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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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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北宋靖康二年(西元1127年),宋徽、钦二宗,以及其妻孥三千馀人、宗室四千馀人、贵戚五千馀人、诸色目三千馀人、教坊三千馀人,分七起被金人押解北上,全部成了金人的俘虏。在宗室之中,只有两个人幸免,一个是宋哲宗的废后孟氏,另一个就是当时尚出使在外的康王赵构。
之後,康王赵构於应天府登基,重用主和的黄潜善、汪伯彦,一味避敌,朝纲废弛。虽然留守东京的宗泽努力整治城池,力劝高宗回京,却都遭到了拒绝,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高宗宁愿辗转在东南沿海各地躲避金人以求苟且偷安,直到绍兴八年才正式定都临安,南宋偏安局面於焉形成。
虽然高宗一点儿也不想惹事生非,只想好好的睡个觉,可金兵却似乎觉得这样实在不好玩,依旧无聊时就往到边来晃两下,看宋廷鸡飞狗跳的样子就乐得哈哈大笑。而伟大的南宋高宗也不负众望,始终维持懦弱本色,宁愿向金低头,屈辱地签下绍兴和议与隆兴和议。
直至宋宁宗时,权臣韩垞胄专政,力主抗金,於是在南宋开禧二年(西元1206年)五月,才正式下诏伐金,史称“开禧北伐”。
可惜时运不济,轰轰烈烈的一场北伐不但无功而返,而且於嘉定元年(西元1208年)再次与金议和,订立了第三次的屈辱媾和“嘉定和议”。然而,这一回却又和前两回有很大的不同,除了割地献银之外,又多了一项令亲者恨、敌者快的条约。
一、宋金为“伯(金)侄(宋)之国”
二、宋输金岁币三十万两、布三十万匹,并另给金犒军钱三百万贯。
三、金归还新侵的土地给宋,双方维持原来的疆界。
四、宋廷必须把主持伐金之宋将首级献给金。
看样子,无论是多忠心、多尽责,只要是为朝廷做事,真的是随时都得有掉脑袋的准备才行了!
第一章
南宋宝庆三年(西元1227年)四月,被大元军围困在中兴府城中的西夏末帝,眼看城将被攻破,国亡在即,却是一筹莫展。到了六月,西夏又发生强烈地震,一时间瘟疫流行。中兴府城粮尽援绝,疾病蔓延,士卒丧失了作战能力。末帝终於决定把同西夏文武大臣,奉图籍向大元军投降了。
此刻,在中兴府城南左门附近的一栋大豪宅後,千疮百孔的破屋里,一个清丽的八岁小女孩满面忧虑的紧握著躺在破榻上的中年女人的手,那中年女人看起来孱弱憔悴得很,感觉上已是离死期不远了。
“黛儿,”中年女人虚弱地低语。“娘就快去见你爹爹了,有一些话虽然娘已交代过千百回,可这会儿还是要再重复一次,而这也是最後一回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听清楚、牢牢地记住,明白吗?”
小女孩咬著下唇,强忍住泪水。“是,娘,黛儿会小心听清楚,牢牢地给它记住的!”
中年女人宽慰地笑了。“好,很好,娘知道你是个乖巧的女孩子,只可惜境遇如此凄惨,否则……”
她神情突地转为狰狞。
“黛儿,记住,这一切都是那可恶的宋朝皇帝造成的!想你那可怜的爷爷和两位叔叔鞠躬尽瘁地为朝廷拚命,可那宋朝皇上竟是如此昏庸无道、贪生怕死又宠信佞臣。当年你爷爷奉旨去讨伐金邦,到头来却只换得人头落地献给番邦的下场,若非你爹始终坚拒踏入仕途,恐怕司家会就此断了香烟了!”
她咬牙切齿道:“还有那些忘恩负义的宋朝子民们也同样摒弃了一心保卫宋朝的司家,只因为怕被连累,所以,你爹和你娘从此沦落天涯无人敢收留,连你两位姊姊也因不堪跋涉的劳累而一一病逝了。”她黯然垂泪。
“之後,在夏国这儿经商的表舅虽然收留了我们,但……”她苦笑著扫一眼几乎挡不住风也遮不了雨的破茅舍。“他对我们可真好哪!”她嘲讽道,旋即叹了口气。“可至少让我们有机会又有了你,只是你爹因劳累过度而早逝,如今这会儿连娘也要……”她无限凄怆地抚掌著小女儿的脸蛋。
“你一定要记住司家的教训,记住从宋朝皇帝为求自保而砍了你爷爷和叔叔们的脑袋献给金邦的那一天起,咱们司家就再也不是宋朝子民了,记住了吗?”
