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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莉的眼睛很不能适应,揉了又揉。
“小莉小姐才来一会,她人很好,没有说什么的……”寇冰树为丈夫的直言不讳感到脸红。
“真的吗?可是……你明明哭过,真的不是她乱说话,害你乱想吗?”袁七英一脸怀疑,试着碰了一碰老婆泛红的眼角,看她对自己笑了笑,转身要走,他方寸大乱地拉住她,焦心得无所不用其极,道:
“你要去哪里?你不必为了我朋友来访就出去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人家会说得很难听耶。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这是你的房子耶,何况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啊,你、你要去哪里?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树儿……”
“我没有……”与丈夫又突然和好了,寇冰树有些不知所措地泛着泪光,并不好意思地对竖起娇目狠瞪袁七英的娇客欠了欠身,“我帮张妈妈和李爷爷他们把破掉的衣服补好了,我拿去给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你快点进去吧。”
“他们喜欢装穷,衣服永远是破的,你一辈子补不完啦,干嘛这么累啊……”袁七英依依不舍又放心不下,十八相送老婆到一楼,趁着社区中庭四下无人,赶忙偷吻一下老婆久违的笑唇,悬了三十二个小时的心才徐徐落地。“我和小莉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结束得很平和,没有不干净的小动作,我们也没有藕断丝连哦!你要相信我,不要……又不和我说话了哦,好不好?”
“我没有!”寇冰树凝视他害怕的面容好半晌,动情动心,一个快步上前牢牢拥住他。“我想要跟七英说话……”
“老婆!”袁七英眼眶微湿,激动得与提着两袋垃圾的老婆在社区中庭忘形相拥,并信誓旦旦起来:“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耍脾气,再也不会嫉妒一只猫!再也不要半夜起来偷鸡摸狗……”
就在寇冰树听得头昏眼花时,袁七英慷慨激昂的誓言,突然转弱:
“老婆,我问你哦……你爱不爱我?”苍蝇说,直攻核心就对了。
“什、什么?”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或负担哦,我爱你,那你爱不爱我?”管她过去怎样,重要的是他拥有老婆的现在与未来。
丈夫的表白来得突兀,寇冰树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呆掉了。
“你爱我吧?对吧?”
寇冰树埋首在仿佛阔别一辈子的怀抱里,羞涩又笃定地点头,“我、我爱你。”
袁七英开心到整张脸庞变形又发起高烧来,“那我问你,如果那个姬家的什么死太子……我是说如果啦,如果他在你成为我老婆之前向你求婚,你会考虑嫁他吗?”
“不会的!”这是不用思考的问题呀,因为她看到他那张脸,喉咙就塞住,根本无法说话的……
“真的吗?”袁七英郁卒了两三天的心情与脸庞亮到不能再亮,眼笑眉笑、心更笑,他快乐拥住贴心的老婆,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
“高攀不起……”门户差距悬殊,她并不适合富贵家门。
袁七英愣了一下,仰头望着天上繁星许久许久之后,像是悟透了什么人生大道理,沉重一叹:“也对,姬姓死小子的确高攀不起我美好的老婆。那是他的问题,你不必替他感到难过,知道吗?”
寇冰树愣住,旋即一笑,安适地窝在老公一心偏袒的怀抱与宠溺之中。
“啊!老婆,快看,有流星!”
第一次诓老婆的男人脸色爆红,等到老婆果然受骗上当,将小脸仰得高高的,袁七英立刻狠狠吻住她,中庭两旁的住家也立刻爆出热烈的掌声与哨音。
“七英……”
“管他们的,我们是夫妻耶!”袁七英打死不退,继续吻。
半个小时之后,被冷落得十分彻底的娇客,怒气冲冲踏进中庭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她一出来,就撞见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对相亲相爱相互拥抱又不知回避的夫妻伫在庭中央,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不断指指点点。
小俩口彼此凝视的笑容都傻呼呼,却似乎别无所求,仿佛人生这样就满足了。
很简单,却很满足。
看来袁七英终于找到不会笑他幼稚、嫌他无聊,会陪他玩而他也愿意拿出真心以对的真命天女。
是她太贪心,太不容易满足了……娇客抬头看了下星星,悄悄绕过傻笑不停的夫妻,决定找男友出来看夜景去!
※※※
既然一定要去,为什么不在白天阳气重的时候去啊?
