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我的前半生-第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投降。

我不能夜夜做这个恶梦,我还是替平儿补习吧,耍什么意气呢。

待我再与史家联络的时候,老太太对我很冷淡,她说:“已请好家教,港大一年生,不劳你了。”

我很惆怅。

世事往往如此,想回头也已经来不及,即使你肯沦为劣马,不一定有回头草在等着你。

我从来没有这么孤立过,一半要自己负责。

安儿写信来:“……翟叔有没有跟你联络?”

没有。

没有也是意料中事。

你估是写小说?单凭著书人喜欢,半老徐娘出街晃一晃,露露脸,就有如意郎君十万八千里路追上来。没有的事,咱们活在一个现实的世界里。

我想写张支票还钱给他,又怕他误会我是故意找机会搭讪,良久不知如何举棋。

对他的印象也渐渐模糊,只是感叹恨不相逢青春时。

三十六足岁生日,在张氏作坊中度过。

我默默地在炮制那些破碎的心。

老张在向我报导营业实况。据他说来,我们的货物是不愁销路的。

唐晶有卡片送来,子群叫我上她那儿吃饭。安儿寄来贺电。

不错呀。我解嘲地想:还有这许多人记得我生日。

史涓生,他不再有所表示。

我终于活到三十六岁,多么惊人。

“我把图样跟一连串中等时装店联络过,店主都愿意代理。”

“中等店?”我自鼻子哼出来。

“看!小姐,华伦天奴精品店对你那些破碎的心是不会有兴趣的。”

“怕只是怕有一日我与你会沦落到摆地摊。”我闷闷不乐。

“你可有去过海德公园门口?星期日下午摆满小贩,做够生意便散档,多棒。”

我说:“是的,真潇洒,我做不到。”

“子君,你脱不掉金丝雀本色。”

“是的。”我承认,“我只需要一点点的安全感。”

老张自抽屉里取出一件礼物,“给你。”

“我?”

“你生日,不是吗?”

“你记得?”

他摆摆手,“老朋友。”

“是,老朋友,不念旧恶。”我与他握手。

我拆开盒子,是一只古玉镶的蝴蝶别针。

“当年在嘛罗上街买的。”他解释,“别告诉我你几岁,肖蝴蝶的人是不会老的。”

他把话说得那么婉转动听,但我的心犹似压着一块铅,我情愿我有勇气承认自己肖猪肖狗,一个女人到了只承认肖蝴蝶,悲甚,美化无力。

电话响,老张接听,“你前夫。”

我去听,史涓生祝我生日快乐。我道谢。

我早说过,他是一个有风度的知识分子,做丈夫的责任是他舍弃了,但做人的规矩他仍遵守。我不只一次承认,不枉我结识他一场。

“有没有人陪你?”涓生说。

“没有。”我说。

“今年仍然拒绝我?”

“你出来也不方便。”我简单地说:“别人的丈夫,可免则免。”还打个哈哈。

“你的礼物——”

“不必了,”我冲口而出道,“何必珍珠慰寂寥!”

他默然,隔了很久也没有收线,我等得不耐烦,把话筒搁上。

老张把一切都看在限内,他闲闲地说道:“子君,你最大的好处是不记仇。”

我苦笑。人家敢怒不敢言,我连怒也不敢,即使把全世界相识的人都翻出来计算一遍,也一个也不恨,除了恨我自己。

“同你出去好不好?去年咱们还不是玩得很高兴吗?”

我摇摇头。

“我同你到杨帆家去,叫他唱《如果没有你》给我们听听。”

我摇摇头。

“到徐克那里去看他拍戏,他也许已经拍到林青霞了。”

“别骚扰别人。”

“我新近认识郑裕玲,这妞极有意思,多个新朋友,没什么不好,我介绍给你。”

我说:“人家哪有兴趣来结识我。”

“子君,是不是我上次把话说重,伤害了你?”

“没有,老皮老肉,又是老朋友,没有了。”

“子君,我害怕,你脸上那种消极绝望的表情,是我以前没看见过的。”

我想到那个梦,在梦中看见那个自己,就是老张现在看到的子君吧。你别说,是怪可怕的。

“我很累,我要回家。”

“子君——”

“不会有事的,我总有力气同环境搏斗。”

但其实巴不得一眠不起,久不久我会有盼望暴毙的时刻。

到家,电话铃不住地响。

准是子群。

好心人太多了。

我取起话筒。

“子君?”是个男人。

“是我。哪一位?”

