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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了,有命去想没命去拿!”
接下来的日子鸾东很好地向蜂拥而至的各路好手证明了为何他的大好头颅值那样一个天价,不过不幸的是,所有这些黑白两道的高手都在明白这个道理之后,结伴去了黄泉。
鸾东第三次问起海猪捕鱼的故事。
麒麟岛上盛产水玉虾的区域共有十六处:赧岛,窟福屿,三箧峡,雪浪口……水玉虾没有天敌,故此产量繁盛。
这一年的海雾刚刚生沁的时候,雪浪口的渔民目睹了这样一个奇观。
先是钟楼上的巨钟疯狂地敲打了起来,预示着海盗船的逼近,渔民们提着鱼叉奔到海边,雾气结在海面上,像一层白色的软纱,乌黑的巨型海盗船慢慢逼近,尖锐的桅杆似乎要把雾蒙蒙的天幕给插破一样,渔民们屏息,随着船只的逼近,雕刻在船身的鲜红色的巨灵君的标记透过迷白的雾色显现出来,那是一个左手持三角鱼叉右手持权杖的男人的背影,极高极壮,即便远望也令人心骇。
最精壮的年轻渔民站在近海边,海浪冲刷着他们的小腿,他们握着鱼叉的手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毕露,水玉虾是他们生计的来源,他们不得不誓死捍卫。
海盗船突然停止向前滑动,浮荡在乌蓝色的海面上,巨灵君的标记也随之微微款摆,看上去诡秘之极。
渔民们面面相觑。
()
一阵锐利的哨声拔地而起,像数百只响箭同一时间被发射出去,渔民们不由自主一起抬头去天空找寻,但雾气越来越浓重,很快的连对面的同伴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海浪哗哗地响,盖住了海盗船上群盗的奸笑声,鸾东站在甲板上,他没有笑,仅是好整以暇地抱胸观望着。数百头海猪被趋役到此处。
“不对呀。”渔村的村长喃喃低语,海盗船已经逼到家门口了,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劫掠呢?“报信的人去了多久?”村长问挨在身边的亲信。
“一得到警讯就去了,海防军应该马上就能赶到。”
村长松下一口气来,心想,再僵持一会儿,他们村可就安全了。
但海雾似乎成心要让渔民们目睹怎样的惨剧正在发生,本来似白幕般弥结在海面上的雾气飞速散开,阳光发射出万道金光,灼透了没有散尽的湿雾。
视线一下子清晰起来,渔民们甚至可以看清站在主舰甲板上的高大得惊人的巨灵君,后来有人甚至宣称自己看到了巨灵君嘴边的笑容,那么的狠厉,那么的残忍,又是那么愤世嫉俗。
“那是什么?”有个小孩子惨叫了一声。
众人这才把注意力从巨灵君身上收回来,朝他们决心拼了命保护的水玉虾聚集水域望去。
第34节:第七章 红赏追缉(3)
那片水域本洁净如银,平静如镜,但此刻却像被烧沸的浓汤一样,泛着稠稠的白沫。
一头乌灰色的大鱼突然穿破白沫,腾空而起,一个翻转之后,这才重新入水。
“海猪!”村长惨喝了一声。
年纪轻一点的渔民还搞不清利害关系,“海猪?海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有过海猪?真是奇怪了。”
“海猪又不吃水玉虾,怕啥?”
“谁说海猪不吃水玉虾?”村长率先端起鱼叉快步跑到海边,“还不快跟上我!”他急声催促。
年轻的渔民们赶上去,这才看清成群结队的海猪已经把水玉虾吞食了一半有余,哀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鱼叉狠狠地扎下去,又提起来,再扎下去,渔民们忙着驱逐贪食的海猪,群盗像看大戏似的勾肩搭背站在船边哈哈大笑,时不时还指点两句,那里那里还有一只大的,这里这里,瞧瞧你们笨的,这里这里呀!快快快!