现在夜深人静了,他老婆实在……
“我们一定要现在去吗?不可以明天再去吗?”袁七英踩在山径的落叶上,听着山风绕进竹林的沙沙声,心底直发毛。
“我现在……有勇气表白了。”因为他给她勇气啊……
“明天就没有啊?”什么谬论嘛!哪有人像她这样硬拖着丈夫回乡来,向暗恋的男人告白啊!说什么了却一桩心事……心事解决掉是很好啦,但也不要拖到十二点多才来吧!
“七英……你是不是累了想睡觉?”夜半时分,寇冰树提着一只牡丹灯笼,灯影闪闪烁烁,加深了四周的诡谲感。“如果你累了就别陪我去看冬彦哥了,我自己去没关系呀。”她不怕黑的,这里埋葬的都是村子里的人,不会害人的。
“半夜三更的,我怎么可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到墓园去啊。”袁七英眨了眨眼。看错了吧?他刚刚好像在墓园的门口看到一团白影……眼花了吧……“我们赶快去,赶快回来。”
结果一到墓园,寇冰树像拥有全世界的时间,一到管冬彦的墓园就自然而然帮忙先除除草、扫扫地,又洒洒水,完全没注意到她老公面色僵白,已经勉为其难的扶着墓碑,出现脚步虚浮的晕眩症状。
“老婆,还有什么步骤,你告诉我,我帮你。”然后我们快点闪人!袁七英头皮发麻,似乎听到有人在笑,男人的声音。
“没有了……七英你在找什么?”寇冰树扣住他冰冷的手,看他东张西望。“你手好冰,会冷吗?”
“你快点表白,我就不会继续冷下去了!”
“其实我、我早上就已经来说过了。”
“那你现在是来干嘛啊?”袁七英快昏倒了!
寇冰树抓着袁七英冰冷的手掌,害羞地凝望管冬彦淡雅的遗照。“我想让冬彦哥看看,我现在最、最喜欢的人……”
“老婆……”袁七英再度被老婆给轻易感动了,不过今晚大打了折扣,因为这种时辰、这种地点,他很难感动太久。“我们回去了,好吗?”
仿佛察觉到丈夫极力压制的恐惧,寇冰树对墓碑软软说道:
“冬彦哥,我们回去了。我和七英改天再来看你,你要保佑兰西平安无事哦。那位女生真的就是兰西,我没有看错,所以你在天之灵,一定要找到她,把她带回来跟我们团聚哦……”
“老婆……老婆……”袁七英戳了一戳合掌一拜再拜、表情虔诚的寇冰树,打断她绵延不绝的祈求,“他不是玉皇大帝,他只是一个不幸提早离开人世的男人,你饶了他,让他安心在下面睡他的好觉吧。我们……走了好不好?”他好像又听到那个有点嘲讽意味的笑声了。
“这样吗?好,那我们回去好了。”寇冰树傻傻地提起牡丹灯笼,挽着看起来似乎吓坏的老公,往回走。
走出墓园时,寇冰树忽然停下步子,愣愣地回头,朝管冬彦的墓地望了过去。
她仿佛听见了,依稀听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对她轻轻淡淡地说着:“冰树,谢谢你。”
那声音近在耳畔,很凉很淡,却很清楚。
“七英,我……你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啊,七英……你在看什么?”寇冰树扯了扯两眼发直的丈夫。
袁七英咽了咽口水,困难地将锁定在寇冰树左方的视线拉回来,欲言又止,最后干脆一把扛起老婆,发了狠,拔足狂奔起来。
一路不停地从后山狂奔回寇冰树的姑婆家,才将莫名不解的老婆放下。
袁七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心翼翼地回头,瞥了瞥乌漆抹黑的来时路。
他、他看到了……看到一团朦朦胧胧的白光从那只猫的墓地里飘出来,一直飘到他老婆身边,还开口说话……说谢谢他老婆……
他真的撞鬼了!妈——呀!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冷又怕鬼的袁七英双眼一翻,大大的一尊人就这么昏倒在寇冰树姑婆家的台阶上,自此成为了此村一把中看不中用的笑柄。
※※※
一年后的某月某日,某人家客厅。
有着蟑螂般亘古不灭的生命力,郝思佳继上次遭儿子狠话重创后,隔天就出现在儿子家里,并不经他允许,又“乱动”起儿子的家里,只因她实在实在无法容忍不够优美的用餐环境。
忙到三更半夜才返家的袁七英,一推开门,就有了做人失败的怀疑,因为他身边的人完全不把他的怒气当回事。
“宝贝亲亲儿,你何年何月才肯叫郝思佳一声妈妈呢?”郝思佳端着刚刚由法国空运抵台的珐琅杯盘。
“这辈子你慢慢等好了!”袁七英一看到屋子里到处是蕾丝,心火就爆升。
“小树儿,你听见没有?我儿子希望他美丽迷人的好妈妈长命百岁呢。”郝思佳揩了揩感动的泪花。
“嗯。”寇冰树用力点头,表示对婆婆与丈夫跨出和谐的第一步最忠贞与开心的支持。婆媳关系和谐如故。
“我哪……”袁七英的狠话被老婆凝泪的感动表情,瞅得撂不出半句来。“可恶!吃死他了……这些人……”他搔着后脑勺,嘀嘀咕咕着往屋内转去,忽然又急步冲出来。“等一下,你们给我等等!现在是半夜一点半了,三更半夜的,你们喝什么鬼茶呀!”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袁七英一脸不解地瞪着掩嘴狂笑半天的郝思佳,转头问老婆:“她吃错药啦?”
