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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他的改变果然挽救了龙家岌岌可危的根基。年轻人的冲劲是他们所不能比的,他爸爸提前退休果然是明智之举。这孩子是个将才,不论是他那严酷的外型还是精明的脑子,都在众人之上。
龙过翼没有停下穿外套的动作,拉好领带後,他扒了扒凌乱有型的短发,敷衍地说:“我已经尽量抽出时间陪她了。”
“一星期陪她吃一顿饭叫抽出时间?”听他的语气好像那已是莫大的恩宠。龙威和再次佩服双蕊的好脾气,他把双蕊的存在视为一种负担吗?
唉!有这种工作狂的孙子:教人怎能不担心。
“是不是双蕊曾向你抱怨过什麽?”龙过翼拢紧眉头,不悦地提起公事包往外走,一刻也没问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着。他是绝不会为儿女私情这种俗事,耽误上班时间的。
“你看她会吗?”龙威和叹口气,反问孙子。双蕊这个安安静静、清秀端庄的女孩子值得疼爱。
“可能不会。”龙过翼甚至没有停下来思索一下,仅是随口心不在焉地答道,一点也没有将他爷爷的问话听进心。
他从没想过双蕊是个什麽样的女孩子,只知道她很适合自己,是位名门闺秀,不多话、不唠叨,温柔、典雅,配得上他。
“过翼……”老人家话还没问完呢,他那精明干练的孙子便已心焦地飚出门了。
这孩子在意什麽呀!饭店就在隔壁,走路三分钟就到了。万分无奈地轻摇着头,龙威和只希望他不会死於过度疲劳。
“老太爷,刚才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和王妈年资有得比的陈管家,将信件必恭必敬地呈给龙威和後,保持谦恭的姿态,进退有礼地离开了。
龙威和实在拿这些老朋友没法子。王妈嘛,是多事的过了火;陈管家则是拘谨、古朴地坚持主仆该有尊卑之别。一屋子的人都是怪胎,包括他远在加拿大怡情养性的儿子、儿媳妇,以及那个长年不在家的孙女在内。
龙威和讪笑着拆开信,笑容随着目光游移急遽地凝结在嘴角,不到阅毕,两行老泪便已悄然顺着他瞬间苍枯的老脸滑下。
老程走了,那麽强悍、刚猛的商场强人终也敌不过小小病菌的摧折,人命如此脆弱,他们图的到底是什麽?
老程奋斗了一生,到头来依旧带着遗憾离开。他不禁要怀疑自己到晚年後所称的无欲无求是不是最幸福?又,自己果真是无欲无求吗?恐怕不是吧!他不也极希望能抱到过翼或翩翩的孩子。他相信他的修为还没到那种无求的境界,是他礼佛不虔吧。
老朋友,我会帮你达成心愿的,不管结果如何,我定尽一己之力。你若地下有如,在我无能为力时,可要帮帮我。
龙威和止不住伤心泪,为好友孤独的晚年感叹、不止。
※※※
庄严肃穆的公祭会场内,哭声杂沸,充斥着许多伤心人。
在一群涕泪如雨、黑夜遍布的伤心人中,蓦地出现了一道鲜红刺眼、灿亮如火球的窈窕身影。她的碍眼和不敬严重地损及大家的心情,亦难避免地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在行注目礼之际,不忘悄声地议论纷纷。
红衣女郎如此突兀、不对衬地莅临会场,若寻衅又似哀悼,没人能臆测得了她冷艳、绝美的脸蛋下隐藏的心思。她怡然、大方地走进来,对自身所引起的骚动似乎无动於衷,冷眸
除了灵堂上那帧庄严的黑白照片已逝的老人外,不曾对外物投过费事的一瞥。
“这麽招摇地走进来,你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了吗?”家属代表叶萍,率先出声尖酸地挑剔她的衣着。她居然出落得更美了,不仅是脸蛋美,一袭贴身长裙所衬出的姣好身材,直是匀称得让人嫉妒,不再瘦弱得令人厌憎。
“住口!”站在首位的程研瑞,低声喝阻老婆的攻击,好脾气地朝女绽出可亲的容颜,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衣着适当与否,“采依,来,上柱香。爷爷一直很想你。”
程采依听不进他所说的任何话。她试图封闭起自己的情感,小心翼翼地不让浓烈的哀伤形於外。她不要让别人知道她的致命伤,也不要别人知道她的脆弱,尤其那人是叶萍。
始终保持着冷淡的面容,她接过香,庄重地祭拜完,转身要走。
“采依,你不送爷爷吗?”程研瑞难忍丧父哀恸,拉住她。她原本也该是在这答礼的家属,为何她冷然的态度表现得好像她只是个过路的陌生人?
