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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壮的张员外终于忍不住红了脸嚷:“大夫,您看诊怎么怪怪的?别的大夫都是把把脉……”
“他们帮你把脉,治好你的病了吗?”
张员外清清嗓子:“的确没有”
“既然没有,就表示无用,在下的诊疗方式虽然与常人不同,却能保证药到病除。”他说着,手不停地在他胸膛敲敲打打。
“那……那也不用脱去衣裳。”
“不脱衣裳我怎么知道你哪里病了?”少年大夫理所当然应到。“你放心,我乃是神医国手的嫡传弟子,若是连我都治不好,您也甭想治好了。”
四周登时传出一片耳语。
“神医国手不是消失好些年了吗?”
“是啊是啊,听说他已经死啦!”
“我也这么听说……”
“安静!”少年大夫威严地喝道。“张员外,麻烦你把裤子也脱了。”
“连裤子也要脱?”张员外跳了起来,粗着嗓子嚷道:“不治了不治了!从没听说治病要脱光衣服的!”
少年大夫双手一拍起身道:“不脱是吧?不脱也行,叫人给你准备身后事吧。”
“什么?我不过是背痛!”张员外怪叫。
“背痛呢,分有很多种,你这种叫“移骨症”。你晓得什么叫“移骨症”?”少年大夫老气横秋、懒洋洋地说道:“就是少年时长年苦力,且骑马过度,导致全身筋骨移位,小则老来全身疼痛,大则移位的筋骨戳破五脏……”他停了停,戏剧性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张员外,您认为您是哪一种?”
张员外张口结舌地瞪着眼前的大夫,他看起来年纪轻轻、其貌不扬,但说的话却是句句属实!他当年的确长年在马匹上讨生活,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当山贼可不简单,苦力也得做啊!
“怎么样?你脱是不脱?”
张员外苦着一张脸,粗着嗓子喊:“全给老夫滚出去!让大夫好好替老夫诊治!”
※※※
一个时辰过去,张员外赤裸着身子,呆呆躺在床上,全身插满了针……
“嗯嗯,这里有什么感觉?”年轻的大夫敲敲他的胸膛问道:“可会气闷?”
“你问了三次了。”张员外哭丧着脸回答。
“每次下针的位置不同埃”
“不会。”
“嗯嗯……”年轻大夫又低着头写些什么。
“大夫……到底好了没?”
“马上就好了,别着急。”她抬起头,对着员外笑了笑。
张员外越看这年轻大夫越觉得不对……怎么会这么年轻?而且他眉清目秀,虽然穿着书生服,但是怎么看就觉得带着点娘娘腔--
“老爷、老爷!张福回来了,他要请您清点一下明天要送的礼。”
“大夫……”
“马上好马上好。”
少年大夫笑嘻嘻地走过来,冰冷的手又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摸过一次,脸上闪着奇异的光芒,彷佛他的身体是什么稀世奇珍……
真他奶奶的!这辈子他摸过的女人可也不少了,就是从来没被人这样摸过!
一辈子没脸红过,可对着这少年大夫,他居然脸红了!
张员外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嘴里不乾不净地嚷着什么,连忙将衣服披上,连看也不敢看少年大夫一眼。
“来人!把礼物拿进来,老子在这里点。”
门推开了,几名家丁将一箱一箱的礼品运进来,数量可真不少。
少年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闲闲问道:
“张员外要去下聘啊?这么多礼物。”
“聘个鬼,这是要送给卓家的礼物,他们家的掌柜卓邦堰明天要成亲了……”
少年大夫的身子猛然一震!错愕地问:
“卓邦堰明天成亲?跟谁?”
怪了,这时候他说话的声音十成十是个女的!
张员外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少年大夫,可别告诉他,这大夫真的是个女的,否则他非杀人灭口不可!
“大夫认识卓家掌柜?”
“快告诉我他明天跟谁成亲?是要到外地成亲吗?是去国手庄下聘吗?”
“当然不是。不是说了吗?是成亲!他跟温尚书的千金温小姐成亲。”
少年大夫楞楞站在那里,看来已经呆掉了。
“大夫?”
“他怎么可以这样!”少年大夫突然跳起来怪叫:“明明就已经跟我定亲了!怎么可以另娶他人?!”
