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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现在她又是在干什么?”
闻言,他忙移目望去,见少女很努力的想要把剑拔出来,但那把剑一点都不肯跟她合作,于是她耸耸肩,弯身把一卷羊皮卷绑在剑身上,然后对他指指剑,再提起裙襬施了一礼,随即上马离去。
公爵与欧多相对愕然。
她竟然在唱歌,撒克逊人的语言,奇异的陌生曲调,夹在达达马蹄声中渐行渐远去。
Heroesrise,heroesfall;Riseagain,withitall;Inyourheart,can'tyoufeeltheglory?(英雄挺身而起,英雄倒下;再次挺身而出,付出他全部所有;在你的心里,你不能感到那份光荣吗?)
Throughthewar,throughourpain;Youcanmoveworldsagain;Takemyhand,dancewithme……(经由战争,经由我们的痛苦;你能再次改变世界;握住我的手,与我一起跳舞……)
英雄?
指他吗?
公爵暗忖着上前去取下剑上的羊皮卷。
你还没有得到最后胜利呢!
是还没有,但是……
他抬眸,伊人踪影早已消逝,抓着羊皮卷,灰色的瞳孔倏地迸出一股犀利的坚定光芒。
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
哈罗德退回史泰宁养息并重整军队,征服者威廉大公乘机拿下伦敦和查特威尔,然后再继续往西南推进。
他打算用包围的方式困住哈罗德。
“……看样子哈罗德是打算先死守住阿杜河,等他准备好之后再进攻。”
双臂环胸,两腿岔立,公爵眺望着澄蓝的大海低低地闷哼一声。
“他的兵力?”
“原来有一万多,经过连番战事,现在估计不到八千。”罗勃男爵面无表情地对应。
“而我们有六千多,”赫里德扳着手指头计算。“再扣掉驻守各地的士兵和镇守伦敦的施鲁斯,只剩下五千名骑士与士兵,以及四员大将,如此一来,他们还是多我们一半人马……”
“你又怕了?”
每次赫里德尽说一些无聊的事时,契斯特就忍不住要插进去挖苦一下,而粗犷又粗鲁的赫里德也总是“不负众望”的立刻怒跳起来。
“谁说我怕了?我何曾怕过,我连“怕”那个字怎么写的都不……”
“你根本不识字!”契斯特凉凉的又凑进去一句。
赫里德噎了一声,随后更是暴跳如雷。“该死的你,为什么老是找我的碴?我欠你钱吗?还是偷你老婆了?”
契斯特歉然的耸耸肩。
“很抱歉,我还没有结婚,没有老婆给你偷。倒是你老婆,小心被我偷了!”
气得差点昏倒,赫里德唰的一下抽出剑。“我杀了你,你……”
“收回去。”
赫里德僵了僵。“可是他……”
浓灰的眼眸徐徐横过来,布满暴风雨前的沉重乌云。“嗯?”
被那警告意味强烈的灰眼一瞪,赫里德的心腔子立刻紧缩起来,“好好好,我收、我收!”忙不迭地把剑收回剑鞘里去,然后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
“契斯特。”
跟眼神成反比的声音温和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就连一向吊儿郎当的契斯特听了也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大人?”
“请你少开口。”
原来只是要他少开口,不是要他的舌头。
“是。”契斯特暗暗松了口气,再吐吐舌。
“我们的兵士经过严格训练,足以对付一倍以上的敌人,所以,哈罗德守不住阿杜河。”公爵以斩钉截铁的语气作下结论。“现在,诺曼第那边的情况?”
这可是你叫我开口的喔!
