大树上。
  只见一个小厮在门外低声道:“将军,左相来访!”
  
正文 第66章 扇开,暗夜优昙
  侍卫在门前说了两遍,半晌听不到屋内人的回音,这才疑感地推开门,待看到门里边的状况,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
  到了此时,花著雨却也不能再走,若是出去,定会被人发觉,况且,她也原本不打算离开,她很想看一看,这一次的事件,和姬凤离是不是有关系。
  宴会上她是以刘默望向花府烧毁的断壁残垣,从他眸中的凄凉看出来他或许是认识爹爹的,是以,才深夜造访想问个明白的。而姬凤离又是因为什么,深夜来此?
  是以,花著雨敛气屏息,躲在树杈上,一动也不动,大树茂密的枚叶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不一会儿,前方走廊边响起一阵脚步声,有几个人正穿过月光的阴影,朝着这边疾步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当朝左相姬凤离,还是那袭宽袍长衫,在夜风里曼卷,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他身后尾随着三五个侍卫,其中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花著雨认出,这个人便是那一夜在游船上试探她武功的人,姬凤离身边的三大名士之一——铜手。
  花著雨知晓这个人武功不弱,栖身在村杈上,更是不敢有一丝掉以轻心。
  刘默的书房内此时已经翻了天,室内灯火已经全部燃亮,有哭声从屋内断断续续传了出来,好不凄惨。花著雨清眸微眯,唇角扯出一抹冷凝。
  “我们来迟了!”姬凤离听到哭声,顿住脚步,手中折扇轻轻敲了敲手心,有些遗憾地说道。
  “相爷,里面血腥之地,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属下进去瞧瞧吧!”铜手低声说道,言罢疾步到了屋内。
  夜色渐浓,月华姣姣流泻而下,洒落一地清辉。
  姬凤离背着手,就站在距离花著雨栖身的大树不远处,优雅的身影在地上洒下一道颀长的影子。此时,他身侧武功最高的铜手正在屋内,花著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每次看到姬凤离,她就觉得胸臆间热血沸腾,总是想忍不住出手。
  反正,她观在身份是银面修罗,背着谋反的罪名,再添一项刺杀左相,也不算多。
  这样想着, 花著雨手中的剑好似感知了她的心情一般,发出了一声嗡鸣,花著雨一个纵身,跃了下去,犀利的剑光,自上而下,向着姬凤离刺了过去。
  这一剑,是出其不意的,又是从上而下,而且,重在速度迅疾。而姬凤离手中也没有带着任何兵器,既然他号称是没有武功,自然是不能带兵器的。否则,岂不是引人怀疑。
  然而,花著雨这一次想错了,姬凤离不仅节着兵器,而且,就拿在他的手中。
  电光石火间,伴随着 “刷”的一声轻响,姬凤离手中原本本含起来的折扇突然打开,就好似暗夜里的优昙花乍然开放…般,刹那间芬芳扑面。
  而那素白色的扇面上,画着的恰巧也是几朵如烟似雾的优昙花,带着难言的冶艳和说不出的魅惑。
  花著雨的剑便刺在了扇面上,长剑顿时一弯,再也不能刺进去分毫。花著雨收住身法应变,再度涌力,去势比先前更快,素白色衣袍被真气所涌,在夜风里曼卷飞扬,衬着面上冰冷的银色面具,看上去犹如嗜血修罗。
  她的身形瞬息万变,整个人就好似一朵飘飞的白云,不断有雷霆闪电从云中闪出,向姬凤离身上劈落。姬凤离手中的折扇,时而折起,便成了一把短剑,时而再展开,便成了一块盾牌,阻住了花著雨的剑招。
  两人来来往往,瞬息之间,却已经打了五十招之上。铜手听到风声,早已从屋内窜了出来,瞅到空隙,手中刀光闪耀,向着花著雨刺去。
  “住手!”姬凤离一声冷喝,声音清冽似莲从水中绽开。
  花著雨知晓铜手一出来,再加上一个姬凤离,她再不会得手,身影一纵,跃上树杈,如轻烟般从树上翻到前面屋檐上,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说起来,今日总算是有所收获,知晓姬凤离的武器便是手中那一把折扇。
  铜手待要去追,却被姬凤离阻住:“让他去!追上你也不是对手!”
  “相爷…… 你没事吧!?”铜手粗声问道,能迫的相爷出手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
  姬凤离在风中卓然而立,白衣水波荡漾,农摆的墨莲辉映着月色,振荡出一片朦胧的光影。他手中折扇轻摇,唇角勾着轻淡的笑意。方才对战时的锋芒尽敛,完全是一个清贵儒雅的公子。一双墨色瞳眸却是微眯,眸光深沉地落在夜空中的那一轮皎月。
  花著雨回到宫中时,已经过了四更,天色正是将亮未亮之时,她褪下外衫,在床榻上歇了一会儿。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斩杀刘默,且速度如此奇快!
  她从怀里将刘默给她的那一份白绢展开细细看了一遍,里面写的除了爹爹茬虎翼军中的人,还有宫中的几个暗棋。她看完后,将这些人暗暗记在心底,将白绢放在烛火上烧毁。
  她从未知晓,爹爹会在宫中步棋。原以为以爹爹那样的愚忠,不会有这样的心机,看来她是想错了。这样翻来覆去,不一会儿便到了五更天,花著雨起来洗漱一番,便到皇甫无双寝殿外候着。
  不一会儿便看到吉祥拿着拂尘从屋内退了出来,看到花著雨,微笑着说道: “元宝,殿下让你进去伺候!”
  花著雨答应了一声,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天色尚早,日光还不烈,屋内也极是凉爽。她绕过华贵的九曲屏风,慢慢向皇甫无双的内室走去,里面床榻上帷幔高悬,却是不见皇甫无双的人影。
  “是小宝儿吗?本殿下在这里!”少年粗哑的声音从右首边的朱门传了出来。
  花著雨脚步顿时凝滞住了,她知晚,这右边的屋子,是皇甫无双沐浴的地方,她还从不曾去过。之前,或许是皇甫无双对她还存有戒心,像这样贴身的伺候还从来不曾让她接近过。现在要她去,是不是代表着他完全信任她了,这原是好事。
  花著雨踌躇半晌,终于移动脚步,缓步到了浴房。
  屋内正中间是一大汪清澈的池水,朝南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窗户,朝日的光线便从窗子里照入,映得整个池水闪亮如鱼鳞跃动。
  池子边似乎站立着一道人影.花著雨敛眸不去看.垂首站在池边.道:“殿下,不知唤元宝来,可是有何事?”
  清澈的眸光四处扫了一遍,却未见到一个伺候的宫女或者太监,心中觉得有些糟糕。
  果然,皇甫无双略带慵懒惬意的声音从池水上脉脉传采:“小宝儿,何时变得这么不机灵了,本殿下叫你来,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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