小女孩非常用力地点了一下脑袋。“记住了,娘!”
“娘不会要求你替咱们司家报仇,但不管你将来要跟谁,无论是夏人、大元人或吐蕃人都无所谓,可绝对不能是宋人或金人,知道吗?”
“是,娘!”
“虽然环境苛刻,但是娘知道你一向坚强,所以,娘还是希望你能立定信念,不要轻易放弃希望,更不要轻言屈服,尽全力去追寻幸福的未来,为司家留下一点血脉,也让所有背叛司家的人知道,被他们背叛的人过得比他们还要好,这是娘唯一的期望,希望你不要让娘失望。”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不会的,娘,不会的,黛儿绝不会让娘失望的。”
“还有,你的个性虽然坚强,但太爱哭了,凡事一哭就容易乱了分寸,所以你千万要记住,以後无论碰到什麽事,不能只会哀嚎哭泣,一定要冷静下来思考,明白吗?”
小女孩猛摇头。“我不会再哭了,娘!”
“不,你还是要哭,”中年女人摇头道。“但是,你必须一次把所有的痛苦和悲伤全都发泄掉,之後就不能再哭了,懂吗?”
小女孩还是咬著唇,几乎快咬出血来了。“懂。娘,我懂!”
中年女人又笑了,笑得既凄苦又无奈。“最後,娘只想对你说声对不起,丢下你一个小女孩独自奋斗,娘真是不舍,但是……你爹来接我了……我……不能不走了……黛儿,娘舍不得你呀!”语毕,她就缓缓阖上了眼!吐出最後一口气。
小女孩似乎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随即愣愣地伸过手去探了探娘亲的鼻息,而後慢慢地缩回手段,来无助地望著娘亲盛满苦涩的脸蛋半晌。倏地……哇!她猛然趴在娘亲的胸膛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泪水仿佛黄河泛滥般汹涌而出,似乎有意为中兴府在天灾之外,再加上另一项人祸:水灾!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如同开始时一样突兀,她蓦地收起哭声和泪水,红著眼大声告诉自己,“好了,够了,我不会再哭了!”
可不过两个月之後,她就再次哀嚎痛哭了起来。因为表舅为了自己一家人在大元统治下能够继续保有原来的安稳和优势,毫不考虑地就把无数金银财宝和才八岁的堂侄女呈献给大元将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子!
虽然她娘亲说跟了大元人也不要紧,但是,从一个日近薄暮的老头子身上她又能得到什麽幸福呢?
她非常遵守娘亲的遗言,哭了一晚之後就不再哭了,她冷静地思考再三,决定用最温驯的态度和大元军队离开,等他们松懈戒备之後,她就可以找机会逃走了!计划实在很好,问题是……
大元军队从不松懈戒备!
不过还好,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不知道是对幼齿没兴趣,还是怕办事中途漏气,所以始终没有碰过她。之後回到了那个老头子位於漠北高原的部落领地,虽然刚开始时,那个老头子也曾经召唤她去做一些很恶心的事,可有一回她实在忍不住吐到他身上後,他就未曾再召唤过她了。
於是,她更改了计划。
基於她对老头子领地四周的环境陌生得很,恐怕就是逃走了也会迷失在广大的荒漠中成为一具无名女童尸,或成为野狼血口下的午餐,所以她决定多花一点时间,等搞清楚东西南北之後再落跑。计划还是很好,问题是……
她是个标准的路痴!
所以,她一直搞不清楚东西南北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南宋端平元年(西元1234年)
年迈的大元河西王,亦是弘吉剌部落族长的按陈终於蒙长生天(蒙古萨满教最伟大的神)召唤归天,嫡长子斡陈不但接收了父亲的族长之位,以及所有贵族封号,还依蒙古习俗接收了父亲所有的妾侍——除了年纪太大的之外。
不过,斡陈最有兴趣的还是那个听说父亲从未碰过的小小妾侍——刚满十五岁的千黛可屯(贵族夫人),所以,头一夜他就找上了她,然而他只不过看了千黛一眼就差点吐了出来。
“天哪!难怪额赤格(父亲)不愿意碰你!”他呻吟著把她赶出自己的斡儿朵了。
此後,斡陈就再也不曾召唤过司千黛了。
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男人绝对不可能带给她任何幸福的!千黛暗忖,同时噙著一抹阴谋得逞的奸笑回到自己的斡儿朵里。
南宋端平二年(西元1235年)春铁盔、皮甲衣、翎根锁、黑色牛皮长靴,还有一刀一斧,一身凛凛战袍的纳岑才刚踏出窝阔台汗的大斡儿朵,迎面便遇上了美艳的叶里迷失别吉(公主),他不觉皱起了剑眉。
这位刁蛮别吉为什麽老爱来找他的麻烦呢?