“喔呵呵呵呵呵呵……小树儿,我的瑞德在楼下等了,喔呵呵呵呵呵呵……我下去,不用,你不必起来,我自个儿下去。”
“没关系的,我……”正要跟下去送客的寇冰树被袁七英拉了回来。
“笑就笑,就不能正常一点笑吗?明明是人,干嘛一定要学火鸡啊,莫名其妙……”袁七英嘀嘀咕咕着,十二年来第一次送母亲到门口。
看着那位为了配合郝思佳的浪漫美学特地改名瑞德的白瑞德,专程坐电梯上来接回太太。十二年来,头一次,袁七英回应了“夺母者”的点头问好,虽然脸色僵硬,姿势僵直得很像僵尸。
郝思佳依然揩着滚不尽的美美泪花,深深凝视电梯外态度终于稍稍软化一些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盼了又盼,原以为今生无望了……也许有一天她终能得偿夙愿,亲耳听见儿子叫出那个字眼——妈妈。
哎哟,好凄美哟……好感人哟!太动人了……
看样子,她又在发神经了……袁七英冷眼斜瞄身子无故抽搐的郝思佳。
“儿子,宝贝亲亲,恭禧你哟!妈妈替你觉得很开心哟!”电梯门合拢的一霎,郝思佳笑中带泪,语气真挚又正常地笑道:“要好好疼惜辛苦的小树儿哦,妈妈是很辛苦的,晚安!”
“什么东西啊……没头没脑的,做人真不干脆……”一头雾水的袁七英转身,就看见老婆两颊酡红,欲言又止地站在玄关等他。“你等一下,我洗澡很快就好。”
“七英……那个……”寇冰树“那个”嗫嚅完,便没了下文地尾随袁七英,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
“这么晚了,你还没洗澡吗?”袁七英诧异地看她羞红了脸,跟着他踱进浴室。他棱角分明的面容红得发烫,对着墙壁低低问:“你……你想跟我一起洗啊?”
“不是的!”寇冰树吓了一大跳。
她激烈的反应惹恼了袁七英。“跟我洗,你老公洗耶!又不是跟酷斯拉,你干嘛吓成那样啊!”厚!很侮辱人哦。
“我是……有事想……想跟你说……”
“什么事?”她欲语还休,模样慎重,对老婆的身体健康十分注意的袁七英一阵神经质。“是不是今年的检查报告出现不寻常的异物?”
“是……也不算是……”
“那到底是不是啊!?”袁七英深觉心脏无力、双腿虚软,赶紧掀下马桶盖,一屁股坐上去,顺便把支吾其词的老婆抓来双腿间。“你不要吓我,快点说啦!”
寇冰树情急之下,想起婆婆教她说的:“妈妈说只要跟你说,你要做爸爸了,就……就可以了……”
“哦,老女人说只要跟我说我做……”袁七英掩着嘴,一脸震惊地向后退去,直到背部抵住墙壁。“你、你你……你怀孕啦?”
寇冰树羞羞怯怯地一点头,嗫嚅道:
“医生说两个月了……”七英的反应和妈妈说的不一样,他好像很惊恐耶……
“什么?!”不知不觉,他竟然偷偷当了两个月爸爸,可——恶!
袁七英愣愕地望着老婆,努力消化这个使人扼腕的消息好久好久,忽然冲出浴室。
抓起车钥匙和手机,他忙碌打着电话通知彼岸某对老夫妻,通知一干死党,并牵着老婆往地下室停车场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