“布列塔尼和梅因都没有问题,但弗兰德人就难讲了,他们非常有可能破坏盟约。”契斯特一本正经地说。“不过那两个家伙应付得了,何况还有阿奎丹伯爵会帮忙,这样应该更没有问题。”
“你是说我那两个堂弟?”公爵低沉地问。
“没错,他们是你的堂弟,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的能耐。”
“的确,他们应付得来,如果只有弗兰德人破坏盟约的话。”公爵颔首。“不过只要有阿奎丹伯爵,大致上应该不会出现他们应付不了的危机。”
“你怎么知道诺曼第那边会有问题呢?”赫里德忍不住问。
公爵瞄他一眼,再瞟欧多一下,无语,欧多决定是哥哥要他代替回答。
“因为那位少女坦诚她已经把我们这边的情况全部都透露给哈罗德知道,那必然也包括诺曼第那边的状况,所以大哥才要达累姆赶回去看看。”欧多钦佩地说。“果然,哈罗德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派人过去诺曼第,妄想破坏诺曼第的和平以逼迫我们退兵。”
男人看不见女人准是瞎子,那位奇异的少女大家早就发觉了,但没有公爵的命令,谁也不敢多事,最多暗中议论而已。特别是在战争进行当中,如何保住小命最要紧,女人那种东西可以等生命没有危险时再来流口水哈两下还来得及。
不过如果是那种会陷害他们的女人,岂能轻易放过,不用公爵下命令,忠心的家臣也会主动“处理”。
“该死的女人!”赫里德愤怒地脱口道。“下次再见到她出现,我就先去宰了……噎!”
几乎没有看到他动,只是一瞬间,公爵已单手掐住赫里德的颈子,脸上的表情足以令太阳结冰。
“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保证会亲手把你撕成两半!”
赫里德惊恐地拚命眨眼──因为他无法点头或出声表示他明白了,还有,他也快窒息而死了,然后公爵大人就会少一位最忠心的家臣,他不希望公爵大人因此而后悔莫及。
公爵大人也满意了,所以下一秒钟,忠心的家臣就被扔进海里去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相信下次他在说话以前一定会先在脑子里过滤一下再出口。
看看在海里挣扎着浮上水面的同伴,再瞟向脸色已恢复冷静的公爵,契斯特咳了咳,心中已有所颖悟。
“威廉,如果你很在意那个女人的话,那么我想我最好先告诉你……”他慢吞吞地说,一面打量公爵的表情。“自四天前的战役之后,听说那个女人并没有回到哈罗德那边……”
公爵神情不变,只轻轻撇了一下唇,无声的轻蔑尽在不言中。
“哈罗德只顾着自己逃命,就算她要跟也跟不上。”
“我知道、我知道,但重点是……”契斯特顿了顿。“首先,她一个女人单独一人如何生存?”
真该死,他怎么疏忽了这点!
“你,马上带一小队人去找到她,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公爵立刻下达指示弥补疏失。
契斯特颔首。“这个简单,不过恐怕还不够。”
墨黑的眉高高拱起,“什么意思?”公爵问。
“根据探子回报,哈罗德连战皆输,尤其是哈斯丁一役更是惨败,哈罗德那些撒克逊士兵开始在鼓噪,说这一定是那个女人害的,你知道,撒克逊人认为女人出现在战场上是不吉利的。为了安抚士兵们,哈罗德只好下令一见到那女人就捉起来,说不定会把她当作女巫烧了。”
“无知!”公爵低斥。“去,找到她,把她带来!”
“如果她不肯来呢?”契斯特试探地问。“用武力?”
“武力?”公爵好似很不可思议地重复这个词,继而大皱其眉。“当然不,说服她!”
现在契斯特明白了,对那个女人,大领主不仅是在意,而是非常中意。
“好,我会尽我所能的说服她。”
当契斯特找到南丝的时候,正是南丝最灰头土脸,淑女气质最缺货的时候。
“Shit!Shit!Shit!”
她正在尝试要生火,因为她快要冷死了。
事实上,她一直跟在诺曼军队后面,因为她不知道哈罗德跑到哪里去了,不过这个不重要,只要能继续看下去,跟在谁后面都无所谓。
问题是,再也没有人提供她食物与住宿之处,连着四天,她只能采摘野生苹果吃,如果看不见苹果树,尚未熟透的梨子再酸再涩也要硬吞。
她已经决定,回去之后,她再也不会碰任何苹果或梨子。
可是还有更糟糕的事,现在正是多雨季节,一场雨来就差点把她冲进英吉利海峡里去了。
譬如此刻,她刚经历一场生平仅见最莫名其妙的倾盆大雨。
原本还是寻常阴霾的天,看着沉重得好像要压下来了,其实都是骗人的,但刚刚却忽然唰的一下仿佛水库泄洪似的在一秒钟之内就让她变成落汤鸡,躲都来不及,有好一会儿她都一脸茫然地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三分钟后又好像自来水厂断水似的,突然一滴水也没有了。
咒骂着,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还算干净的山洞,她颤抖着把一身湿衣服换下来,但还是很冷,所以她试图要生火取暖。可是虽然点打火机是很简单,但说到要如何把一堆半湿的树枝燃起来,对她这个天才而言,实在是一项最大的考验。
结果是她通不过考验,她这个天才竟然生不起一把火!