“叶里迷失别吉,很抱歉,今天我没有空和你罗唆,我大哥病逝了,他又没有任何嫡子,所以我必须赶紧回部族里安排一下,然後尽快赶回来加入贵由鸿泰吉(皇太子的的西征队伍,因此……”
然而,一向嚣张跋扈的叶里迷失仅是微微一笑,同时举起小马鞭阻止了纳岑的滔滔不绝。
“别急,我也是听说斡陈去世了,所以特地来问候你一声,顺便通知你,既然你要接下弘吉剌部族 长的位子,而早先嫁给斡陈的也速不花别吉也早已归天了,所以,依照成吉思汗的遗言,你可以再娶一位别吉,而我呢!应该是最适合的一位了,对吧?”
一听,纳岑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当然没有忘记,为感念弘吉剌部无怨无悔地追随成吉思汗东征西讨,而大皇后孛儿帖·弘吉剌更是尽心尽力地协助丈夫成就大业,因此,成吉思汗曾经有旨日:“弘吉剌氏生女世以为后,生男世尚别吉,每岁四时孟月,听读所赐旨,世世不绝。”
所以,他父亲才会被赐号国舅按陈那颜,又赐金印及钱二十万缙,再赐封河西王以统其国族,而他大哥则赐娶也速不花别吉,成为古列坚(驸马)。可若是要他将眼前这位美艳却傲慢任性的别吉娶回家,他宁愿终生不娶!
妈的,就算叫他阉了自己也行!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人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边侯骑,都护在燕然。
唐王维(使至塞上)
蓝蓝的天空飘著白白的云,烟波浩淼的呼伦湖彷佛一面镜子般镶嵌在呼伦贝尔草原上,而无垠的绿茵里,羊群似流雪,马群又似海浪,骆驼更像一团团凝云,於是,羊咩马嘶伴随著雄壮的叱喝声,呼应著苍狼白鹿的豪情。
直至一勾弯月西沉後,绵延不尽的穹庐中开始出现点点篝火,悠扬的马头琴声好似峡谷中的清泉,涓涓地流过牧人心头。正当夜风吹拂,奶茶飘香的时候,豪爽的草原儿郎吟出动人的情歌,而情窦初开的少女则回以心中的恋曲,让热情弥漫在清新惬意的夜晚。
这儿就是弘吉剌部的领地,鄂尔古纳河以南,哈拉哈河以北,呼伦湖以东的呼伦贝尔草原,而山峦苍苍的大兴安岭那一边,还有嫩江流域的达呼尔狩猎区和嫩江平原,自金朝被灭之後也成了弘吉剌部的封地。
一回到这儿,纳岑便忙著处理斡陈的後事,接掌部落族长之位和所有的一切。焦头烂额地忙碌了好些日子後,终於搞定了所有该忙的要务,如今就只剩下一件讨厌的麻烦事了。
初春的夜晚,残雪犹存,褪下战袍的纳岑一身洒脱的貂皮帽、大襟长袍、套裤和短马甲,锦制腰带两边各挂著一个镶金套环、小刀和精致的褡裢,他背著手和部落总管霍骆金缓缓地漫步在闪烁著银光的呼伦湖畔。
“斡陈还不到四十,怎麽会这麽快就被长生天召去了?”纳岑平静地问。
霍骆金无奈地苦笑。“简单一句,斡陈王玩得太过头了,尤其是收继了老王的妾侍之後,他原来的妾侍为了争宠,双方都卯足了劲使出浑身解数来诱惑他。而他为了表现自己的英勇,竟然命令斡托赤(医师)开药给他!虽然斡托赤警告再三,他却依然故我,直到最後……”他轻叹。“他还是死在女人身上了!”
“至少他死得很爽!”纳岑冷笑地嘲讽道。
霍骆金实在不晓得该说什麽,大漠男儿不是死在沙场上,而是断气在女人身上,这真是一件天大的耻辱,若是让大汗知道了,恐怕连河西王的封号都要收回去了。
沉默了好半晌,纳岑突然停下脚步,他蹙眉凝望著闪闪发亮的呼伦湖湖面。
“所有的妾侍都是那种样子吗?没有一个配得上大妃的位子吗?”
霍骆金顿时瞠目结舌。“纳岑王,你……你不会是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