渔民们越手忙脚乱,群盗越是幸灾乐祸。
鸾东飘了个不屑的眼风,心想这一群都是什么东西!鸾东挥了挥右手的盘龙权杖,示意开船撤退,他估计海防军的大部队就要赶到了,而且他还有别的地方赶着去骚扰。
这一年的雾期极其漫长,足足有两个多月,自巨鲨年的年尾一直延续到结余鸟年的年初,在这次雾期中,苍岐国十六处产虾区域中的十五处都受到海猪的侵扰,损失惨重,仅有兽口湾一处侥幸无恙。
莫老头等人都劝鸾东突袭兽口湾,众所周知,兽口湾的水玉虾虽然数量不多,但品质最上乘,苍岐王族的人一般都留下其中大部分自己享用,小部分馈赠中原诸国的王室。
鸾东却冷冷地警告,谁也不准去搅坏兽口湾的安宁,违者杀无赦。
兽口湾是鸾东心目中的圣地。他永远不会忘了有个女孩曾说,那是她心目中最美丽的地方。这个他认为最美的女孩的心目中最美的地方,是谁也不可以去亵渎的。
苍岐国内民怨沸腾,一来,水玉虾产量锐减,国计民生都大受损害,二来,自从红赏击杀令的颁行之后,无数中原江湖浪客涌入麒麟岛,他们本来都是为了求财而来,但风闻巨灵君鸾东已经挫败不老翁东献霖、南山傲客林斯茗、清真剑客贺正等一流高手之后,不少人打起退堂鼓,但又不甘心千里迢迢白跑一趟,于是打家劫舍,这些身怀绝技的江湖浪人与一般的匪盗又不同,一出手就能劫掠数十家,再碰上那些居心不良的,或者惯常为非作歹的,不但夺财也夺人命,那奸淫妇女就更是不在话下。
明帝面对这种乱局,只好先开仓放银放粮维系民生,再令海防军进入备战状态,更调派宫苑禁卫军四处击匪,确保百姓安全,但游侠客太多,官军防不胜防,明帝已经竭力治乱,局势还是越来越失去控制。
面对这一切,有一个人笑得开心极了,笑出了十七岁少年的灿烂和骄傲,鸾东一边笑一边说:“想要我鸾东的大好头颅?来拿来拿,只要你有本事拿去,我鸾东就有这个气量双手奉上,哈哈!”
鸾东又哈哈狂笑数声,他本中气十足,大笑之音可惊落飞鸟,但忽然之间,这笑消弭不见了,鸾东苦着脸,他自诩聪明绝顶,但他也说不清为何笑也会成为如此疲累的事情,他火并三大海盗船的时候,曾创下十天十夜不眠不休浴血奋战的纪录,那时他都不曾觉得累,但如今他仅是笑而已,仅是笑而已。
他称霸海域,成一代枭雄,他活得精彩绝伦,任情恣性,但这样的生活却不是他想要的。自从喜眉失约兽口湾,他过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才成为今日的他。
鸾东太高大了,无人可与他平视,故他眼中的迷惘谁也看不见。人都以为他烈、他毒、他强、他悍,谁也看不到他心里的温情和爱意。
第35节:第八章 医者之心(1)
第八章医者之心
不论时局如何山雨欲来,喜眉的生活还是风平浪静,像桃花一点点绽在枝头,又是鲜丽,又是芬芳,蝶舞莺绕,阳光灿烂。
明帝穆昕接到各地关于游盗猖獗的奏报之后,立即派出一队禁军在齐府周围日夜巡逻。
“就算你们都死绝了,也不许孙神医一家人受到半点损伤!”
这是穆昕的原话,不论是看在齐眉侠的分上,还是苏允净的分上,或者是孙鹤明的分上,穆昕都会尽力保护喜眉。
苏嬷嬷也听常去外面采办的桃枝娘说起如今时局不太平,苏嬷嬷很是慌张了一阵,但自从宫内禁军开始特别看护齐府之后,苏嬷嬷立即把什么太平不太平抛诸脑后,对她而言,齐府就是一切,只要齐府太平,那就是天下太平。鹤明虽然对外面的乱局一清二楚,但他更不可能特意对喜眉提起,没来由去吓她做什么?
因此,喜眉还是有心情梳妆打扮扑蝶赏花。这天一早,喜眉轻声轻气地和小绿讨论究竟是戴翠珠方胜,还是碧玉凤钗,小绿轻而易举地说服了喜眉。
鹤明正巧进来,一边听一边摇头,喜眉就算在这么小的事情上也不敢坚持己见,“小姐不爱戴凤钗,那就不戴吧。”鹤明忍不住说。
“可是小姐已为人妇,戴凤钗理所当然呀。”小绿笑嘻嘻地犟嘴。
喜眉脸上一红,头低垂下去。
鹤明贪看她娇艳欲滴的模样,越发挪不开脚,小绿偷笑一下,悄悄退出去。
鹤明的手指绕上了喜眉散在肩后的几缕碎发,喜眉早就开始盘发髻,做妇人装扮。喜眉的肩膀缩下去一点,鹤明知道她想避开他,但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她对他始终改不了那一点见外。
鹤明正待恪守君子之分,松手退开,他突然自妆奁上的小菱镜中看到喜眉的眼神正斜斜地向梳妆台面的某个角落瞄去,这个妆台由麒麟岛特产的白木所制,四只桌腿上嵌满五颜六色的宝石珍珠和钿璎,椭圆形的桌面上却一片素净,整整齐齐地放着红木妆奁,银质粉盒,形制和材质大相径庭的各种梳子,盛水的天青瓷盂等物,喜眉紧盯的那个角落却是空的,上面什么也没有。
鹤明心里一凉,问道:“你还在找那个小首饰盒?”那个只有一个巴掌大,专门给达官贵人家的女童当玩具使的水晶首饰盒。
“啊?没有。”喜眉掩饰道,“不是说找不到了吗?”