“子君,我是翟有道,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原以为心头会狂跳,谁知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你在哪里?”我听得自己问。

“在香港。”

“你到香港来?干什么?”

“讨债,你欠我一百五十元美金,记得吗?”他笑,“代你垫付的。”

“是的是的。”

“还有送货,你有一叠照片在我此地。”

“是的是的。”

“其实我是来做生意。”

“是的。”

“我们可以见个面?”

“今天?”

“今天!今天只剩下六小时,为什么不呢?”他说,“出来吃顿饭可好?”

“你住哪里?”

“我爹妈的家,在何文田。”

“我们在尖沙咀码头等。”

“旗杆那里?”他问。

真要命,十七岁半之后,我还没有在旗杆那里等过人。

放下话筒,简直呆住。

翟君回来了,而且马上约见我。

我飞快地装扮起来,飞身到尖沙咀码头,比他早到,站在那里左顾右盼,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情况来,约男朋友的地点不外是大会堂三个公仔处、皇后码头及尖沙咀码头。

我低下头笑,谁会想到若干年后,我又恢复这种老土的旧温情?安儿知道的话,笑歪她的嘴。

翟君来了。

他就是走路,也充满科学家的翩翩风度——我知道我是有点肉麻,不过能够得到再见他的机会,欢喜过度,值得原谅。

翟有道淡淡地向我打招呼,一边说:“天气真热。”

我这才发觉自己背脊已经出了一身汗,白色衬衣贴在身上,是紧张的缘故。

他打量我,“你还是一样,像小安的大姐。”

我笑笑,“小安好吗?”

“这次我直接自三藩市来,没见到她。”

“我的电话地址不是她给你的?”我问。

“呵,是我早就问她要的。”他伸手进袋。

我窝心一阵,颇有种大局已定的感觉。

“子君,打算带我到哪儿去吃饭?”

“你爱吃什么?”我问。

“自制斑戟,加许多蜜蜂酱那种。”他提醒我。

我微笑,“明早再吃吧,现在去吃些普通点的海鲜。”

“白灼虾,我最喜欢那个。”

“我请客。”

他并没有与我抢付帐。

饭后我们一起散步。。

我问,“你在香港要逗留多久?”

“多久?我不回去了,我是应聘而来的。”

“啊?”我喜出望外,张大嘴,愕然地没有表情。

他是为我而来?不不,不可能,一切应在机缘巧合,他到了回家的时候,我偏偏又在这里,他在此地没有熟人,我们名正言顺地熟络起来。

这也已经够美好了,我并不希冀谁特地为我千里迢迢赶来相会,凡事贵乎自然。

“很多事不习惯,”他摸摸后脑,“回来才三天,单看港人过马路就吓个半死,完全不理会红绿灯。”

我笑,“为什么忽然之间回来。”

“不知道,想转变环境。父母年事已高,回来伺候在侧也是好的。”

我鼓起勇气,推销自己:“你有空会常常跟我联络吧?”

“哦,自然。”

“家中可多亲戚?”

“很多。”

大概都忙着同他介绍女友,我想,无论结局如何,多翟君这个朋友,绝对是好事。

当夜他送我返家。在门口我同他说:“好久没这么高兴。”的确是衷心话。

他说:“我也一样。”他的表达能力有进步,比在温哥华好得多。

我们依依不舍地道别。

第二天我边工作边吹口哨。

老张白我一眼,不出声。

我吹得更响亮。

他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学会的?”

“开心的时候。”

“是吗?你也有开心的时候?”

他挪揄我。

我不与他计较,继续哼哼。

“第一批货,共三个款,每款三十种,已全部卖清。子君,你的收入很可观,我将开支票给你,不过店主说项链如能用彩色丝带结,则更受欢迎。”

我耸耸肩,“我无所谓,一会儿就出去办。”

“你再想些新款式如何?”

“暂时想不出来。”我擦擦手。

“发生什么事?”他疑惑地问,“子君,原谅我的好奇,但我无法想象昨日的你与今天的你是同一个女子。”

我太开心,要全球享用我的欢欣,冲口而出,“老张,他来了,他来看我。”

“啥人?”