“不。”程采依冷淡地回绝。
“采依姊,爷爷会希望你送他一程的。”一旁的程双蕊也出声挽留了。她甜美、清秀的脸上亦有股难掩的伤痛。
程采依淡淡地拉开叔叔的手,若有似无地瞥了堂妹一眼,有些庆幸柔顺的她没有遗传到半点她母亲邪恶的基因。
“多嘴!爷爷什麽时候告诉你,他要她送了?”叶萍狠狠地瞪多事的女儿一眼,怪她嘴大。她可是一点也不想程采依回来分家产。
程研瑞对妻子贪婪的本性简直不耐烦了。他拉了女往灵堂後的棺木走去,不想让人评头论足。
飞捷货运在台湾的货运界也算小有名气,虽然沾不上百大企业之列,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父亲视这个企业为命根子,极力维持它的清誉,他可不能让老人家最重视的面子毁於一旦。
“婶婶度量比较狭小,你别介意。”程研瑞满含歉意地端详冷漠的女,一点也不在意她给的疏篱感。
“我已经习惯了。”她冷讽地笑着,尽量不去触及棺木,就怕触景伤情。她一直知道叔叔是个敦厚的好人,他这一生当中唯一做错的一件事,便是讨了叶萍当老婆。
“你……真的不送爷爷吗?”程研瑞真的被她不曾变换的冷脸骇着了。
“你不会希望他运躺在棺材也跳脚吧!”她空幽、清冷地笑着,那不高不低的音调听不出半点孺慕之情,表情是全然的冰冷、绝情。
他猜不透爸爸的心。程研瑞紧紧地凝视美丽的女,随即在心叹口气。唉!也同样不懂采依的心。
她对爸爸似乎已断绝所有的亲情,为什麽?难道就因为他送她离开程家,不让她回来吗?他不懂的是,采依是爸爸一手养大的。自从哥哥和嫂嫂死於空难後,这对爷孙俩便形影不离了,怎麽今天,他们会反目成仇到了令人费解的地步?
“采依。”程研瑞再次唤住毅然决然往外行去的人。
程采依收住脚步,给了他适度尊重。
“下礼拜回家一趟好吗?”他切切地哀求着,怕她一口拒绝。他再也无法了解她了。
“我会。”地出人意表地爽快,平静无波的美眸淡淡地瞟向站在另一边出口“查探”一切的叶萍,冰冰冷冷地保持该有的笑容,她在向她宣战。“该我的,我会回来拿。”
叶萍将她的弦外之音收进耳朵,心悸得厉害。
程采依凭什麽坐享其成?她从没为飞捷货运贡献过什麽,凭什麽回来分这杯羹?
对她眼底浮起的怨怼,程采依感到满意。她更满意的是,自己不再轻易被她无时不在的恶毒表情或言语给击倒。今日的程采依不是弱者,如果叶萍还存有这种无知的印象,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程采依淡然地步出祭堂,一跨出门槛,即拿出墨镜戴上。
她知道自己的眼泪就要滴出,伪装的铁石心肠就要瓦解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比她更爱程勤良了,她承认自己的坚强不够彻底,只能撑到这。
仲秋的风,无论多麽强劲也构不上一丝寒冷,然而,她却打从心底冷了起来。
伴随爷爷前来祭拜故友的龙过翼,无法不注意到直朝他们走来的女人。她的鲜红太突兀,和殡仪馆的沉闷形成强烈对比,分明像挑衅。
从这个方向出来的,百分之百铁定是来祭拜“货运界铁人”程勤良。龙过翼瞥瞥女郎後方,在大堆花圈、花篮簇拥下,代表着人脉甚广的灵堂。他纳闷地调回眸光,极其无聊地猜测起女郎的身分。
她是谁?程家的对手吗?他不会把这个亮眼的女人当成程家人的朋友,她太不友善了。从她的穿着来看,白痴都能猜出这点。
“她还是来了。”龙威和也注意到正前方鲜亮的女子。他欣慰地笑了。
龙过翼凌厉的视线全被擦身而过的女郎占满,没发现到身边的老人正以异样的眼光瞧着浑然不知他所云为何物的孙子。
过巽居然也会为女孩子分了神,不简单,真是不简单。龙威和诧异极了。
龙过翼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看得如此投入。不过那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个女人是矛盾综合体。明明自信昂然,款款似旁若无人地走着,状若不在乎全世界,不会被任何人击倒;可是却又哭得十分伤心,好像自信、傲世的她也会有遍体辚伤的一天。
更奇怪的是,除了一副遮眼的墨镜外,她居然就这麽任泪水流着,省去面纸,既不闪躲旁人异样的眼光,也不在意全世界知道她正在伤心。正像置身於浊世之外,她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别人管不着。
从来不知道女孩子也可以静静、不吵人地哭泣,也可以这般……我见犹怜。原来“我见犹怜”就是这种有点不舍,有点想保护人、悍卫人的感觉。可笑的是,这个女人的身高和翩翩相仿,身材婀娜,不算纤细也称不上柔弱。既然如此,他又何来的我儿犹怜?