张员外一个箭步枪上来,将少年大夫头上的帽子扯掉……
真的是个女的!他大张着口,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女孩夺门而出……
他……他吃亏了!天啊!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非礼了!
※※※
卓府。
大红灯笼高高挂,喜气洋洋的卓府大门真可谓门庭若市。
卓府素有“天下第一豪富”之称,卓家的“聚宝庄”名副其实为天下宝物聚集的地方,“聚宝庄”不但是钱庄,也是当铺。
卓府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据说连当今朝廷也得礼让卓府三分,理由无它,他们的财富太过庞大,牵一发可动全身的道理,朝廷自然是懂得。
照卓府与朝廷的关系,他们大可升官晋爵来个财势两全,但也听说卓家的第一代先祖留下名训:子孙不得为官。所以虽然卓府富可敌国,但却真的无人为官。连这一代的掌柜卓邦堰,虽然名列探花,却也辞却朝廷封官的廷召。
卓邦堰有京城第一才子之美誉,见过他的人无不称赞他风度尊贵、才富五车;想在人才济济的长安城名列第一才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个时代与旁代不同,光是有学问是不够的,还得貌似潘安,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然除此之外,若是没没无名、不够“风流”也是不行的,可见这个朝代对所谓“才子”的“认定”之严格。
卓邦堰在前次的廷举中名列“探花”,是卓家目前掌管“聚宝庄”的掌柜,也是历年来最年轻的聚宝庄掌柜,他过去跟京城名妓苏糖儿的一段轰轰烈烈交情更是脍炙人口,现在又将迎娶京城第一美女温学玉,这桩喜事自然轰动了整个长安城。
从卓邦堰三个月前到尚书府下聘之后,彷佛整个京城都在等这一天。卓府席开千桌,宴请全长安城的人与他们共同庆祝,主婚的更是当今丞相。
此番风光,天下能有几人?
于是卓府的朱红色大门口挤满了前来道贺的人们,上至官家权贵,下至贩夫走卒,道贺声不断,人潮也一波波涌进涌出。
此刻谁也不会注意到那个站在门口已经超过一刻钟的少年大夫。
她站在卓府门口,富丽堂皇的大门上高高地挂着“喜”字,她的心却凉了!
堰儿啊,终究还是忘了当年他们的约定。
她心里还是怀着一丝希望,或许这位“卓邦堰”跟她的堰儿是不同人吧?也许是堰儿的兄弟,不会是她的堰儿……真相如何,只能进去看看才知道了。只不过,要如何进去?
每个进门的客人全都服饰华贵,手上拿着请帖……现在哪里去弄张请帖?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漫步走过她身边,看来正要前往卓府,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兄台,看你的装扮,你也是位大夫?”无药连忙赶上去问。
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回头,一脸温文儒雅。
“在下正是,兄台有何指教?”
无药嘻嘻”笑,亲蔫地揽住对方的肩膀;她个头小得很,对方还高他一个头,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
“兄台也是来参加喜筵的吧?在下正愁没有伴,咱们不如同行对了,兄台,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她边说,边揽着对方往卓府的大门走去。
“呃……在下乃是“草木堂”的靳宝笙”
“靳兄久仰久仰,咦?你的请帖呢?没请帖可不能进去啊!”
靳宝笙楞楞地从怀中掏出帖子,无药一把抢过,交给在门口查帖的家丁,口气老练地道:“这位靳兄与我一起的。”
“靳大夫--”家丁看了请帖一眼,立刻满脸堆笑。“您来了,我家二公子已经等您许久,命小的请您立刻去找他。”
靳宝笙还是一头雾水,他楞楞地点个头,立刻又被这莫名其妙的少年拖进卓府。
“兄台,您到底是……”
“吾乃君无药。”少年回头一笑,一进卓府便扔下他道:“咱们喜筵上见吧!”
“啊?什么?你说你叫什么?什么吾无药?兄台……”对方已经跑得老远,行色匆匆,倒像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赶着处理。
靳宝笙傻里傻气地站在那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唉啊不好!被那小鬼利用了!”
※※※
这卓府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共有四大院、一十二厅、一十二堂,想在里面找个人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看来来往往忙碌非常的家丁们,无药有点手足无措。
这么大的府院,要从哪里下手才能找到她心爱的夫君?
