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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清妍模糊应道。
在她进入梦乡前;心中的想法是:有人一起分担,真的能将悲伤减半。
听见怀中人逐渐规律的细微呼吸声,关定涯将她身上的被单拉好,忍不住又在她发上印了一吻。
这些时日,她总是不时地发呆,两眼空洞,像行尸走肉似的,苍白的脸上,也总是带着睡眠不足的阴影,他看得心中抽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今晚,他又看见她房里的灯亮着,于是在门外徘徊许久之后,推门进入。
其实进门后他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然而那纤弱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教他胃都揪紧,所以他鼓足勇气上床,提供了自己的怀抱。
他是多么庆幸她没有推开他啊……
光是这样拥着她,他就感到一种像是幸福的感觉。
只是他不知道,像这样小小的、卑微的幸福能持续多久。
那个与他无缘的孩子,是她嫁给他唯一的理由,也是她与他之间唯一的连系,现在孩子不幸走了,他还剩下什么能留住她?
“清妍,今天有个非去不可的应酬,晚上不必等我吃饭。”
“好,我知道了。”
“那我去公司了。”
“啊,等等!”清妍急忙来到他面前,不假思索地替他调整领带。
他乖乖地站在原地,看见长长的一绺发丝从她的额际滑落面颊,没多想便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
然后两个人的动作都凝滞住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表现得这么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视线交会,他们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同样的诧异。
接着那抹诧异褪去,可是没有人移开目光。
在那幽深的注视之下,清妍心跳加速,不知怎地,许久前在别墅里的那个台风夜,竟在蛰伏多月之后,蓦地浮现脑海。
她记起那些黑暗中的抚触、亲吻,还有汗水淋漓的肢体交缠……
顿时,清妍感到口干舌燥,双颊像突然着了火。
“那个……你、你的领带歪了……”她多此一举地解释。
魔咒解除,关定涯也清了清嗓子,生硬地别开脸。“那……我去上班了。”
“嗯。”清妍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脸颊仍微微发烫。
他们之间有某些东西变了,尽管他仍是喜怒不形于色,且少有笑容,但是她发现他给她的那种距离感消失了。
是从一个月前的那晚开始吧……自从那夜他拥着她入睡之后,她就觉得他不再是那么遥远而难以亲近。
尽管那晚之后他们又恢复分房睡的状态,可是他每晚都会到她房间里陪她,有时候他们聊天,有时候她做着小饰品,而他则静静地看一些公文档案,直到她入睡之后才离开。
她没有再梦见宝宝,但是一个月以来,她每晚都睡得极为安稳。
可是即使他们不再那么疏远,他仍是不时让她紧张,而且情况有加剧的倾向……就像刚才。
清妍伸手摸着脸颊,发现皮肤的温度又升高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忘却那个台风夜里发生的事,没想到刚刚在他一个轻轻的碰触下,记忆又回来了。
她记得他光滑、汗湿的肌肤,记得那些让她颤抖的抚摸,记得自己如何在激烈的快感下叫喊出声……所有景象,清晰得教她心惊。
清妍慌乱地甩掉那些不该有的记忆,赶紧提醒自己,那晚她和关大哥都喝醉了,而关大哥更是受到药物影响而失去自制……
所以忘了吧,那晚对他们两人都没有意义。
如果能和关大哥维持目前这种像是朋友的温和关系,就是最好的。
清妍这么告诉自己。
清妍很快就发现自己有多天真。
这天,公寓里来了意外的访客。
“妈,请用茶。阮小姐,你的咖啡。”清妍放下茶水,在沙发上坐下;心中有些忐忑。
从婚礼之后,她只见过婆婆两次,一次是关大哥带她到大宅聚餐,并拜见其他长辈时;另一次,则是前不久,婆婆在她住院期间采访过。
婚礼当天,她就从婆婆的态度发现,她其实不赞成她和关大哥的婚姻,但是某于某种不知名原因,并未阻止。
至于漂亮的阮小姐,除了许久前在关氏大楼前短暂见过一次,也就只有婚礼时照过面,而她的敌意,表现得非常明显。
然而她们会突然同时出现,实在教清妍猜不出原因。
“最近身体有没有好点?”关夫人轻啜了口茶便放下杯子,一举一动无不透着雍容、高贵。她是个貌美的妇人,身上穿着一套改良式的旗袍,纤瘦苗条的身段和保养得宜的容貌,使得近六十的她,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
“好多了,谢谢妈关心。”
“唉,可惜了那个无缘的孩子……”关夫人浅叹一声,又饮了口茶,接着便改变了话题。“清妍,我看你跟潇潇倒挺生疏的。”
“我们只见过两次,没有太多机会交谈。”清妍照实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是行宇的女朋友。”阮潇潇插嘴,语气中的轻鄙让清妍瑟缩了下。
关夫人轻拍了拍阮潇潇的手,却是宠溺的成分多过斥责。“清妍,你别见怪,潇潇从小就是这样,说话直了些。”她略停了下,接着道:“潇潇的母亲跟我是快
四十年的老朋友,说起来,潇潇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把她当自己女儿看。”
清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头。
“潇潇和定涯两个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向来不错,坦白说,我们两家做父母的,一直以为彼此会结为亲家,倒是没想到……”关夫人又叹了—声。
猜出婆婆未说完的话,清妍已逐渐听出一点端倪。
她看向阮潇潇,后者对她的怨慰是无庸置疑的,若非自己的介入,也许阮小姐已经是关大哥的未婚妻了。
思及此,清妍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压住,沉甸甸的。
关夫人眼中闪过精光,接着道:“我希望你别认为我是在逼你做什么,或是故意要干涉你们的婚姻,但是定涯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总得替他着想。”
“我明白。”清妍垂眸低道。
“定涯这孩子,从小就正直、懂事,只要他认为是自己该负的责任,就绝对不会逃避,所以一发现你有了身孕,他便觉得有义务娶你。可是现在你们当初结婚的理由已经不存在,我想……或许你们该考虑这桩婚姻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您口中的‘理由’是我女儿。”清妍的语气变冷,她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无法忍受婆婆用那种没感情的字眼提及自己失去的孩子。
像是没料到这个看似怯弱的女孩会反击,关夫人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是我失言了。”
“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以定涯的性子,他绝对不会主动跟你提什么,所以不得不由我这个当母亲的,开口请你还他一个追求幸福的机会。”
阮潇潇也道:“我跟定涯哥喜欢彼此很久了,要是你不放他自由,我们就没有可能在一起。”
清妍一时无语,只觉得胸口闷堵得难受。
她们的意思是,要她主动要求离婚吗?那么她在上帝面前许过的承诺又算什么?