龙过翼体内强烈的好奇心正急遽地鼓动着胸腔,他有些痴傻了。
那张被遮在墨镜下的脸蛋,生得什麽样子?必定不俗吧!他目光狂乱地追着那道亮红的背影走,彻彻底底忘了自己到殡仪馆的目的。
※※※
程采依痛苦地蜷缩在墙角,哭得心神俱裂,破碎的心正慢慢被无形的利刃凌迟着。为免哀号出声,她死命咬紧拳头,无言、抑郁难忍地默泣着。
死了,他竟然死了!他居然用这种绝情的方式惩罚她,在她还没能取得他的谅解,听他亲口说原谅她以前,就冷酷地离她而去,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
老天爷,你开的玩笑未免太大了,您怎能允许他这样对待我,怎能!
这几年她狠下心不回去看他,是怕看到那双不原谅自己的冷厉眼眸,是怕看到他那副拒她於千万里之外的冷脸,怕再次被他赶出来。吃闭门羹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在害怕,怕自己那重挫得千疮百孔的心,再次受创。
她是胆小鬼!爷爷,你听到了没有,采依是懦弱的胆小鬼啊!她一点也不坚强。
气力被噩耗和无助吞噬殆尽後,她无力地靠向墙,泣不成声。强忍多时的哀痛在她不及设防前,一古脑涌上心头,她只觉得肝肠全断了。
没有了,什麽都没有了……
“红狐……”范舒荷担心地叫着房的人。
“她在面多久了?”门外另一个人问。
“两小时。”
“两小时而已,你就大惊小怪地把我叫来?”说话的女孩烦躁地爬梳过俐落的短发,凤眼圆瞪,一脸的不敢苟同。
“水薰,别这样嘛!红狐很少这麽自闭的,而且浩庭说……”
汪水薰没那份耐心听她说完,身子一转,手摆了摆,潇洒地说再见。这个无聊的女人,老当她很闲似的。
“水薰……”范舒荷飞身堵在她前头,若有所求地拉着她,急切地道:“红狐的爷爷死了。”要不是映黎拉黑豹回美国省亲去了,她怎会自讨苦吃地唤她来。
汪水薰收住脚步,一脸烦躁霎时变换成瞠目结舌,“红狐有亲人?”别开玩笑了。
范舒荷肯定地点头,继而悄声地说:“听浩庭说红狐和她爷爷的感情很好。”也难怪水薰惊愕至极,自己初闻这件事时不也是讶异得不得了。
“红狐有亲人?”
“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范舒荷瞟了瞟她,怪她大惊小怪。
汪水薰没有答话,眼珠子仍是凸得紧,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红狐居然有亲人?没搞错吧!
她还以为“五色组”的成员,除了带头大哥白龙──正好是这个烦人的女人的老公白浩庭外,其馀的四名成员全是孤儿呢!她老公蓝虎是孤儿,青狼是,黑豹也是,依此类推,她自然当红狐也是,怎知……
“搞什麽鬼呀!”汪水薰傻愣地靠坐在廊栏上,莫名所以。
范舒荷轻轻喟叹一声,跟着倚在她身边,“我老公说,红狐是飞捷货运的当然继承人、千金大小姐。”
“飞捷货运?”江水薰再度目瞪口呆,没想到红狐系出名门。
“当他告诉我时,我也是你这种愚蠢的表情。”她同情地拍拍她。
汪水薰勉强地阖起下巴,愣愣地问:“家世这麽好,她干嘛加入“五色组”?”范舒荷刚才不是说……“你刚才说她爷爷很疼她,那红狐的爸妈呢?”
“去世了。她是由她爷爷和你你养大的。”好像每个人都会问这个可笑的问题。范舒荷想起老公被自己问不完的问题,缠得差点抓狂的样子,不免好笑。
这麽说,红狐果然和蓝虎他们一样,同是自小失亲的可怜人,不同的是她尚有亲人让她依靠。江水薰蹙眉沉思着。咦?好像也不对,既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