“喏,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我有点腼腆。

“啊,他来看你?”老张放下手中的泥巴。

“不是特地。但无论如何,我们昨天已开始第一个约会。”我说。

老张脸色凝重。

“怎么?你不替我的好运庆幸?”

“他爱你?”

“老张,活到这一把年纪,什么叫爱,什么叫恨?”我说,“我们于对方都有好感。”

“子君,别怀太多希望,本质来说,你仍然是很天真的一个人。”老张批评,“不够专业化。”

我笑问:“做人还分专业化、业余化?”

“子君,”老张说,“告诉你,这件事情未必顺利,他接受你,他的父母未必接受你。

“言之过早,”我说,“不知多少年轻女孩看着他晕浪,他未必会挑我。”

老张凝视我,“子君,你瞒不过我,你若没有七分把握,就不会喜上眉梢。”

这老狐狸。

“年轻小妞有很多不及你,子君,你这个人可有点好处。”

青春以外的好处?恐怕站不住脚。

“他知道你的过去?”老张问。

好像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案底。

我很戏剧化地说:“我都同他讲了:我曾是黑色九月的一分子,械劫诺士堡又判过三十年有期徒刑,金三角毒品大量输入北欧也是我的杰作。婚前最重要是坦白,是不是?”我瞪大双眼看着老张。

“你是益发进步了。”老张被我气得冒气泡。

“过去,过去有什么好提?”

“他知道你有孩子?”老张契而不舍。

“知道,”我说,“他同安儿是朋友。”

“你有前夫。”

“没有前夫何来孩儿?”我说,“唏,天下又不是剩我一个离婚妇人,拿我当怪物,人家辜玲玲何尝不是两个孩子之母,还不是俘虏了史涓生医生吗?”

“史涓生是弱能人士,”老张咕哝,“他不是。”

“好,我听你的劝告,我不会抱太大的希望。”

我埋头做我的陶瓷。

  第21章

隔了约半小时,老张忽然问:“他是否英俊?”

我一怔,“谁?呵,他?很英俊,有极佳的气质。”

老张说;“奇怪,我还以为这一类男人已濒临绝种,竟叫你遇上,哪里来的运气。”

“唐晶亦遇到莫家谦。”我抗议说。

“唐晶的条件好过你多多,子君,相信你也得承认。”

我说“我们改变话题吧,有进展我再告诉你。”

“你会结婚,我有预感,你会同他结婚。”

我紧张起来,“老张,不知怎地,我也有这个感觉,我认为我会结婚。”

“艺术家的第六感觉是厉害一点。”他喃喃自语。

我不敢说出来,我其实不想结婚,我只希望身边有一个支持我、爱护我的男人,我们相依为命,但互不侵犯,永远维持朋友及爱侣之间的一层关系。

天下恐怕没有这么理想的营生,但我又不敢放弃他,所以只好结婚。

曹禹的《日出》中,陈白露有这样的对白:“好好的一个男人,把他逼成丈夫,总有点不忍。”

但是三十六岁的女人已经没有太多路可供选择。

结婚还是比较理想的下场。

我不是浪漫型的女人,如果绵绵无绝期地跟一个男人同居,我会神经衰弱,引致脸皮打皱。

“结了婚,我就失去你,子君。”老张惋惜地说。

“怎么会?”

我说:“我一定会做事,我受过一次教训,女人经济不独立是不行的。”

“他那种人家,怎么会放你出来对着一个不男不女的所谓艺术家捏泥巴?”老张沮丧地说。

我震惊:“老张,不可妄自菲薄。”

“你们这些女人,自一座华厦出来,略吃点苦,又被另一个白色骑士接去享福。”

我大笑起来,“听,谁在讲这种天真话?白色骑士,哈哈哈,我这个年纪,别在马上摔下来跌断老骨头才好。”

“我要失去你了。”他没头没脑地重复这句话。

翟君在炎热的天气下与我约会。

他不喜困在室内,我们常常去到一些莫名奇妙的地方,像市政局辖下管理的小公园。大太阳,浑身汗,他给我递过来一罐微温的啤洒,也不说什么话,就在树荫下干坐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