然而婆婆说的却是不平的事实,关大哥娶她完全是出于对孩子的责任感,现在孩子走了,她有什么权利霸占着他不放,阻止他娶他真正想娶的对象?
她也太自私、太天真,竟以为可以和他像朋友一般融洽相处下去,却未考虑到他可能另有所爱,而对方,会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
“当然,是我们关家理亏在先。”关夫人放软了语气,但每个字听在清妍耳里仍是尖锐如针,“定涯不该酒后乱性坏了你的清白,不过你放心,我们关家会弥补你的损失;绝对不会有所亏待。
清妍心头微震。原来他是这么告诉婆婆的……可是错在她呀!
该弥补过错的,也应是她。
清妍许久没说话,但脸上的情绪波动已尽数落在关夫人精明的眼中,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我言尽于此,你是个明事理的女孩子,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关夫人优雅地起身,阮潇潇也跟着站起来。“不必让定涯知道我来过,他公司事多,不需再为其他事烦心。”
“我知道了。”尽管思绪无比纷乱,清妍却没忘了礼貌,亲自送关夫人和阮潇潇下楼。
不意在大厦入口处,遇到正跨下车的关定涯。
阮潇潇俏脸一亮,头一个冲上前。
“定涯哥!”她勾住他的臂弯,笑得艳光照人。“这么久没见,我好想你。”
“这阵子跑哪儿去玩了?”关定涯唇角浅扬,试着抽开自己的手,怎奈潇潇勾得更紧,他只好放弃。他向来把潇潇当作妹妹,因为他知道,尽管她有些骄纵、任性,本质却不坏。
“人家心情不好,到欧洲散心去了。”
“咦?阮大小姐。”轿车的窗子滑下,露出一张眉上带着疤、笑得不怀好意的脸。“是我眼花吗?还是你真的胖了一点?”
阮潇潇一听那声音,脸色大变,立刻化身为刺帽。“怎么又是你——我哪里有胖?!你才是低级、粗鲁、四肢发达……”
眼见两人又斗起嘴来,关定涯乘机抽回手臂,明智地选择置身事外,不过他也纳闷,素来在外人面前颇有分寸的阿醒,为什么总爱出言激怒潇潇?
摇摇头,他看见大门口的妻子和母亲。
他走到母亲面前。“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看看媳妇也不行?谁让你老把她藏在家里,也不带到大宅来走走,我又不会吃了她!”关夫人语气尖酸,实则有些心虚,没料到儿子会这么早回家。
“这阵于比较没时间。”关定涯瞥了眼清妍,只见她垂着眸,安静地站在一旁,除了婚后那次之外,他就没再带她回过大宅,因为他知道年轻、柔顺的她根本无法招架家族里那些豺狼虎豹似的亲戚。
“没时间?我看你今天倒是早早就下班了。”
“我忘了一些档案在家里,待会儿就要回公司。”他其实不必亲自回来,他只是,想见妻子。
关夫人轻哼一声,不再多说,只示意要儿子陪她走向路边等着的加长座车。
清妍的目光跟随着他们的背影,看见阮潇潇又追到关定涯身边与他说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关大哥跟阮小姐,无论在家世背景或外貌上都极为相配。
他们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而她,则是个不该介入的外来者。
清妍出神地望着同样贵气难掩的三人,丝毫未发现,已经下车抽着菸的阿醒,正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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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该是开口的时候了。
她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对他不公平。
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没有义务再继续对她负责,她不能就这么霸占着他的人生,夺走他追求幸福的权利。
可是尽管这些道理她都懂,为什么要说出口是那么难?
清妍心不在焉地吃着饭,食物到了嘴里却形同嚼蜡。
她悄悄地瞥向餐桌对面的男人,却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清妍,是不是人不舒服?”关定涯蹙眉,但清妍现在已经知道那个神情表示的是关切。
“没有,我很好。”快开口……你不能再继续利用他的正直和仁慈,他值得一个真心爱他的妻子。
清妍一咬牙,放下碗筷。
“关大哥……我……”简单的一句话,却梗在喉咙,吐都吐不出来。
两眉之间的皱摺更深,他也放下碗筷。“有话你直说无妨。”
“我……我们离婚吧。”清妍说这话的时候垂着头,以至于没看见对面男子的身体猛地一僵。
霎时,一阵剧烈的恐慌袭来,关定涯的双拳握得死紧。
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那么快。
难道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逃离他身边?
“能……告诉我原因吗?”他艰涩地问,讶异自己还发得出声音。
清妍仍低着头,不看他。“宝宝走了……我认为我们的婚姻其实没必要继续下去,你可以恢复原来的生活,我……也一样。”
关定涯如坠冰窖。
难道他们之间除了孩子之外,没有任何值得她留下的东西?
当然没有。
他立刻嘲笑自己的傻问题,他不是早就知道答案吗?
她心中,一直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