鹤明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突然转身走出去。
喜眉发怔,鹤明已经怒气冲冲地转回来,不过这次他的手中多了一样晶光闪闪的东西。
“还你!”鹤明恨恨地说。
看清了鹤明手中所持竟是失而复得的小水晶盒,喜眉面露惊喜之色。
“所有人都告诉你这个盒子找不到了,没料到你还是这样的念念不能忘!”因为愤怒,鹤明一向玉白的脸色紫涨起来。
喜眉看他形容吓人,想接下那首饰盒,却又不敢。正在这时,苏嬷嬷急急走进来,“姑爷,宫里又来人传你进去。”
鹤明知道明帝的病体一刻不能耽误,立即转身要走,走前他没有留下那只小盒。
喜眉急了,“鹤明!”她唤他。
鹤明转身,他笑了,笑得十分阴沉,那是好人孤注一掷准备作恶时的笑,又阴险又惨痛,鹤明知道喜眉想要回这只于她意义重大的小盒子,但他也知道喜眉无论如何没胆量开口直要。
“你要什么?”鹤明故意问。
喜眉嗫嚅着。
鹤明想,你若点名要这个,我一定给你,你若连口都开不了,就别怪我不还你。我宠你可是宠够了,更倦了,倦极了。
喜眉嘴唇张了张,终于还是不敢说。
鹤明掉头走了。走出齐府的时候,鹤明的火气散了一点,那小盒还捏在他的手心,因为捏得太紧,硌得手心发疼,鹤明哑然失笑,他在做什么?他为何要故意折腾喜眉呢?鹤明把盒子塞进袖中,空出来的手一张一握,鹤明突然想到,有时候你捏紧了手能得到仅是自己的拳头,松开手,也许什么也没有,但至少你给了自己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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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明的愤怒令喜眉困惑,但她没有深究,她更在意的还是那只小小的首饰盒。即便闭上眼睛,喜眉也能把那只年代久远的水晶盒的样子描摹出来,盒身四周阴雕的花草纹,盒盖上五粒珍珠攒成小花,花心本还有颗很小的蓝宝石,但被她抠掉了……她常常用这只小盒装腌制过的水玉虾,最多可以装二十四只……喜眉突然双手按紧太阳|穴,一阵剧烈的蜂鸣之后,剧痛像潜伏日久的魔鬼一样蹿出来,在脑袋中翻江倒海起来,喜眉痛得连嘴唇都咬破了,那痛飞快地突破喜眉的承受极限,喜眉就要失声惨叫起来,那痛忽然又湮灭了。
第36节:第八章 医者之心(2)
喜眉擦掉眼角被逼出的眼泪,她无力细思突如其来的头痛,她突然觉得好倦。
小绿走进来准备继续为小姐梳妆时,意外地看到喜眉竟然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小绿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把窗户关紧,让小姐安心眠一会儿。喜眉睡梦中呓语频频,小绿大青轮流给小姐守夜,她们二人知道得最清楚。
喜眉分辨不清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梦,她感觉自己刚刚起床,穿戴整齐了,要去什么地方,她一个人很努力地朝前走,那是一条陌生的路径,路两边光秃秃的,既没有房子也没有树木,那条路很长,看不到尽头,她走了很久,再抬头,还是看不到尽头。
苏嬷嬷的声音鬼魅一般追缠着她——
我不认识你!我不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如此的忘恩负义!
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竟然还是不能恨他?喜眉,你的心呢?你没长心对不对?你的心给狗吃了对不对?
小绿拿了件披风走到喜眉的旁边,正要给她盖上,小绿突然看到喜眉紧闭的双目中汩汩流出泪来。小绿愕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喜眉感觉到自己走得更快了,她的心头盘旋着一个句子: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喜眉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向谁道歉,苏嬷嬷?
喜眉更用力地朝前走,一扇刷洗得极干净的柴门终于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