“你知道吗?二公子的九龙玉遗失许多年了,说是当年去看病的时候结抢了。”两名丫实从回廊间转进来,手里捧着几盆果子,边聊边走着。
“这件事谁不知道埃”
“那待会儿要如何行礼?九龙玉不是得在成亲的时候交给新嫁娘吗?”
“你笨啊!虽然没有九龙玉,但咱们卓府的各种奇珍异宝还怕少了?随意拣一样也不输给九龙玉埃”
“说得倒也是……只不过可惜了,听说九龙玉关系到将来继承家产的问题,没了九龙玉,地位可不一样……”
“这是什么话!二公子乃是咱们当家掌柜,少了块九龙玉有什么关系?别闲嗑牙了,快走吧,马上要行礼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听说得要九块玉佩合起来才能见到完整的九龙图……”
“嘘,让主子们听到你说这些话,你就得回家耕田了,这事儿往后不许再提了!”
“碍…晓得……”
丫鬟们走远了,无药这才从草丛里冒出头来,傻傻地望着她们的背影。
九龙玉?
无药将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拿出来看了看。当年小冤家给她这块玉佩的时候可没说这是什么九龙玉,现在仔细一看……难怪这玉佩看起来怪怪的,龙不成龙,凤不成凤的,原来它是一块大玉佩的一部分。
去!那两个丫鬟真是胡说,这玉佩明明是小冤家给她的,怎么说给抢了!
无药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回怀中,随着两个丫鬟的脚步而去。
小冤家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才会抛下她,不过现在都好了,她已经来了,小冤家可不用娶那什么尚书小姐了。
她越想越高兴,脚步也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候,远处大厅已经传来庄严的声音:
“时辰到……”
时辰到?!
君无药急得眼泪夺眶而出!她跌跌撞撞,背着药箱在长廊上狂奔!
“时辰到”
“慢着!”
满门宾客顿时回头!
君无药已经冲到大堂门口,气喘吁吁大叫道:
“你们不能成亲!”
喜堂上的卓邦堰猛然回头,站在门口不停喘气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很黑的皮肤、很小的个子还有个很女性的声音。
主婚人王丞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隐约有种令人作呕的预感……
“小哥,您是来喝喜酒的吧?外面请好吗?等行完礼--”
“什么小哥!我才是堰儿真正的妻子!”
卓邦堰的脸登时黑了!而温尚书则跳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门口的小伙子理直气壮地喊道:“我才是堰儿真正的发妻!他们不、能、成、亲!”
温尚书气黑了脸,吹胡子瞪眼睛吼道:“姓卓的!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欺人太甚!”
“岳父大人,这只是误会,请听小婿解释,我……”
“解释什么?!”小伙子几个箭步抢上来,将怀中的玉佩掏出来呈现在众人面前道:“我有证据!这是卓家家传的九龙玉,我才是堰儿真正的妻子!”
九龙玉一出,众人哗然!
“你……你……你好哇……”温尚书来不及说出这句话,双眼一翻,登时昏了过去!
※※※
“得从手少阳三焦经下手,走关冲穴……”
“那来不及的。何况那是少血多气、五行属火、克金生土时候使用,这位尚书大人现在是气血冲脑,你用这手法针他,就算醒过来,也是废人一个。”
靳宝笙火气有点上扬,眼前这小伙子说得轻松愉快,倒像他才是大夫似的!刚刚才被他蒙过,眼下他又来捣蛋了。
“这位兄台--”
“不用叫我兄台,吾乃神医国手之女,君无药是也。”无药笑嘻嘻地介绍自己。“既然这位尚书大人是被我气昏的,不如就由我来诊治吧。”
“神医国手?你是君圣叹的女儿?”王丞相意外地说道:“唉啊!没想到故人之女已经长这么大了!好啊好啊!”
“您是?”
“我与令尊当年是至交好友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见到他的女儿,这真是……真是叫人感叹……”
“啊?原来是爹的好朋友。世伯您好啊您好!”
躺在床上的温尚书睑已经黑一半了,看起来随时都会一命呜呼哀哉,这一老一小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聊天!
“靳大夫,别管那野丫头说什么!你快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