她会制造时光机,她也能够计算出这个宇宙空间与她出生长大的那个宇宙空间的距离是多少,她甚至可以制造出火药来,但她却连该死的一把火也生不起来。
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只会等着人家伺候的大笨蛋!
“咳咳咳……Shit!Shit!Shit!”
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备尝艰困、饱经风霜,在她已经焦头烂额到脸上一片乌漆抹黑也不自觉时,上帝终于有空处理她的求救:火着了。
上帝保佑,终于点燃了,但是……
为什么才几根树枝而已,烟雾会这么大?
她呛咳着把包在湿发上的浴巾拉下一角来掩住口鼻,再把更多的树枝放进火堆里,然后拚命用手把烟雾搧出去。
也许她还没开始暖和起来,烟雾就已经先呛死她了!
正在这么想着,突然,搧烟雾的手停了下来,她怔楞地望着洞口。
“你们……”几个高大的诺曼士兵完全把洞口都堵住了,他们是谁?“啊!你们是那家伙身边的人?”想起来了,中间那个挺英俊的高大男人是常常跟在征服者身边的家臣之一。
那家伙?
契斯特的眉毛滑稽地挑了一下。“对,我是,咳咳,那家伙身边的人,我叫契斯特。”
“原来是契斯特男爵。”也就是未来的契斯特伯爵。“你为什么往回走?”
“我是来找你的。”契斯特先向旁边的诺曼兵吩咐几句,再走进洞里。“威廉要我来请你和我们一起走。”
“请我和你们一起走?”南丝想了一下。“那个可以待会儿再说,能不能请你先处理一下这个火,烟雾是不是太大了?”
契斯特笑着蹲下,顺手拿起一根最粗的树枝。“我已经叫他们去找柴火了。”
“我知道,不能用潮湿的树枝嘛!但是这种天气,哪里找得到干燥的木柴?”
“很简单,这样。”契斯特抽出匕首来把粗树枝的皮削掉,露出里面的干燥部分再拿给她。“刚才的雨很快就停了,潮湿的部分不会太多,这样就可以了。”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所以说,天才与笨蛋仅是一线之隔。
很快的,那些诺曼兵找来许多粗大的柴火,削去树皮之后再放进火堆里,果然就不再引起漫天烟雾。随后,他们又取出黑面包、肉片,以及装麦酒的皮囊,南丝的眼睛立刻像火把一样燃烧起来。
发霉也无所谓,只要不是苹果或梨子就好了!
南丝一扯下浴巾,契斯特才发现她的脸脏到不能见人,不禁有点失望。不过她的双眼不可思议的清澈、明亮,而且像星星一样会闪闪发亮。
他就着皮囊喝了一大口麦酒,然后问:“你,决定要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南丝瞄他一眼,继续把肉片夹到面包里,仍然没有察觉自己脸上有多脏。
“不,我决定不跟你们一起走。”虽然她确实很想去瞧瞧诺曼第征服者的样子,但如此一来,很有可能会失去旁观者的立场。
“为什么?”
“因为我只是旁观者。”
“但之前你不是和哈罗德一起走吗?”
“错,我只是跟着他们,就像我现在跟着你们一样,仅仅是尾随在队伍后面,不过哈罗德会替我准备住处和食物。”话落,她咬下一大口黑面包,然后感动得闭上眼睛。“唔,真好吃!”
“我们也可以为你准备住处和食物,可是现在状况有点不太安全……”契斯特很简洁地把撒克逊士兵的指控和哈罗德的命令告诉她。“所以威廉认为你跟我们一起走比较安全。”
“哈罗德居然下那种命令?”猛然睁眼,南丝惊讶地停下用食。“我帮了他,他还下那种命令?”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本世纪最大的混蛋吗?
“在上位者,有时候是不得不下一些不得已的命令。”
“可是军队里不是也有其他女人吗?”
“你说军妓?没错,她们确实是跟随在队伍最后面,不过她们从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但我只是旁观,并没有加入战斗。”南丝以抗议的语气反驳。
“在战斗时,大家都看得到你。”
南丝啼笑皆非地露出不可思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